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宗大比的广场上，随着叶辰风的“双料社死”表演落幕，最后一场压轴比试的擂台四周，早已被人群围得水泄不通。
空气里还弥漫着些许焦糊的烤肉味，混合着各色灵食摊的香气，形成一种奇特的、充满了生活气息的“大比风味”。但此刻，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即将登场的两人牢牢吸引了。
苏淼淼早已静立在擂台一侧。
她依旧是一袭浅青色的弟子服，款式简洁，却衬得身姿挺拔如修竹。长发仅用一根素玉簪松松挽起，几缕发丝垂落颊边，随风轻扬。她面容沉静，眸光清澈，并未因即将到来的对决而有丝毫紧张或兴奋，只是安静地等待着。
那是一种内敛的、却不容忽视的存在感。不少观战弟子，尤其是女弟子，看向她的目光都带着钦佩与仰慕——这才是她们心中仙子该有的模样，清冷而不傲慢，强大而不张扬。
与周围略显嘈杂的环境相比，苏淼莉所在的那一小片区域，仿佛自成一个宁静的气场。
言思雨就站在擂台下方最前排的专属观战区，离苏淼淼不过几步之遥。她手里还捏着半包没嗑完的椒盐瓜子，身旁的小凳上甚至还放着一杯用保温符咒温着的灵果汁——这“观战配置”之齐全，引得周围不少弟子侧目。
但言思雨毫不在意，她一边慢悠悠地嗑着瓜子，一边用眼角余光瞟着擂台对面，凌云宗弟子聚集的方向，心里的小雷达早就滴滴作响。
【楚霄那家伙……该登场了吧？】
【按照原着那油腻的调调，这种‘宿命对决’的场合，他肯定要搞个拉风无比的出场。】
【白衣飘飘是标配，御剑飞行是基础，最好还得带点花瓣或者灵力特效？】
【啧，想想就尬得我脚趾抠地。】
仿佛是回应她的“召唤”，就在裁判长老准备宣布选手登场的前一刻——
“嗡——！”
一道清越的剑鸣声，自天际传来，瞬间压过了广场上所有的嘈杂。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抬头望去。
只见一道耀眼的白色流光，自凌云宗所在的观礼台方向破空而来，速度快如闪电，却又带着一种刻意放缓的、充满展示意味的从容。
流光转瞬即至，在擂台上空约三丈高处稳稳停住，灵光散去，露出其中身影。
正是楚霄。
他今日果然是一身纤尘不染的雪白长袍，质地似乎是某种带有暗纹的灵蚕丝，在阳光下流淌着温润的光泽。长袍款式修身，广袖与衣袂却在灵力的灌注下无风自动，猎猎飘扬，衬得他身形愈发挺拔修长。
他脚踏一柄通体银白、造型华丽的飞剑，剑身萦绕着淡淡的霜寒之气。人未落地，那股刻意散发出的、属于筑基巅峰的浑厚灵力波动，便已如潮水般向着四周弥漫开来，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压迫感，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仿佛冰雪混合着冷梅的香气？
楚霄悬浮于空，微微扬起下巴，目光扫视全场。他的面容无疑是俊美的，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只是那眉宇间惯有的冷傲，在此刻刻意营造的“气场”下，显得格外突出。
他先是看向评委席方向，对着各宗高层微微颔首致意，姿态不卑不亢。然后，他的目光状似不经意地扫过擂台下方，在言思雨和苏淼莉所在的位置，停留了那么一瞬。
就是这一瞬！
言思雨清晰地捕捉到了楚霄眼神中一闪而过的某种情绪——那是一种混合着笃定、期待，甚至隐隐带着点“剧本即将上演”的兴奋的光芒。
紧接着，她毫不意外地“听”到了楚霄此刻内心的独白，那声音带着一种近乎陶醉的自我肯定：
【很好……就是这个高度，这个角度……】
【日光正好，能将我侧脸的轮廓完美呈现……】
【灵力波动已调整到最佳状态，既不显得过于咄咄逼人，又能充分展现我的修为底蕴……】
