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鑫和金钰在廊柱后刚敲定完一系列足以搅动风云的计划,脸上的凝重还未完全收起,正一前一后走回宴会厅。
金鑫手里还下意识地捏着那支金钰给的、被她把玩得有些松散的细支烟。
刚一踏入明亮的灯光下,还没看清人影,一道低沉而不悦的声音就劈头盖脸砸了过来:
“金鑫!你手里拿的什么?!”
金彦不知何时已站在不远处,目光如炬,牢牢锁定在她指间那抹突兀的白色上。
他脸上惯常的沉静被一种罕见的震怒取代,那怒气并非源于她“抽烟”这个行为本身,而是更深层、更尖锐的东西——“一个移植了肝脏的孩子,居然碰烟?!”
那声音不大,却带着家主不容置疑的威严,瞬间让周围一小片区域安静下来。
金鑫被这突如其来的怒火弄得一愣,下意识地把手往后藏了藏,随即眨眨眼,脸上迅速换上一副混合着无辜和狡黠的表情:“爸,我没抽!这是钰哥刚塞给我的,我就拿着玩玩”她一边说,一边用眼神飞快地搜寻那个罪魁祸首。
早就瞅准时机、溜到几步开外安全距离的金钰,正靠着柱子,一副“事不关己、纯看热闹”的促狭模样,对着金鑫挤眉弄眼,笑得见牙不见眼——好家伙,可算坑到这小恶魔一次!
金彦眉头紧锁,显然不信这套说辞。
周围几位耳聪目明的叔公、伯婆也被惊动,目光齐刷刷地聚焦过来。
对于金鑫这个从小体质特殊、被全家如珠如宝呵护着的孩子,尤其是经历过肝移植这样的生死大关,“抽烟”简直是触及了所有长辈最敏感的那根神经。
“拿着玩?烟是能拿着玩的东西吗?”
“鑫鑫啊,你可不能学坏,身体要紧!”
“就是,那玩意儿多伤身啊!你钰哥也是,好的不教!”
“阿彦,你得好好说说他们”
一时间,七嘴八舌的关切和责备从四面八方涌来。
金鑫被围在中间,简直百口莫辩,在真正关心她的长辈面前,也只能乖乖挨训,脸上还得挂着“我知道错了”的乖巧笑容。
眼看这“批斗大会”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金鑫眼珠一转,瞥见贺砚庭正端着杯水,站在人群外略带担忧地看着她。
电光石火间,她有了主意。
她忽然拨开人群,几步走到贺砚庭面前,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中,踮起脚,伸手揽住他的脖子,不由分说地、结结实实地亲了上去!
这个吻并不长,但足够清晰、足够表明。
“贺砚庭,我嘴巴里有没有烟味??”
贺砚庭耳朵红红说:“没有,各位老爷子老太太,鑫鑫嘴巴里没有烟味。”
几秒后,金鑫转头看向一众目瞪口呆的长辈,尤其是她父亲,脸上带着一种“这下你们总该信了吧”的理直气壮,大声说:
“爸,各位叔公伯婆,你们这下信了吧?!真没有!这就是钰哥硬塞给我的,我光顾着跟他扯相亲的事儿了,没注意就接了,真没点!”
她这话信息量巨大,前半句用行动“自证清白”,后半句精准抛出一个更具吸引力的新话题。
“相亲”二字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转移了焦点。
纨绔头子要相亲,那自家跟着他的小纨绔也会相亲吧?
一直为儿子婚事操心的二婶反应最快,立刻挤上前,也顾不上追究烟的事了,急切地问:“鑫鑫,你说什么相亲?钰钰他同意去相亲了?!”
金鑫心中暗松一口气,面上却一副“我刚说漏嘴了”的懊恼样,随即又点点头,肯定道:“嗯,同意了。二婶您别急,回头我仔细跟您说。”
这一下,长辈们的注意力彻底从金鑫疑似抽烟转移到了金家著名纨绔头子金钰居然同意相亲这个爆炸性新闻上,议论纷纷,看向金钰的眼神都充满了惊奇和探究。
金钰那看好戏的笑容僵在脸上,瞬间变成了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郁闷。
金彦深深看了女儿一眼,又瞥了一眼不远处一脸“完了”的金钰,脸上的怒气渐渐消散,最终化为一丝无奈和了然。
他岂会看不出这俩小家伙之间的机锋和转移话题的小把戏?
但女儿用这种“激烈”的方式证明,且提到了更重要的“正事”,他也不好再深究。
一场小小的风波,就这样被金鑫用一个吻和一句话,巧妙地化解并引向了新的方向。
贺砚庭站在原地,耳根微红,抬手摸了摸刚刚被偷袭的嘴唇,看着自家未婚妻在长辈包围中游刃有余、反手就给“盟友”挖了个大坑的狡黠侧脸,眼底漾开一片温柔又好笑的光芒。
金鑫趁机溜走。
金鑫揽着金冰的手臂,脸上的娇憨,眼底是一片沉静的思量。
金鑫笑眯眯问“冰哥,dna样本搞定了吗?”
