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悄然滑入林枫筑基后的第三个月。
青云宗内,因“青云-几何守护大阵”初试锋芒、轻松击退烈霸所带来的振奋情绪尚未完全平复,一股山雨欲来的压抑感却已悄然弥漫。宗门上下,无论是高层长老还是普通弟子,都清楚赤炎门绝不会善罢甘休。那日的狼狈退走,对于一向霸道的赤炎门而言,无疑是奇耻大辱,必有其雷霆报复。
赤炎门,赤焰殿。
气氛凝重得几乎要滴出水来。大殿中央的地火池翻滚咆哮,映照着一张张或铁青、或狰狞、或惊疑不定的面孔。
门主烈阳真人高踞主位,面色阴沉,周身散发的灼热灵压让殿内温度居高不下,几名侍立弟子汗流浃背,却不敢稍动。下方,刚刚伤愈不久、脸色仍有些苍白的烈霸,以及另外几位筑基期的长老、执事垂首而立,大气不敢喘。
“废物!”烈阳真人冰冷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如同岩浆上复盖的寒冰,“数十人,由你烈霸带队,连人家山门都没摸到,就被一座破阵法弄得灰头土脸,损兵折将地滚了回来!我赤炎门的脸,都让你们丢尽了!”
烈霸脸上横肉抽搐,又羞又怒,却不敢反驳,只能硬着头皮道:“门主息怒!非是属下无能,实是那青云宗的阵法……邪门得很!绝非以往的‘云雾幻光阵’!”
他详细描述了那日的经历:坚不可摧、能分散攻击的淡青光膜;浓郁粘稠、能吞噬神识的诡异迷雾;还有那神出鬼没、专攻法力节点的精准灵力束……
“……那阵法,仿佛活的一般,能洞察我等弱点,反击刁钻狠辣,却又控制得极有分寸,似乎意在驱赶而非杀戮。属下……属下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阵法!”烈霸心有馀悸地总结道。
殿内一片寂静。其他长老闻言,脸上也露出惊容。若烈霸所言非虚,那这青云宗的护山大阵,已然脱胎换骨,成了一个大麻烦。
一位掌管情报的执事小心翼翼地上前补充:“门主,据安插在清河坊市的眼线汇报,近两个月来,青云宗确实在大量采购一些并非传统布阵所用的灵材,尤其是低阶的‘青纹铁’、‘风铜’和‘秘银’,数量不小。而且,他们与百花谷、金石门的联系似乎也比以往密切了些,但具体达成了什么协议,尚不清楚。”
“青纹铁、风铜、秘银?”一位擅长炼器的长老皱眉,“这些都是低阶灵材,虽然常用,但如此大量采购,用于布阵?不合常理。除非……他们找到了某种新的应用方法?”
烈阳真人手指敲击着赤玉扶手,发出沉闷的响声,眼中火焰跳动:“新的应用方法……林枫!又是那个林枫!”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改良丹药,疑似助青玄老儿治愈旧伤,如今又捣鼓出这诡异阵法!此子,绝不能留!”
他目光扫过下方众人:“阵法再强,也有其极限,亦有其能量内核。既然强攻试探受挫,那便换个法子!”
“传令!”烈阳真人壑然起身,“一,全面动员!所有在外弟子,除必要留守矿脉、药园者,十日之内,全部回返宗门待命!二,加大边界挑衅力度!派出多支小队,不间断袭扰其附属村落、拦截其商队,疲敌扰敌,逼迫他们出阵迎战,或分散其注意力!三,严密监控青云宗所有对外信道,尤其是与百花谷、金石门往来的路线,一旦发现物资或人员流动,酌情拦截!四……派人去‘黑沼寨’,告诉那几条毒蛇,本座有兴趣和他们做笔交易!”