【特意用‘寒梅凝香露’熏染过的衣袍，香气清冷独特，定能给人留下深刻印象……】
【按照《仙尊的小逃妻》原剧情发展……此刻，言思雨应该已经看痴了，内心充满自卑与爱慕的煎熬……】
【而苏淼淼……宿命的对手，她此刻的心跳应该因我的出现而加速，脸颊泛红，既想抵抗这吸引力，又无法控制地被吸引……】
【对，就是这样！这才是正确的打开方式！】
言思雨：“……”
她握着瓜子的手，几不可查地抖了一下。
不是气的，是尬的。
那股混合着冰雪和冷梅的、被楚霄命名为“寒梅凝香露”的香气，随着他的灵力波动弥漫过来，确实比周围其他气味要清晰一些。
但不知道为什么，言思雨闻着这刻意营造的香气，再结合楚霄内心那充满剧本感的独白，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竟然不是“好香”或者“好装”，而是——
这味道……怎么有点熟悉？
有点像她前世用过的某款主打“清新冷冽”风格的……洗衣液？还是柔顺剂？
而且还是超市打折时，那种量大管饱的家庭装？
她下意识地抽了抽鼻子，仔细分辨了一下。
嗯……前调是有点人工感的“冰雪”气息，中调是淡得几乎闻不出来、全靠想象力补充的“梅香”，后调……隐隐约约，好像还有点没散干净的皂角粉味儿？
“噗——”
言思雨一个没忍住，差点把嘴里的瓜子皮喷出去。
她赶紧捂住嘴，肩膀可疑地耸动了两下，强行把笑意憋了回去。
但那双亮晶晶的眼睛里，已经盈满了毫不掩饰的、看乐子的光芒。
她凑近身旁同样面无表情看着楚霄表演的苏淼莉，用气音，以一种发现新大陆般的、带着浓浓调侃的语气，小声说道：
“苏师姐，苏师姐！”
苏淼淼微微侧头，递过一个询问的眼神。
言思雨用眼神示意了一下空中还在“定格造型”的楚霄，压低声音，语气是十二万分的认真（以及憋笑）：
“你有没有闻到一股……呃，很奇怪的味道？”
苏淼淼眉梢微挑，同样低声回问：“什么味道？” 她其实也闻到了楚霄刻意散发的香气，内心正在疯狂吐槽【熏这么香是要去选美吗？擂台比武是比谁更香吗？】，但看言思雨这神秘兮兮的样子，似乎还有别的发现？
言思雨皱着小鼻子，又嗅了嗅，然后斩钉截铁地、用分享惊天大秘密般的口吻说道：
“洗衣粉味！还是那种……廉价的、街边杂货铺买的、一大包能用一年的白色皂粉的味道！”
苏淼莉：“……？”
她愣了一下，随即也下意识地仔细闻了闻。
被言思雨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有那么点感觉？
那刻意营造的“冷梅香”底下，似乎确实掩着一股不太自然的、类似化学香精混合着碱性洗涤剂的味道。尤其是当一阵风恰好吹过，将楚霄衣袂的熏香吹散些许后，那股子若有若无的“廉价感”就更加明显了。
苏淼淼的嘴角也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她绷着脸，配合着言思雨的“发现”，用力点了点头，同样用一本正经的语气、但音量却“恰好”能让附近不少人听清的程度，补充道：
“嗯！言师妹你鼻子真灵！我也闻到了！”
她顿了顿，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混合着嫌弃和不可思议的表情：
“不止是洗衣粉味……好像还隐隐约约……夹杂着一股没晾干、有点闷闷的汗味？这混合在一起……太恶心了！”
“是吧是吧！”言思雨立刻接口，小脸皱成一团，仿佛真的被那“混合异味”给熏到了，“他是不是把熏香的衣服和没洗干净的汗衫塞一个柜子里了？还是说那‘高级熏香’其实是过期产品，变味了？”
两人这一唱一和，声音虽然不算特别大，但在楚霄刻意营造的安静（装x）氛围中，尤其是她们站的位置离擂台又近，四周不少耳朵尖的弟子，可是听得一清二楚！
“噗嗤——”
“噗哈哈……”
顿时，擂台周围响起了一片压抑不住的、低低的嗤笑声和窃窃私语。
不少女弟子原本还觉得楚霄这出场颇有几分“仙君临世”的风采，被他那冷傲的气质和俊美的外表晃了一下神。此刻被言思雨和苏淼莉这么一“点破”，再仔细去闻……