金冰:“族里今天一共来了196人,dna取样全部取了。”
她声音压得极低,几乎融进夜风里:“把我们自己家,从上到下,所有能追溯到的直系、旁系,尤其是几位叔公年轻时常走动的那几支远亲,只要样本库里有的,或者能合理取到的,和陈柏溪和沈家dna,全部做一遍交叉比对。”
金冰镜片后的目光微微一凝:“范围这么大?你怀疑”
金鑫打断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腕上一枚温润的羊脂玉镯,“我不确定。如果换孩子这件事,从头到尾就不是外贼,而是家贼呢?如果是家贼,可不是一两个人,而是一张早就织好的网。金蓓蓓被换到金二柱家,表面看是受苦,可换个角度想,那也是小爷爷这一支的。
那他知不知道金大柱是去世小爷爷的儿子???
谁最了解金家内部的人员流动、亲戚关系,甚至谁最容易对刚出生的婴儿下手?”
她顿了顿,声音更冷了几分:“沈家?他们二十五年前根本没有这个能力把手无声无息伸进金家内宅。我更倾向于,他们是后来嗅到味道的鬣狗,或是被人刻意引来的刀。金家欠着沈家老爷子的人情,所以爸爸停手。”
金冰沉默片刻,消化着这个令人不寒而栗的推测。
如果真是内鬼,且谋划如此深远,那牵扯之广、心机之深,恐怕远超他们之前的预料。
“我明白了。我会建立一个独立的加密数据库,所有比对过程和结果,只有你我知道。需要告诉你父亲和大哥吗?”
金鑫沉吟了一下,点点头头:“这个是家族大问题,核心人不要瞒着,明天你把报告搞定,晚上去市里爸爸宅子里。冰哥,这件事,你和哥夫亲自盯着,别经手外人。实验室那边,用最高权限的保密项目流程。”
“放心。”金冰点头,他性格内敛严谨,正是处理这种需要绝对保密和耐心之事的绝佳人选。
凌晨两点,金家老宅的书房还亮着灯。
金鑫被急促的电话铃声惊醒时,贺砚庭已经坐起身接起了电话。她睡眼惺忪地看向他,却见他脸色在手机屏幕的冷光下逐渐沉了下来。
“知道了。”他简短地说完,挂断电话,转头看向她,“妞妞,出事了。”
十分钟后,金鑫裹着睡袍坐在书房,脸色平静地看着平板电脑上那段正在疯狂传播的视频。
画面明显是偷拍的,角度隐蔽但清晰。那是她慈善基金会办公室里的一次内部会议,时间大概是六个月前。
视频里,她坐在会议桌主位,面前摊开着十几份等待救助的肝移植患者资料。基金会的项目经理正在逐一汇报:
“这位患者家境非常困难,父母都是农民,家里还有两个弟弟在读书”
视频中的金鑫打断了汇报,她的声音清晰、冷静,甚至带着一种职业化的残酷:
“下一个。”
项目经理犹豫了一下:“金总,这位患者的病情是最危急的,如果不尽快手术”
“我说下一个。”金鑫的声音没有起伏,“他的家庭情况我看到了。太穷了。就算我们出钱做了手术,后续的抗排异治疗、康复费用他们根本承担不起。手术成功又怎样?三个月后因为没钱吃药导致排异反应,人还是没了。这不叫慈善,这叫浪费资源,不符合基金会的救助效益。”
项目经理:“就是因为穷我们才要救助呀?”
金鑫冷漠说:“你是新来的,你问问在座每一位,他们选择救不救,慈善救助不是一腔热血就行。”
项目经理转头看着在座的每一位,眼中直接带着不救。
会议室里一片死寂。
视频在这里戛然而止,然后跳出一行刺目的标题:
【金氏千金真面目:慈善还是作秀?穷人不配被救?】
她的声音有些发火:“这是断章取义。我当时的意思是”
贺砚庭握住她冰凉的手:“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你在做资源最优配置的选择。但民众不会听解释。”
金琛和金瑞也赶了过来,两人的脸色都很难看。
金琛快速翻阅着舆情报告:“视频是凌晨一点半开始爆发的,现在已经冲上热搜第一。背后有水军推动,传播速度不正常。”
“查出来源了吗?”金鑫。
金琛沉声道:“正在查,但对方很专业,用了多层跳板。重点是现在怎么应对。这段视频掐头去尾,但你的那些话太容易被曲解了。”
金鑫闭上眼睛。
她记得那次会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