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虎那声古老咆哮带来的“干扰”效果正在迅速减弱。残魂“狗血女王”从最初的惊骇与混乱中勉强挣脱,扭曲的虚影虽然黯淡、剥落了许多,但那双概念之瞳中重新燃起的,是更加疯狂、更加不顾一切的毁灭火焰。根基受创带来的不仅是削弱,更有一种濒临崩溃边缘的、玉石俱焚的决绝!
“你们……毁了我的一切……那就……一起毁灭吧!” 她嘶哑地咆哮,不再试图凝聚具体的“设定攻击”,而是整个庞大的文字结晶体开始向内坍缩、旋转,散发出一种要将所有“存在”(包括她自己)都吸入、碾碎、重归虚无的恐怖吸力!那是万卷渊自身“叙事结构”即将彻底崩塌的前兆!
洛衍的“心剑明光”斩在那根“概念连接线”上,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阻力,仿佛在切割一根由无数执念纠缠而成的、浸透了绝望的钢丝。苏淼莉的剑意刺入那团“控制执念”,如同刺入一团粘稠的、不断再生的黑色泥沼。其他人的意念冲击,也如同石沉大海,被那即将爆发的毁灭漩涡所吞噬。
压力,再次如山崩海啸般压来!御风舟的光罩裂痕蔓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所有人的心神都被那毁灭的意念所摄,仿佛看到了自己即将被卷入无尽文字碎片、被抹去所有存在痕迹的终末景象。
就在这意识都似乎要被冻结、绝望即将攥紧心脏的刹那——
一直被言思雨紧紧抱在怀里、刚刚从昏迷中幽幽转醒、还虚弱无比的胖虎,忽然伸出爪子,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轻轻搭在了言思雨的手背上。
没有光芒,没有咆哮。
只有一丝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带着依赖和鼓励的温暖意念,顺着接触,流入言思雨的心田:
【笨两脚兽……别发呆……用你‘听’到的……把大家……连起来……】
【那些真的东西……吵的、乱的、烦的、暖的……比假的……厉害……】
胖虎的意念断断续续,却像一道闪电,劈开了言思雨被绝望和压力笼罩的脑海!
连起来……用“听”到的……真的东西……
她猛地抬头,看向身旁的师尊、师姐、师兄、长老、楚霄……还有怀里虚弱却眼神明亮的胖虎。
是啊!她的能力,不仅仅是“接收”心声!就在不久前,她才刚刚触摸到了“主动干涉”甚至“抚平”的边界!而在挣脱“降智”设定时,她对自身“本真”的认知也空前清晰!
如果……如果她能将大家此刻最真实的、未被任何“设定”污染的、属于他们自己的心声与记忆,短暂地连接、汇聚起来呢?不是统一思想,而是让这些各自独立、鲜活、甚至可能矛盾混乱的“真实”,形成一股洪流!
用这属于“人”的、充满烟火气与复杂性的真实洪流,去冲击那残魂建立在单一、扭曲、极端化“套路”之上的虚幻权柄与毁灭执念!
这个念头疯狂而大胆,且极度消耗心神,甚至可能对她尚未稳固的新能力造成不可逆的损伤。但此时此刻,已无退路!
“师尊!诸位!信我一次!”言思雨猛地站起(差点因虚弱摔倒,被旁边的叶辰风扶住),她的眼神前所未有的明亮和坚定,声音因为激动和决绝而微微颤抖,“不要抵抗我的‘连接’!回想你们自己!最真实的记忆!最本真的念头!哪怕是琐碎的、无聊的、甚至不好意思的!”
她没有时间详细解释,但洛衍仙尊第一个领会了她的意图。他深深看了言思雨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担忧,但更多的是决然的信任。他微微颔首,主动放松了对自身识海的部分防护。
苏淼莉、叶辰风、言豫长老、楚霄虽然不明所以,但看到洛衍的动作,出于对同伴的信任和对绝境的认知,也纷纷照做。
胖虎更是毫无保留,将自己那简单却纯粹无比的意念完全敞开。
言思雨闭上了眼睛。
她将全部的精神力,如同绷紧到极致的弓弦,注入了那刚刚进化、尚且稚嫩的“主动干涉”能力之中。这一次,目标不是安抚或修改外物,而是化作无数条极其纤细、却又无比坚韧的“心念之丝”,小心翼翼地探向同伴们主动敞开的识海边缘。
然后,她“聆听”,并“引导”。
不是窥探隐私,而是像一个共鸣器,一个交换机,将她所能感知到的、每个人此刻最涌动、最本真、最鲜活的心声与记忆片段,短暂地“抽取”出来,并在自己的意识中心进行高速的“混合”与“放大”!