咦？好像……真有点那意思？
那香气是挺浓，但闻久了确实有点闷，不太自然。再联想到“廉价洗衣粉”和“汗味”……一些感官比较敏锐或者有洁癖的弟子，脸上顿时露出了微妙的表情，下意识地稍稍后退了半步，或者用袖子掩了掩口鼻。
气氛瞬间就变得有些古怪起来。
原本庄重、紧张、充满对决意味的擂台四周，莫名弥漫开一种想笑又不好意思大笑的尴尬，以及无数道投向楚霄那身白衣的、带着探究和怀疑的目光。
而此刻，刚刚完成“完美定格”，正准备以一个潇洒利落的姿态御剑缓缓降落的楚霄，脸上的表情——僵住了。
他听到了！
他修为高，耳力自然极佳。言思雨和苏淼淼那“窃窃私语”，在他听来，简直如同惊雷！
什么？
洗衣粉味？
廉价？街边杂货铺？一大包用一年？
还……还有汗味？没晾干？闷闷的？恶心？！
楚霄只觉得一股热血“嗡”地一下冲上了头顶，那张原本因刻意维持冷傲而显得有些紧绷的俊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涨红，然后又由红转青，再由青转黑……
精彩得如同调色盘。
他脚下那柄华丽的银白飞剑，因为主人心绪剧烈波动，灵力一滞，剑身猛地摇晃了一下，差点把他从空中晃下去！
“唔！”楚霄闷哼一声，慌忙稳住身形，强行控制住飞剑和体内翻腾的灵力，这才避免了刚登场就“坠机”的二次社死惨剧。
但他此刻的心情，已经不能用“糟糕”来形容了。
是崩坏！是难以置信！是世界观受到冲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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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内心在疯狂咆哮，那原本充满剧本感和自我陶醉的独白，此刻被炸得粉碎，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茫然和愤怒：
【洗、洗衣粉味？！】
【汗味？！恶心？！】
【这怎么可能？！】
【我这身‘霜雪流云袍’，可是用三百年冰蚕丝织就，由凌云宗最好的炼器师辅以阵法炼制而成！水火不侵，尘垢不染！】
【我用的‘寒梅凝香露’，更是采自极北雪域千年寒梅花蕊，辅以七种珍贵灵露，由宗门内擅香的师姐精心调制而成！一瓶价值上百中品灵石！】
【清冷！高贵！独特！怎么可能是什么廉价的洗衣粉味？！】
【还有汗味？！我楚霄有洁癖，每日必用清尘术净体三次！衣物更是用灵泉洗涤，以灵力烘干！绝不可能有任何异味！】
【她们……她们是鼻子坏掉了吗？！】
【剧本不对！完全不对！】
【言思雨不是应该痴痴地看着我，为我这风采倾倒，内心充满爱慕和自卑吗？】
【苏淼淼不是应该心跳加速，为我这强大的对手而心绪复杂吗？】
【她们怎么……怎么可以聚在一起吐槽我的衣服有味道？！】
【还说得那么大声！那么煞有介事！】
【这让我还怎么保持形象？！怎么营造宿命对决的氛围？！】
楚霄只觉得胸口发闷，一口气堵在那里，上不去下不来。
他勉强维持着御剑的姿态，缓缓降落在擂台另一侧。只是那落地时的脚步，明显不如预想中那么沉稳潇洒，甚至差点踩到自己刻意飞扬的衣摆。
他站定，努力平复呼吸，想要重新找回那种冷傲天才的感觉。可是，一抬眼，就看到对面苏淼莉那依旧平静无波、甚至还带着一丝淡淡“就这？”意味的眼神，以及台下言思雨那毫不掩饰的、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闪亮目光……
楚霄感觉自己的脸皮在发烧。
他下意识地，偷偷地、飞快地抬起手臂，借着整理袖口的动作，极其隐蔽地、迅速地把自己的袖口凑到鼻尖，用力嗅了一下。
没有啊！
只有清冽干净的寒梅冷香！还有冰蚕丝特有的冰凉顺滑的触感！
