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楼天台,狂风猎猎。
张震山死死盯着远处的海魔龙,握着通信器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作为临海城的城主,这一刻他的心象是被放在火上烤
启用歼魔炮,意味着承认常规防御体系彻底崩塌,意味着他这个城主的严重失职和无能。
几十年前那位战死的前任城主都没有动用过这东西。
一旦按下这个按钮,即便赢了,他在联邦的仕途也算是走到头了。
但看着下方街道上四散奔逃的平民,看着那些被异魔撕碎的年轻战士。
他没得选。
“呼”
张震山闭上眼,深吸一口混杂着血腥味的空气,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决绝。
他缓缓抬手,将通信器凑到嘴边,声音沙哑:
“开始吧。”
指令下达的瞬间。
城市中央那座巨大的银色炮塔猛地一震。
嗡——!!!
刺耳的能量充能声响彻云霄,幽蓝色的光辉在炮口疯狂汇聚,周围的空间因为恐怖的高温而发生了肉眼可见的扭曲。
海魔龙似乎感受到了威胁。
它那只猩红的独眼死死盯着炮口,张开血盆大口,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怒吼。
吼!!!
音浪滚滚,却压不住炮火发射的轰鸣。
两秒后。
一道直径数十米的幽蓝色光束,带着毁灭一切的气息,瞬间划破夜空,笔直地轰向海魔龙。
光束所过之处,连空气都被点燃,留下一道久久不散的真空信道。
地面上,无数人停下逃命的脚步,抬头仰望。
陈天雄站在远处的高楼上,脸色凝重得可怕,喃喃自语:
“这老古董几十年没动过了,希望别在这个节骨眼上掉链子”
而在战场的另一端。
重伤的刘向阳在几名统领的搀扶下,正踉跟跄跄地往后撤。
他抬头看着那道贯穿天地的光束,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笑:
“最终还是把它请出来了啊。”
轰隆——!!!
光束精准地命中了海魔龙庞大的身躯。
没有爆炸的火光,只有纯粹的能量湮灭。
恐怖的高温瞬间将海魔龙左半边身子的血肉蒸发殆尽,连骨头都在刹那间化作飞灰。
光束穿透它的身体,馀威不减,一直射入深海,激起千层巨浪。
“打中了!!”
“死透了吧?这回肯定死透了!”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劫后馀生的欢呼。
光芒散去。
海魔龙那庞大的身躯僵在半空,左半边身体完全消失,只剩下狰狞的脊骨和内脏裸露在外,血液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
然而。
还没等众人的欢呼声落地。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头遭受了毁灭性打击的巨兽,并没有倒下。
反而更加疯狂地振翅高飞,悬停夜空之中。
它那独眼中,原本的暴虐被更深沉的疯狂所取代。
滋滋滋——
令人头皮发麻的血肉蠕动声响起。
只见它残缺的伤口处,无数肉芽疯狂生长、交织,以一种匪夷所思的恐怖速度修补着残躯。
仅仅几秒钟。
新的骨肉长出,新的鳞片复盖。
那头海魔龙,竟完好无损地重新出现在众人视野中!
甚至。
它身上的气息比之前更加狂暴,周身缭绕起一层浓郁的蓝雾。
吼——!!!
它扬天长啸。
下一秒。
它低下头,独眼死死锁定了城市中央那座歼魔炮。
它的口中,一团刺眼的冰蓝色光芒开始急速凝聚。
“不好!它要反击!!”
张震山瞳孔骤缩,对着通信器嘶吼:
“快!!继续充能!再来一发!!”
“快啊!!!”
然而,歼魔炮的充能是有冷却时间的。
就在炮口刚刚亮起微光的瞬间。
海魔龙口中的能量球已经喷射而出。
轰——!!!
一道比刚才还要粗大的冰蓝色光束从天而降,带着毁灭的气息,瞬间轰击在歼魔炮塔之上。
没有丝毫悬念。
那座代表着临海城最后底牌的金属巨塔,在接触光束的刹那便直接崩解、融化。
紧接着。
轰隆隆——!!!