这个过程痛苦无比,仿佛有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在她大脑中搅拌。系统007发出尖锐的过载警告,但她咬牙坚持。
刹那间,一股庞大、嘈杂、混乱、却又充满了难以言喻生命力的“心声洪流”,在言思雨的引导下,于众人之间无声地激荡、共鸣起来!
这洪流中包含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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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心声与记忆片段,琐碎、平凡、充满矛盾、甚至有些“不上台面”。没有惊天动地的爱恨情仇,没有荡气回肠的逆袭史诗,没有精心计算的“爽点”和“泪点”。
有的,只是 生命的芜杂、情感的微妙、成长的烦恼、平凡的喜悦与小小的执着。
这就是 “真实”。
当这股由无数真实碎片汇聚而成的、嘈杂而温暖的“心声洪流”,在言思雨的拼死引导下,如同一道无声却磅礴的精神海啸,朝着那正在坍缩、散发着纯粹毁灭与虚无气息的残魂核心,狠狠冲撞而去时——
奇迹发生了。
那残魂原本疯狂、决绝、即将引爆一切的毁灭意念,在接触到这股“真实洪流”的瞬间,如同被滚烫的烙铁灼伤,发出了凄厉到变调的尖啸!
“啊——!!!”
构成她虚影的文字,那些承载着极端爱恨、狗血套路、扭曲设定的符号,在这股充满了“人味儿”和“生活气”的真实记忆冲击下,仿佛遇到了最可怕的天敌,开始大规模、不可抑制地 崩解、蒸发!
她试图用“虐恋”的悲伤去对抗,却发现对方记忆中关于“情”的片段,是扶正剑穗的轻柔,是嗑瓜子看话本的惬意,是简单的陪伴与温暖。
她试图用“逆袭”的执念去碾压,却发现对方记忆里的“成长”,是炸炉后的不甘,是练剑瓶颈的烦躁,是笨拙的关心和一点点进步的喜悦。
她试图用“宿命”的宏大去笼罩,却发现对方心声里的“选择”,是我命由我的倔强,是对所谓“天命”的疑虑,是对自由自在的向往。
她甚至试图用“毁灭一切”的虚无去同化,却发现对方洪流中,充满了对阳光、小鱼干、灵草园、甚至一道普通灵食的具体眷恋与期待!
真实,是对虚构最残酷的解构。
琐碎,是对宏大最犀利的消解。
生命的复杂与温暖,是对一切极端化、套路化“设定”最根本的否定!
“不……这不是……故事……”残魂在“真实洪流”的冲刷下,虚幻的身影急剧淡化、缩小,那些拼贴的脸谱碎片彻底消散,露出了更加模糊、却似乎……稍微“正常”了那么一丝的核心轮廓。她的声音不再尖锐暴怒,而是充满了茫然、无措,以及一种被彻底“颠覆认知”的震撼。
“故事……不应该是这样吗?强烈的爱,刻骨的恨,极致的悲欢,宿命的纠缠……”
“这些……这些日常的、琐碎的、无聊的、甚至有点可笑的东西……算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这些东西……能……冲垮我的‘世界’?”
她的疑问,与其说是在质问,不如说是在崩溃边缘,对自身存在意义发出的、最后的、茫然的叩问。
言思雨引导的“心声洪流”渐渐减弱、消散。她脸色惨白如纸,七窍甚至渗出了细微的血丝,身体摇摇欲坠,被叶辰风和苏淼莉及时扶住。刚才的爆发,对她而言负担过重,几乎透支。
但她的目的达到了。
残魂“狗血女王”那毁灭性的坍缩停止了。她失去了大部分力量,也失去了那股疯狂的执念。此刻悬浮在空中的,是一个更加微小、更加虚幻、不再扭曲、只剩下无尽疲惫与茫然的光团。周围那庞大的文字结晶体已然崩散大半,化为平静许多(相对而言)的文字流,缓缓流淌。
致命的危机,暂时解除了。
众人喘息着,看向那茫然的光团,又看向力竭昏迷的言思雨和同样虚弱却眼神欣慰的胖虎。
他们知道,最危险的物理攻击或许已经过去。
但如何“处置”这个被“真实”冲垮了存在根基、陷入彻底茫然的“作者残魂”,如何为这一切画上句号,将是接下来,或许更加艰难和微妙的问题。
洛衍仙尊收起了剑,目光深邃地望着那团微弱的光。
一个故事的终结,或许正是另一个“真实”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