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自宗门小比落幕,已过去数月。
林枫如今的身份已是内门弟子,住处也从那间简陋的丙字柒号房,换成了一座位于内门局域边缘、带有一个小院的独立居所。小院虽不大,仅有一正一厢两间屋舍,外加一片可以开垦的泥土地,但胜在清静无人打扰。院中有一棵老槐树,枝叶婆娑,投下斑驳光影,成了林枫平日推演计算、思考问题的好去处。
这数月间,林枫并未因小比的胜利和地位的提升而有丝毫懈迨。科学修仙的道路,漫漫其修远兮。他将大部分时间都投入到了修炼和对新知识的探索中。
得益于科学的数据化修炼方法,以及小比获胜获得的五十块下品灵石和三瓶凝气丹的支撑,他的修为进展堪称神速。此刻,他盘膝坐在小院老槐树下,周身灵气如同受到无形力场的牵引,以一种高效而稳定的速率涌入体内,沿着优化后的路线完成周天循环。丹田内的那缕气流,比之小比时已然壮大了数倍不止,愈发凝实灵动。
良久,他缓缓睁开双眼,眸中一丝精光内敛。
“炼气期三层,稳固。”林枫低声自语,感受着体内澎湃了许多的灵力和更加敏锐的五感。这个速度,若是传出去,足以让绝大多数外门弟子乃至部分内门弟子瞠目结舌。但他心中并无太多波澜,这只是科学方法带来的必然结果——当修炼过程从模糊的“感悟”变成可控的“工程”,效率的提升是显而易见的。
他的伙伴们也各有精进。铁山在获得了宗门倾斜的炼体资源后,终于摆脱了之前的瓶颈,力量、速度和体质再度稳步提升,如今单凭肉身,已能力压寻常炼气三层修士,成为了科学小队不可或缺的坚实盾牌。林妙妙则如愿跟随传功长老学习阵法基础,她那在几何图形上的天赋得到了系统的引导,进步飞快,偶尔来找林枫讨论时,已能提出一些颇具见地的想法。
修为稳固,林枫便将目光投向了新的领域。他始终记得杂物间里那本残破的《基础炼器详解》,其中充满经验主义的描述让他看到了巨大的优化空间。然而,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无论是优化炼器,还是进行更复杂的法术实验,都需要更精密的工具和更充沛的能量源(灵石)。这让他意识到,必须先解决“资源”和“工具”这两个内核问题。
炼丹,这个在修仙小说中与“发财”、“嗑药升级”紧密挂钩的词汇,自然而然地进入了他的视野。若能掌握高效的炼丹术,不仅能为自身和团队提供修炼资源,更能为后续的科学研究积累宝贵的“激活资金”。
怀着明确的目标,林枫再次踏入了守拙阁。这一次,他凭借内门弟子身份和宗主特许,得以进入第二层。
守拙阁二层比一层更加空旷安静,书架更少,但存放的玉简和书籍明显珍贵许多。这里不再有基础吐纳和火球术之类的大路货,而是分门别类地存放着青云宗传承下来、相对完整的功法、法术以及一些杂学典籍。
功法区主要是适用于炼气中后期乃至筑基初期的修炼法门,如《长春功》、《厚土诀》进阶篇等。法术区则出现了诸如“藤蔓缠绕”、“金光罩”、“地刺术”等威力更大或功能更特异的中低阶法术。而在杂学区,林枫找到了他的目标——几枚记载着基础丹方的玉简。
他首先拿起记载“辟谷丹”和“回气散”的玉简贴于额头。信息流入脑海,内容却让他再次感受到了与当初看到《基础火球术》时类似的无奈。
丹方中罗列了所需药材:黄精、茯苓、露草……以及粗略的处理方式“洗净”、“晾干”、“去杂”。到了关键的炼制部分,描述更是模糊得令人发指:
“置药材于丹炉,以文武之火交替淬炼,待药香弥漫,氤氲成雾,乃凝丹之机。”
“火候把控,存乎一心,过则焦,不及则散。”
“丹成之时,自有感应,引丹诀收之。”
文武之火是什么温度区间?交替的频率与时长?“药香弥漫”到什么程度?“氤氲成雾”是何种物理状态?“存乎一心”的感应如何量化?
全是模糊的、感性的、依赖于炼丹师个人经验和所谓“天赋”的描述!