剧烈的爆炸在城市中央升起,巨大的火球冲天而起,将整个临海城映照得如同白昼。
冲击波横扫而出,周围几公里的建筑瞬间被夷为平地。
看着那冲天的火光。
张震山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天台上。
手中的通信器滑落,砸在地上摔得粉碎。
他眼神空洞,望着那片火海,嘴唇颤斗着吐出两个字:
“完了”
歼魔炮毁了。
最后的希望,也没了。
海魔龙悬浮在半空,宛如审判世间的魔神。
它俯瞰着下方陷入绝望的人类城市,再次发出一声低吼。
得到命令的异魔大军瞬间沸腾。
无数异魔如同打了鸡血一般,咆哮着、嘶吼着,从四面八方涌入城市,疯狂地摧毁着它们看到的一切。
街道上。
杨明吐出一口血沫,咧着嘴骂道:
“妈的,这自由教会的人,脑子绝逼有问题。”
“搞出来这么个连自己都控制不了的怪物,还把自己给反噬了。”
“真特么6啊。”
伊洛捂着胸口,小脸煞白地点头附和:
“我也觉得,他们脑子肯定有问题,而且病得不轻。”
林一没有说话,但他对此深表认同。
多尔那三个家伙,没一个正常的。
好好的局面被他们这样玩崩了,也是一种本事。
杨明看了一眼那头正在肆虐的海魔龙,只觉得头皮发麻。
刚才在外海防线,他们几个人手段尽出,都搞不赢它,甚至连让其重伤都做不到。
然后,那个操控这些异魔红袍女人,来到海魔龙头上,刚想发表胜利宣言,结果上去就被海魔龙一尾巴扇成了重伤。
当时那场面,简直离谱。
当时他们看到这一幕,脸上的表情是这样的:( ̄△ ̄;)。
就很无语。
然后,海魔龙就失控了,直接将城墙摧毁,带着其他的异魔,一路追着他们进入了城内。
思绪回到现在。
杨明看了看身旁的林一,没办法,那头海魔龙太强了,只能靠老大了。
对于老大来说,这家伙应该和一只小鸡仔一样,翻不起任何风浪。
“老大”
他刚说出两个字。
突然。
天地之间狂风大作。
呜呜呜——
那是空气被极速压缩的悲鸣。
众人下意识地抬头看去。
只见那头海魔龙身上原本漆黑的鳞片竟然泛起了一层幽蓝色的光晕。
它张开双翼,发出一声奇异的嘶鸣。
紧接着。
远处的海岸在线,传来一阵令大地都在颤斗的轰鸣声。
轰隆隆隆——!!!
在所有人惊恐的目光中。
一道高达数百米的黑色巨浪,在夜幕下缓缓升腾而起。
就象是一堵连接天地的水墙,带着毁灭一切的威势,朝着临海城缓缓压了下来。
“那是”
城内。
刘向阳呆呆地看着那铺天盖地的巨浪。
他的眼中闪过一抹绝望。
“歼魔炮那一击,不仅没杀掉它,反而还激怒了它。”
“临海城真的完了”
面对这种天灾级别的攻击。
哪怕是他全盛时期,也挡不住哪怕一秒。
更别说现在身受重伤,异能量枯竭。
逃?
往哪逃?
这巨浪拍下来,整个临海城都会变成一片汪洋,没有人能幸免。
而且。
在这场灾难中,已经死了太多的战友,太多的兄弟。
刘向阳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那些疲惫不堪、满身伤痕的士兵。
又看了一眼远处依然在疯狂进攻的异魔潮。
逃跑?
像只老鼠一样东躲西藏,苟且偷生?
不。
镇魔军的字典里,没有逃跑这两个字。
刘向阳眼中的绝望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心悸的平静与决绝。
他猛地挣脱了两名统领的搀扶。
身躯虽然摇摇欲坠,但那脊梁,却缓缓挺起。
“你们快逃!”
他没有回头,只是背对着众人,低吼了一声。
随后。
轰!!!
他透支了体内最后一丝生命力,压榨出枯竭的异能量,整个人化作一道青色的流风,义无反顾地朝着那如潮水般涌来的异魔大军冲去。
“军长!!!”
身后的几名统领眼框瞬间红了,撕心裂肺地吼道。
但那道青色的身影没有丝毫停顿。
“妈的!!”
一名身材魁悟的统领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泪,怒骂一声。
他没有说话,直接抄起手中卷刃的战斧,咆哮着跟上了刘向阳的步伐。
“军长都不怕,老子怕个卵!”
“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跟这群畜生拼了!!”
