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空天城的废墟上,刺鼻的硝烟与灵能残渣混合在一起,吸进肺里带着一股铁锈与焦糊的怪味。石虎一脚踢开挡路的、半融化的琉璃断柱,骂骂咧咧地朝焦黑的地面啐了一口,唾沫在滚烫的岩石上发出“滋滋”轻响:“他娘的,开个会能把老家开成这德行,这帮孙子拆家的本事,真他娘是祖传的!”
楚玄没有接话,他正蹲在一片相对完整的玉砖上,指尖捻起一点苍玄化作飞灰后唯一留下的、不断微微蠕动的黑色结晶。那东西象是有生命的活物,在他指间挣扎,散发出一种贪婪吸吮能量的诡异波动,甚至试图钻破皮肤。“噬运蛊的残骸……”他轻声低语,指尖混沌之气流转,将其彻底湮灭,“难怪要煞费苦心布下万域棋擂,这是想把我们连同国运,都炼成他野心的养料。”
苏明靠在一块布满裂纹、铭刻着古老符文的石碑上,剧烈地咳嗽着,点点猩红溅在身前刚刚铺开的、还带着硝烟味的大型兽皮地图上。“陛下,当务之急,是三件事。”他强忍着喉咙里的腥甜,指尖因用力而微微颤斗,重重戳在地图上大炎与北荒那犬牙交错的边境在线,“第一,以最快速度,稳定新生‘共生盟’的人心与架构,不能让议会复灭留下权力真空,被宵小利用。第二,全力清剿苍玄遍布万域的残党馀孽,防止死灰复燃。第三——”他的指甲几乎要抠进地图里,“防住这两条被打断了脊梁,却更显疯狂的恶犬,临死前的反扑!”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最坏的预料,天边骤然亮起一道横贯千里、将云层都染成血色的赤红烽火——那是大炎最高级别的“血炎令”,代表着不死不休的战争宣告!紧接着,北荒方向传来了沉闷如远古巨兽心跳的兽角号声,荒原上刮来的风,瞬间带上了浓重的血腥与沙尘的腥气。
“赵宏和完颜烈回去了。”凌雪的身影在尚未散尽的能量尘雾中凝结,眉梢与发丝间带着星夜兼程留下的冰霜痕迹,“他们对外宣称,议会遭玄楚叛逆楚玄袭击,苍玄议长英勇殉道。他们要组建‘讨逆联军’,替天行道,剿灭我等‘祸乱万域’的元凶。”
“讨逆?”墨尘拂尘一扫,将地上最后一点污秽清理干净,清瘦的脸上满是讥诮,“究竟谁才是逆?谁在汲汲营营,妄图以万域为祭品?”
“谁拳头大,谁手里的刀子快,谁就不是逆!”石虎掰着粗大的指关节,发出噼啪脆响,咧嘴露出一个森然的笑容,“老子就喜欢这种不用废话,直接抡刀子上见真章的架!”
“道理”很快便以最直接的方式,摆在了临时盟府——那间用尚未完全倒塌的偏殿匆忙改建的议事厅——面前。次日正午,三只形态各异、由纯粹能量构成的信使,几乎同时撕裂空间,出现在厅内。
一只燃烧着不灭火焰的炎鸦,丢下一卷滚烫得能烙熟生肉的卷轴,赵宏的字迹如同咆哮的火焰:“楚玄小儿!窃钟弑长,罪无可赦!万域共弃!若尔尚有半分廉耻,即刻交出定鼎钟,自缚前往炎都请罪,朕或可大发慈悲,留你玄楚宗庙不绝!否则,大炎铁骑所至,鸡犬不留!”
一只由极致寒气凝成的冰晶雪隼,放下了一份触手冰寒的卷轴,是凌霜的亲笔,字迹清淅而冷峻:“大炎北荒已缔‘血骨盟约’,集结兵力逾十五万,号称二十万。三日后,兵分两路,同时猛攻玄楚西境‘铁壁关’与雪域北境‘霜语关’。来势汹汹,意在速战。速议对策。”
最诡异的,是那只从影子深处直接钻出来的漆黑紫貂,它丢下的卷轴上,只有完颜烈那歪歪扭扭、如同鬼画符般的一行字:“打不过你,但能恶心死你。等着老家被抄吧,楚玄。”字里行间透着一股无赖般的狠毒。
“他在虚张声势?”林风撑着几乎散架的身体参与军议,脸色比糊窗的桑皮纸还要苍白。
“完颜烈这老小子,就象条饿急了的土狗,咬不过你就呲牙,呲牙没用就绕着你的地盘撒尿圈地。”石虎嗤之以鼻,但眼神里并无轻视,“但土狗逼急了,是真会不管不顾窜进你家院子,能咬一口是一口,能叼走什么是什么。”
苏明没有参与讨论,他拿起完颜烈那份卷轴,先是凑到鼻尖仔细闻了闻,眉头微蹙,然后又用手指搓了搓纸张的边缘,甚至撕下极小一角,放在舌尖尝了尝(这个动作让石虎看得直咧嘴)。
“墨里掺了北荒特有的‘蚀金藤汁液’,味道苦涩带腥,久而不散。这纸……是北荒‘黑沼部落’用特有的鬼脸芦苇特制,质地粗糙,轫性却极好,而且……产量不大。”苏明眼中闪过一丝洞悉真相的锐光,“他们近期的采购记录显示,黑沼部落的这种纸,被皇室以高出市价三成的价格,几乎包圆了。”
楚玄抬眼:“这说明什么?”
“说明他们要写很多信,非常多。”苏明放下卷轴,声音低沉而肯定,“但不是这种战书。这种纸粗糙廉价,不适合正式战书,更适合……大量抄写,广泛散播。我推测,他们是准备同时向所有刚刚添加共生盟、以及还在观望的中立中小皇朝、宗门,发送劝降信或恐吓信!”
众人心头一凛!大炎和北荒,这是要在正面军事施压的同时,从内部瓦解、分化新生且脆弱的共生盟!一旦那些小势力动摇、甚至倒戈,玄楚和雪域将陷入四面楚歌的境地!
“妈的!玩阴的!老子这就带兵去西境,先把赵宏那老小子的屎打出来!看他还怎么写信!”石虎一拳砸在临时拼凑的木桌上,桌子发出痛苦的呻吟。
“将军勇武可嘉,但我们现在能动用的机动兵力,满打满算不超过八万。雪域能支持五万已是极限。面对十五万以上的联军,正面硬碰,胜算缈茫,即便胜,也是惨胜,元气大伤。”墨尘叹息一声,道出了残酷的现实。
楚玄沉默片刻,目光转向凌雪:“雪帝陛下,若北荒全力进攻雪域北境,不惜代价,霜语关能守多久?”
“半个月。”凌雪冰蓝色的眼眸没有任何波动,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但代价是,雪域北境精锐殆尽,境内灵脉因过度抽取而受损,未来十年,无力参与任何大规模战事。”
“不用十年。”楚玄走到中央的沙盘前,目光锐利如鹰。他将代表玄楚和雪域的两面小旗并在一起,然后,手指在沙盘上北荒那片广袤却贫瘠的腹地,轻轻一划,“我们有个更快的办法——让完颜烈自己,把派出来的兵,乖乖地撤回去。”
石虎瞪大眼睛:“陛下,那老小子属万年王八的,咬住猎物就不松口!你想让他撤兵?除非把他老巢给端了!”
“那就如你所愿,”楚玄指尖在沙盘上北荒皇庭所在的位置,重重一点,“把他老巢点了。就算点不着,也要让他觉得,家里着了火,不得不回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