“黑沼寨?”几位长老脸色微变。那是盘踞在碎星山脉深处一股凶名昭着的匪修势力,行事狠辣,不择手段,且擅长用毒和隐匿,连赤炎门平日里都不愿轻易招惹。
“门主,与虎谋皮,恐……”有长老试图劝阻。
烈阳真人冷哼一声:“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青云宗龟缩不出,凭这诡异阵法,我们强攻损失太大。若能借黑沼寨之手,从内部扰乱,或找到阵法薄弱处,甚至……直接除掉那林枫,付出些代价又何妨?”
他眼中寒光四射:“本座倒要看看,他青云宗的乌龟壳,能硬到几时!待时机成熟,本座亲自出手,不信轰不开它!”
赤炎门这台战争机器,开始全面开动。一道道命令传出,弟子频繁调动,边境在线摩擦骤增,空气中弥漫起浓烈的硝烟味。
青云宗,青云殿。
同样是一场高层会议,气氛却与赤炎门截然不同,虽凝重,却并不慌乱。
青玄真人端坐主位,刑铁、玄云、吴用、墨渊四位长老分坐两侧,林枫亦在席中。
“据刘明执事和王富贵传来的消息,赤炎门已进行全面动员,边界挑衅事件在过去三天内增加了五起,我们的两支小型商队遭到骚扰,幸未造成人员伤亡,但货物被劫掠一空。”吴用长老汇报着外界情况,语气沉稳。
“烈阳老鬼这是要狗急跳墙了!”刑铁长老冷哼一声,“正面打不开,就开始玩这些下三滥的把戏!宗主,让我带执法堂弟子去边境巡戈,好好教训一下这帮杂碎!”
“刑铁长老稍安勿躁。”玄云真人劝道,“赤炎门此举,意在激怒我们,诱我们出阵。如今我宗有大阵守护,已立于不败之地。当以静制动,固守待变为上。”
青玄真人微微颔首,看向林枫:“林枫,大阵可能长时间维持此等强度?能量储备可还充足?”
林枫答道:“回宗主,‘青云-几何守护大阵’日常维持消耗,比旧阵节省约三成。内核灵力池储备充足,加之聚灵效果提升,即便持续开启目前强度,支撑数月亦无问题。若赤炎门仅是小股骚扰,无需激活全力防御模式,消耗更小。”
“好!”青玄真人心中一定,又看向吴用,“物资储备情况如何?”
吴用长老露出笑容:“托林长老科学炼丹法的福,低阶丹药库存充盈。灵石方面,前段时日丹药利润丰厚,库房充实。再加之阵法能耗降低,支撑一场长期对峙,绰绰有馀。已按宗主吩咐,暗中通过王富贵和其他隐秘渠道,加大了粮食、普通药材等战略物资的储备。”
“至于百花谷与金石门,”吴用继续道,“百花夫人与石坚门主均已再次确认,将严守中立,并在资源交易上给予我们公平待遇。有林长老改良的丹药和提出的技术思路作为纽带,这两家的态度短期内应不会动摇,一定程度上缓解了我们的外部压力。”
青玄真人满意地点点头,最后目光落在一直沉默的墨渊长老身上:“墨渊长老,炼器堂弟子法器维护、补充情况如何?”
墨渊长老抬了抬眼皮,声音依旧硬邦邦的:“均已检查维护完毕。库存法器足以武装所有炼气中期以上弟子。只是……”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林枫,“若论及炼器之术的‘革新’,老夫是拍马不及林长老了。”
这话听着象是自嘲,又带着点难以言喻的复杂意味。林枫的阵法成功,尤其是其内核枢钮展现出的精妙结构与能量控制,显然对这位传统炼器大师造成了不小的冲击。
林枫微微欠身:“墨长老过谦,传统炼器之根基与千锤百炼之功,弟子始终敬佩。阵法之用,与炼器之道,各有千秋。”
墨渊长老哼了一声,没再说话,但脸色缓和了不少。
青玄真人总结道:“如此甚好。诸位,赤炎门势大,且烈阳真人性格暴戾,绝不会因一次挫败而放弃。全面冲突,恐难避免。然,我有坚阵可守,有丰资可用,有外力可借(虽有限),更有林枫带来的诸多变量。当下之策,便是以逸待劳,巩固自身,静观其变。刑铁长老,边境巡戈可,但切忌深入,以驱逐、警示为主。所有弟子,加紧修炼,不得懈迨!”