其他的统领面面相觑。
随后。
所有人的眼中都燃起了疯狂的火焰。
他们齐齐转身,跟随着那道青色的身影,发起了最后的冲锋。
他们自穿上这身黑色的制服,添加镇魔军的那一刻起,就已经预想到了今天的结局。
与其窝囊地死在逃跑的路上,不如死在冲锋的途中!
不就是死吗?
有什么大不了的!
这一幕。
深深地震撼了周围所有活下来的战士。
那些原本已经在恐惧中崩溃的士兵们,看着长官们决死的背影,体内的热血再次被点燃。
“杀!!!”
“杀光这群杂碎!!!”
嘶吼声响彻云霄。
无数身影从废墟中站起,拖着残破的身躯,汇聚成一股逆流,迎向那不可战胜的敌人。
远处的高楼上。
张震山看着这一幕,眼角微微湿润。
他看着那些逆行的背影,突然低声念道: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
“此时此景,当浮一大白。”
可惜没酒。
但这满城的血,比酒更烈。
作为一城之主,看着自己的子民和士兵赴死,他又怎能独活?
张震山缓缓转过身。
他的目光落在身旁的儿子张玉身上。
此时的张玉,浑身是血,早已看不出原本那个世家公子的模样。
他看着父亲那平静得可怕的眼神,心中猛地一颤,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父亲”
他猜到了父亲要做什么。
但他知道,自己阻止不了。
张震山伸手,粗糙的手掌轻轻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脸上露出一抹慈祥的笑:
“好好活下去。”
简简单单的五个字。
没有豪言壮语,没有生离死别的煽情。
在这个时候,他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象他一样去送死。
那是作为一个父亲,最后的私心。
张玉拼命地点头,泪水模糊了视线,喉咙里象是堵了一团棉花,发不出一点声音。
“儿子,把刀借父亲用用。”
张玉颤斗着解下腰间那把早已崩了口的战刀,递了过去。
张震山接过刀。
冰冷的刀柄上还残留着儿子的温度。
他轻轻抚摸着刀身上那些斑驳的缺口。
那是他儿子成长的勋章。
以后,他再也看不到了。
张震山深吸一口气,猛地转身。
轰!
s级顶尖强者的气势毫无保留地爆发。
他手持战刀,如同一头苍老的雄狮,义无反顾地冲进了那片死亡的黑潮之中。
“城主大人呐”
就在这时,陈天雄带着一队精锐赶到。
他看着张震山那远去的背影,目光复杂,心中五味杂陈。
“走!”
陈天雄没有尤豫,一把拉住还在哭泣的张玉,带着他迅速朝着反方向逃离。
城主赴死,他必须带着城主唯一的儿子活下去。
街道上。
林一几人突然感觉到身后传来一阵密集的脚步声。
众人转身看去。
只见密密麻麻的人群,正从他们身后的涌来。
有镇魔军、有穿着制服的警司、有除魔司的队员,甚至还有不少拿着简易武器的民间异能者。
他们越过林一等人。
没有人说话。
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坚定。
就象是一群扑火的飞蛾。
明知前方是地狱,依然前赴后继。
很快,这股钢铁洪流便与异魔大军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杀戮。
鲜血。
惨叫。
怒吼。
一场绝望而惨烈的血战,再次在城市的废墟上展开。
惨烈的声音甚至传到了各处,位于地下的安全区内。
昏暗的避难所角落里。
一个小男孩缩在年轻母亲的怀里,大眼睛里满是恐惧:
“妈妈,外面在干什么呀?我想回家”
年轻女人死死搂着孩子,身体止不住地颤斗。
她的男人是一名除魔司的队员,就在刚刚,通信手环的信号彻底消失了。
她强忍着泪水,不想让孩子看到自己的脆弱:
“没事没事的儿子,大家在打怪兽呢。”
“妈妈,你怎么哭了?”
小男孩伸出脏兮兮的小手,想要擦去母亲脸上的泪水:
“妈妈,爸爸呢?爸爸怎么还不回来?”
女人一怔。
终于再也忍不住,泪水决堤而出,抱着孩子失声痛哭。
同样的场景,发生在城市的每一个避难所角落。
绝望,如同瘟疫般在地下蔓延。
而在地上。
无数凡人正用血肉之躯,为这最后的希望筑起一道摇摇欲坠的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