王大鱼看着摊主对满桌黄金器皿的热爱,心里想,这一切不都是幻觉吗?
黄金虽然看起来是黄金,但在这个阴间冥界,要黄金有什么用呢?
人们似乎也不用吃饭,更不用工作,喜欢做点啥就做点啥,黄金也买不来什么须求品,只能说,喜欢黄金的人,单纯就是喜欢而已。
王大鱼无语,摇了摇头。
风山挥看出王大鱼的疑惑,笑着说:“王大鱼啊,你不要带着人类的眼光,小瞧了自由城的伟大。
大耄神根据我们每个人最深刻的欲望和诉求,创造出符合我们心念的现实,让我们实现了满足欲望的自由,这绝对是最伟大的恩赐呢。”
说着,他敲了敲自己的脑壳。
王大鱼几乎可以看到,“大耄一条”那粗大的触手,洞穿风山挥大脑时,恐怖的景象。
风山挥带着王大鱼一行,又走了一阵,来到一处糖果店门口,说:“孩子们,你们进屋,我请你们吃糖果。”
何莲莲和梁慧慧全都苦着脸,不敢进屋;万俟静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拉着馀睿一起,进屋来看热闹。
王大鱼也跟着进屋,看到糖果店里确实琳琅满目,都是各色新鲜的点心和糖果。
一个长相相当粗鄙猥琐,留着满脸络腮胡子的彪形大汉,笑嘻嘻地迎了上来,双手捧着各色糖果,见到孩子,便塞给他们,说:“欢迎光临!欢迎自由王殿下和您的贵客!”
万俟静和馀睿倒是没吃,但装满了口袋,王大鱼客气地问:“您是店主?”
“当然!客官您看我的店铺如何?”
“很是不错啊。”王大鱼连连点头,追问道,“怎么称呼您?”
“洒家名叫吴志达,生前是蛤蟆峪村的养猪人和屠户,洒家不喜欢杀猪,最喜欢小孩子了,所以,得大耄神恩典,让洒家开了这家糖果店,城里的孩子们都喜欢到洒家这里来。”
吴志达……
王大鱼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突然,他想起前不久在酒仙县县城门口看到的告示:
【连环杀人魔吴志达,被判枭首示众。
经查,该犯绑架并杀害了多名本村及邻村的孩子,罪大恶极……】
妈呀!
王大鱼想起吴志达是谁了,吓得退了半步,谨慎地打量起糖果店店主来。
吴志达看出王大鱼的脸色生变,微微叹了口气,淡然地说:“洒家生前确实做过一些恶事,那也怨不得洒家,谁让那些孩子们,都不肯跟洒家玩呢……”
刚说到这里,突然店门被一脚踹开,刚才打劫金盘子的流氓,手持尖刀,闯进糖果店来,也不顾风山挥和王大鱼都在,冲吴志达吼道:“打劫!”
王大鱼惊讶地看了一眼风山挥,问道:“你不管么?”
“管他哩,在自由城,什么事都是自由的,打劫自然也自由。
如果打劫是这兄弟的梦想,就让他实现好了。”
王大鱼苦笑,心想,这孙子打劫也不选个地方,劫到一个连环杀手的店里了,倒要看看这俩人怎么打一架。
万万没想到,吴志达耸了耸肩,冲劫匪说:“你随便拿,喜欢啥就拿啥。”
“拿你大爷的!”劫匪冲上前,挺刀便刺,一刀扎进吴志达肚子里,又是一脚,把吴志达踢倒在地,随后冲进柜台,胡乱抢夺一通,当着风山挥和王大鱼的面,扭头跑出店铺。
被刺伤的吴志达在地上趴了一会儿,扶着墙,安然无恙地站了起来。
“你不要紧吧?”王大鱼问道。
“不要紧,那小子隔三差五就来这么一出,一开始我还和他计较,后来懒得搭理他了,爱咋咋地吧。”吴志达耸了耸肩,向王大鱼展示自己已经瞬间痊愈、毫无伤痕的肚腹。
王大鱼点了点头,冲风山挥说:“我懂了。那小子的欲望不是钱财,单纯就是享受抢劫的过程啊。”
“应该是这样。”风山挥说,“反正我也不认识他,自由城里有几十万鬼,我也不是每个鬼都认识。”
离开吴志达的店铺,王大鱼悄悄嘱咐万俟静和馀睿,拿来的糖果不要吃,偷偷扔掉,毕竟吴志达活着的时候,就是通过给小孩子糖果,把小孩子们骗到家里祸害的。
刚一出店铺,王大鱼正好看到,那个劫匪又抢了一个店铺,怀里抱满金银珠宝,跑了出来,站到路边,把怀里的东西往墙根一扔,丧气地叹气起来。
王大鱼走上前,叫道:“哥们!”
那人一回头,看到是刚才在店铺里见过的人,连忙礼貌地抱拳鞠躬:“晚生有礼了!先生有何指教?”
这一开口,吓了王大鱼一跳,不禁上下打量这个男人。
这是一个身材瘦削,柔若无骨,耷拉眼角,无精打采的病夫,仔细看他身上的皮肤,紧紧绷在骨头上,几乎没什么肉。
既然他客气,王大鱼也客气起来,问道:“阁下自称晚生,应该是有功名的呀?”
“那是当然,晚生生前是承天二年的贡生,翰林院候补,只不过身体多病羸弱,一直卧床不起,也就是错过了进京的机会,遗撼啊……”
“哦?那阁下流落至此,岂不遗撼啊?”
“遗撼?不,不,得大耄神保佑,晚生能得偿所愿,幸福得很哩。”瘦削的男人连连摆手说,
“晚生常年卧床,一辈子的梦想,就是能象大街上的劫匪一样,去抢劫百姓,做一名大土匪,大恶霸,大贪官,大坏人,干尽人间坏事……”
瘦削男人越说越激动,咬牙切齿地发了半天狠,最后无力地叹了口气,说,
“唉,晚生活着的时候,被家严和师尊严格管束,老实了一辈子,最羡慕的,就是病榻窗外能看到的街市上的流氓混混。
后来得了大耄神的保佑,实现了我的梦想,在自由城任由我打劫,可是抢来抢去,我觉得好没意思啊。
你看,我从珠宝店抢了这些东西来,又不当吃,又不当用,真如过眼云烟,转瞬即逝了。”
果然,被瘦削男人胡乱丢在墙根的一堆刚抢来的珠宝,在王大鱼眼前,眼睁睁地消失在空气中了。
“真没意思,”瘦削男连连摇头说,“活着没意思,死了也没意思;躺在病榻上没意思,终于能在街市上自由了,也没意思……唉。”
瘦削男手里提着短刀,垂头丧气地摇着头,不再理会王大鱼,落寞地走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