“是!”众人齐声应道。
会议结束,众人离去。林枫却并未返回自己的院落或丹房,而是径直来到了后山那处僻静的、被他设为禁地的平台。这里,将是他最终完成“计算力一号”测试的场所。
宗门面临的巨大压力,如同无形的鞭子,催促着他必须尽快将这张个人最强的攻击王牌,彻底握在手中。
平台中央,那柄暗青色、流线型的剑胚静静悬浮着。经过长达近一个月的内部阵法铭刻与初步能量温养,它表面的光华愈发内敛,但仔细看去,剑身内部仿佛有无数极细微的银色光点在缓缓流转,如同星辰银河,那是成功铭刻的聚灵阵、加速阵以及最内核的“轨迹推演灵络”在自发吞吐灵气的迹象。
只差最后一步——认主,并激活其全部灵性!
林枫盘膝坐下,调整呼吸,将自身状态提升至巅峰。筑基初期的灵力在经脉中奔腾流转,神识如同水银泻地,笼罩着整个平台。
他伸出手指,逼出一滴殷红中带着淡淡金芒的心头精血。这滴精血蕴含着他的精神烙印以及最本源的能量气息。
精血缓缓滴落,准确无误地落在剑格后方,那处既是物理上的重心,也是所有内部阵法灵络交汇的“控制内核”位置。
“嗤……”
精血触碰到剑身的瞬间,并未滑落,而是如同水滴融入海绵般,被迅速吸收。下一刻,整个暗青色的剑身猛地一震!
“嗡——!”
一声清越无比、穿透云宵的剑鸣骤然响起,不同于阵法激活时的低沉嗡鸣,这声剑鸣充满了灵动的生机与锐利的锋芒!
剑身之上,那原本内敛的光华彻底爆发开来!暗青的底色如同深邃的夜空,内部无数银色光点骤然亮起,勾勒出无比繁复而玄奥的立体灵络图案,这些图案并非静止,而是在缓缓流转、变化,仿佛在演绎着某种天地至理。流线型的剑体边缘,空气微微扭曲,那是高度凝聚的能量自然形成的力场。
“计算力一号”,在这一刻,终于彻底成型!
林枫能清淅地感受到,自己与这柄飞剑之间,创建起了一种血肉相连、心意相通的紧密联系。飞剑的每一分结构,内部的每一道灵络,都如同他肢体的延伸,清淅无比地映照在他的识海之中。
他心念微微一动。
“咻——!”
悬浮的飞剑瞬间消失在场中,只在原地留下一道淡淡的、扭曲空气的尾迹。下一刻,它已出现在百丈之外的一块巨大山岩前,速度之快,远超林枫之前驾驭的任何法器,甚至比宗门记载中、筑基中期修士全力御使的上品飞剑,还要快上近五成!
这不仅仅是加速阵的效果,更是复合材料带来的极轻自重、完美空阻外形以及内部能量高效传导共同作用的结果。
林枫并未让飞剑撞击山岩,那太粗暴,也测试不出其真正的价值。他心念再转。
飞剑在空中划出一道道优美的弧线,时而急速攀升,时而贴地疾飞,时而做出种种违反常规的锐角转向,灵动非凡,如臂使指,没有丝毫滞涩感。其对真元消耗之少,也令林枫惊喜,这得益于遍布剑身的微型聚灵阵持续不断地汲取着外界灵气。
“现在,测试内核功能。”林枫目光一凝,锁定远处一棵在风中摇曳的古松。他模拟出一个攻击指令,同时将古松摇摆的运动趋势,通过心神连接,输入到飞剑的“轨迹推演灵络”中。
只见“计算力一号”剑身内核处的灵络微光一闪,几乎是同一时间,飞剑动了!它并非直直射向古松现在的位置,而是划过一道微妙的提前量弧线,精准地刺向古松下一刻即将到达的方位!并且,在飞行的最后瞬间,剑身微不可察地做了一个小幅度的偏转,巧妙地避开了松树上最坚硬的主干结节,从相对薄弱的枝桠缝隙中一穿而过!