“这不科学……”林枫放下玉简,揉了揉眉心。这种依靠大量试错和玄学感悟积累经验的方式,效率太低,成丹率和品质根本无法保证,难怪炼丹师如此稀少,丹药价格居高不下。
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院落里在阳光下舒展的草木,脑海中却已开始构建全新的模型。
“炼丹,其本质绝非玄学,而是在特定条件下,一系列复杂的物质转化与能量传递过程。本质上,就是可控条件下的复杂化学反应!”林枫的目光越来越亮。
“既然是化学反应,那么关键的控制变量就清淅了:
第一,温度。不同的物质反应有其最适温度区间,必须精确控制,而非模糊的‘文武之火’。
第二,压力。某些反应在加压环境下效率更高,或能抑制副反应,这点在传统丹方中完全被忽略。
第三,催化剂。丹方中某些不起眼的‘辅药’,其作用很可能就是降低反应活化能的催化剂,需要明确其机理。
第四,反应时间。每个阶段需要精确的时间控制,而非靠‘感觉’判断。”
思路一旦打开,后续的构想便如水银泻地。他知道,要实现这些控制,依靠现有的、开口的、火候难以稳定的传统丹炉是绝无可能的。
“我需要一个密封的反应容器,能够承受内部压力,并且可以精确控制加热温度和压力!”林枫脑海中浮现出高压锅和实验室反应釜的形象,“同时,还需要一个能精确测量温度的设备,传统的‘手感’和‘观火’法必须淘汰。”
他立刻回到居所,铺开纸张,拿起炭笔,开始绘制草图。
密封丹炉(高压锅雏形)的设计图逐渐清淅:一个厚壁的金属容器,带有紧密咬合的锅盖,锅盖上方设计一个可调节的泄压阀,用于控制内部压力。加热方式暂时仍采用地火或灵石阵法,但需要设计一个环绕式的加热夹层,使受热更均匀。
接着是温度计。他构思利用某种对温度敏感、体积会随温度线性变化的材料(如某种特定金属或灵材)作为感应组件,连接一个指针和刻度盘,制成最简易的指针式温度计。
“工具……又是工具。”林枫看着初步完成的设计图,感慨万千。科学的实践,永远离不开精密的工具。从改造灶台开始,到优化法术需要测量距离和角度,再到如今炼丹需要反应釜和温度计,每一次突破,都伴随着对工具的革新。这也让他对那本《基础炼器详解》更加重视——只有掌握了炼器手段,才能打造出完全符合他科学设想的研究设备。
数日后,林枫带着设计图来到了炼器堂。他需要借助这里的工具和材料,将图纸变为现实。
炼器堂内炉火熊熊,叮当之声不绝。负责日常管理的,正是以古板、严谨着称的炼器长老——墨渊。墨长老须发皆白,面容严肃,正监督着几名弟子锤炼胚料。
林枫上前,躬敬地行礼:“弟子林枫,见过墨长老。”
墨渊抬起眼皮,看了林枫一眼。他对这个以“取巧”闻名的新晋内门弟子有所耳闻,谈不上恶感,但也绝无好感。在他看来,炼器与炼丹一样,是千锤百炼的硬功夫,容不得半点花哨。
“何事?”墨长老声音冷淡。
林枫将设计图呈上:“弟子想请炼器堂帮忙打造两件器物,用于……炼丹研究。”他斟酌了一下用词。
“炼丹?”墨渊眉头一皱,接过图纸,只看了一眼,那花白的眉毛就拧得更紧了。图纸上的东西奇形怪状,与他认知中的丹炉和任何法器都截然不同。
“此乃何物?密封作甚?此阀有何用?这带刻度的盘又是何意?”墨长老一连串的问题抛来,语气中带着浓浓的不解与质疑。
林枫尽量用对方能理解的方式解释:“长老,此物名为‘密封反应釜’。弟子以为,炼丹如同炼器,火候、环境至关重要。密封可保药力不散,内部压力亦可促进药性融合。此阀用于控制压力,此盘用于精确显示温度,以便精准控制火候……”
“荒谬!”不等林枫说完,墨长老便不悦地打断了他,“炼丹之道,讲究的是心神与药性相通,火候存乎一念!岂是这等死物刻度所能衡量?还要密封加压?胡闹!药性冲突爆炸了怎么办?简直是离经叛道,异想天开!”
他将图纸塞回林枫手中,语气斩钉截铁:“炼器堂资源有限,没空陪你玩这等危险的儿戏!你若想炼丹,库房里有制式丹炉,自行领用便是!休要再提此等怪模怪样之物!”
说完,墨长老便不再理会林枫,转身继续指导弟子去了。
林枫拿着图纸,站在原处,并未感到太多意外。科学的理念,挑战延续了千百年的传统,遭遇阻力是必然的。墨长老的反应,正在情理之中。
他看着手中凝聚了自己智慧的设计图,又看了看炼器堂中那些燃烧的炉火与挥汗的弟子,眼中没有丝毫气馁,反而掠过一丝锐芒。
“看来,依靠外人是不行了。”林枫低声自语,“无论是为了炼丹,还是为了未来更多的实验工具……这《基础炼器详解》的‘科学化’改造,必须立刻提上日程了。”
工具的革命,往往伴随着认知的颠复。而这一次,林枫决定,亲手来铸就属于科学修仙者的工具。他将图纸小心收好,转身离开了炼器堂,步伐坚定。新的挑战,已然摆在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