哪有什么洗衣粉味！哪有什么汗味！
这两个女人一定是故意的！是在扰乱他的心神！是卑劣的战术！
楚霄心中笃定，怒火更盛。他冷冷地看向苏淼莉，眼神锐利如刀，试图用目光施加压力，找回场子。
“苏道友，”楚霄开口，声音刻意压得低沉，带着冰碴子，“故弄玄虚，言语诋毁，非君子所为，更非修士风范。莫非是自知不敌，才用这等上不得台面的小伎俩？”
他自觉这番话既维护了自己的形象（暗示对方是诋毁），又彰显了气度（指责对方非君子），还点破了对方的“战术”（自知不敌），可谓一举三得。
然而——
“楚道友多虑了。”苏淼淼回答得云淡风轻，甚至连眉毛都没动一下，“我与言师妹不过是说了点实话，闻到什么就说什么罢了。怎么，楚道友是觉得我们嗅觉有误，还是……对自己衣物的处理方式过于自信了？”
她顿了顿，目光平静地扫过楚霄那一身白得刺眼的衣袍，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但偏偏就是能让人感觉到一种淡淡的、居高临下的审视：
“修士风范，首重本心实力，而非外在浮华。楚道友若真在意旁人所闻，不如日后多注意些细节。比如，熏香适度即可，过犹不及。又比如，灵力外放可彰显修为，但若控制不当，混合了某些……体味，反而适得其反。”
“噗——！”台下，言思雨直接笑出了声，赶紧又捂住嘴，但那双弯成了月牙的眼睛已经出卖了她。
周围也再次响起一片压抑的哄笑。
楚霄的脸，彻底黑如锅底。
【细节？！体味？！】
【她还在说！她居然还敢说！】
【苏淼淼！你等着！等下擂台上，我定要你为这番话付出代价！】
楚霄在心中咬牙切齿，却不敢再在“味道”这个话题上纠缠下去。他怕再说下去，这两个女人会编排出更离谱的“味道”来！
他只能重重冷哼一声，拂袖转身，不再看苏淼淼和言思雨那边，将注意力强行集中到即将开始的比试上。
只是那背影，怎么看都透着一股强撑的僵硬和挥之不去的憋屈。
评委席上。
洛衍自然也听到了台下那番关于“洗衣粉味”和“汗味”的对话。
他的嘴角几不可查地抽动了一下，随即立刻恢复平静，只是端起茶杯的手，微微顿了顿。
内心：
【咳……】
【思雨这孩子……还有淼淼……】
【这嘴……是真不饶人啊。】
【不过……】
洛衍的余光瞥了一眼台下楚霄那僵硬的黑脸，又飞快地收回。
【说得……倒也不无道理。】
【那楚霄身上的熏香，确实过于刻意浓烈了。灵力外放也略显浮夸，控制不够精微，混合了自身气息后……嗯，或许真有些杂味？】
【本尊离得远，倒没闻到什么汗味……但思雨她们站得近，鼻子又灵……】
【罢了，年轻人之间的口舌之争，无伤大雅。】
【只要不耽误正式比试就好。】
洛衍如是想着，默默将杯中灵茶饮尽，目光重新投向擂台，恢复了古井无波的宗主姿态。
而擂台下方，言思雨已经重新磕起了瓜子，心情愉悦得像是刚看完一场精彩小品。
她看着楚霄那憋屈的背影，又看看苏淼莉那八风不动的侧影，内心的小人已经在欢快地跳舞：
【对对对！就是这样！】
【什么痴迷脸红心跳加速？不存在的！】
【我们只关心你的衣服是不是用廉价洗衣粉洗的！有没有汗味！】
【楚霄啊楚霄，时代变了，你那套剧本早就过时啦！】
【好好享受一下来自‘反剧情联盟’的初次‘关爱’吧！】
就在这诡异又充满喜感的氛围中，裁判长老终于清了清嗓子，上前一步，朗声宣布：
“七宗大比，首轮压轴之战——”
“天衍宗，苏淼莉，对阵——”
“凌云宗，楚霄！”
“比试——开始！”
话音落下的瞬间，楚霄猛地转身，眼中寒光乍现，之前所有憋闷似乎都要在这一刻化为凌厉的攻击。
而苏淼淼，只是微微抬起了手中的长剑，剑尖斜指向地，姿态随意，却无一处不是破绽，又仿佛处处皆是防御。
真正的对决，终于拉开序幕。
只是，这场对决还没真正开打，楚霄的心态，似乎已经先崩掉了一小半。
言思雨满意地磕着瓜子，心中默念：干得漂亮，苏师姐！接下来，就看你的表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