虽然只是针对一棵固定摇摆目标的简单预判和闪避,但这其中蕴含的意义却非同小可!这意味着,在未来的实战中,面对移动的敌人或复杂的攻击,“计算力一号”将能辅助林枫,更高效地命中目标或规避伤害!
林枫持续测试着。他让飞剑在高速移动中,根据他随机输入的仿真数据,不断进行微小的轨迹调整,时而贴地飞行,时而螺旋攀升,甚至尝试同时锁定多个假想目标进行威胁评估与路径规划(目前只能进行极简单的优先级排序)。
飞剑的表现虽偶有延迟(毕竟推演需要极短时间),但整体响应迅速,执行精准,那份远超寻常法器的“灵性”与“智慧”感,让林枫满意不已。
这不再是死板的工具,而是一个能够与他协同作战的“伙伴”!
历时数月,倾注了无数心血,融合了材料学、阵法学、空气动力学乃至从太初石刻中领悟的轨迹推演逻辑的科学飞剑——“计算力一号”,终于在此刻,绽放出了属于它的、独一无二的光芒!
利器在手,林枫心中豪气顿生。个人战力,因这柄飞剑得到了极致的补充。如今,宗门有“青云-几何守护大阵”守护,个人有“计算力一号”攻坚,可谓攻守兼备!
他召回飞剑,让其缩小至三寸长短,如同一个精致的暗青色剑形饰品,悬浮于掌心之上,内部星河流转,灵性盎然。只需心念一动,它便能瞬间化作杀敌利器。
正欲将飞剑收入丹田深处,异变忽生 —— 掌心的 “计算力一号” 突然微微震颤,暗青色剑身泛起细碎银纹,竟自发挣脱他的掌控,化作一道流光,钻入丹田。他神识紧随而入,只见飞剑并未如往常般停在丹田角落,而是缓缓上浮,最终悬停在 “动态多面螺旋灵基”正上方三寸处。更奇的是,飞剑灵络与灵基逸散的真元竟自发形成闭环:灵基提供精纯灵力滋养飞剑,而飞剑内部的 “轨迹推演灵络” 则反向梳理灵基能量紊乱,让原本略有滞涩的真元流转瞬间顺畅。“原来如此。” 林枫恍然,“筑基后期灵基凝练,竟让法器与道基的关联深化了。此前收入丹田是‘借势温养’,如今贴近灵基,才是‘本命共生’。”他不再强行调整,顺势以真元固定飞剑位置,将其温养坐标定为 “灵基上方三寸”—— 这一变化,也为日后金丹成型后的深度联动埋下了伏笔。
然而,就在林枫为飞剑最终成型而欣喜,感受到自身实力跃升之时,他强大的神识敏锐地捕捉到,极远处,靠近青云宗与赤炎门边界的方向,传来数道剧烈的灵气波动,以及隐隐的喊杀声!
显然,赤炎门加大了骚扰力度,边境冲突升级了!
林枫目光一寒,将“计算力一号”收入丹田,以自身真元缓缓温养。他身形一闪,化作一道流光,朝着传功阁方向而去。他需要将飞剑测试的最终数据归档,并立刻投入到对宗门整体战备的下一步思考中。
个人武器与宗门防御均已完成关键升级,为最终的冲突做好了坚实的物质准备。但林枫知道,这还不够。赤炎门的全面动员和频繁调动,如同不断收紧的绞索,大战的阴云,已然密布,风暴将至的气息,越来越浓了。
他必须争分夺秒,在最终对决到来之前,让自己和宗门,变得更加强大。科学的利剑既已铸成,便是时候,思考如何将其锋芒,指向来犯之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