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古魔修洞府内核的石窟内,气氛凝重得几乎要滴出水来。祭坛上那团恐怖魔魂已然烟消云散,只馀下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的阴冷魂力波动,以及墙壁上那些黯淡魔纹诉说着曾经的凶险。劫后馀生的庆幸,并未带来丝毫轻松,反而被一种更微妙的紧张所取代。
林风脸色依旧有些苍白,气息略显虚浮,方才与魔魂在识海中的惊魂一战,虽反杀成功,甚至因祸得福吸收部分精纯魂力使得神识略有增长,但对心神的消耗亦是巨大。他默默取出一颗温养神魂的“清心丹”服下,暗中调息,同时目光平静地扫过赵干、周姓道侣三人。
那三人此刻也已从极度的震惊中稍稍回过神,但看向林风的目光,已与之前截然不同。惊惧、忌惮、探究、以及一丝难以掩饰的贪婪,复杂地交织在一起。林风方才展现出的,能够反杀上古魔魂的诡异手段(他们自然不知造化玉碟之秘,只当是某种强大底牌或特殊传承),彻底颠复了他们对这位“林道友”的认知。一个金丹初期修士,身怀如此重宝或秘密,在这危机四伏的坠魔谷中,是福是祸,犹未可知。
赵干干咳一声,脸上挤出一丝略显僵硬的笑容,率先打破沉默:“咳咳……林道友神通广大,竟能独自斩杀那上古魔魂,实在令老夫……叹为观止!此番若非道友,我等恐怕皆要遭其毒手。道友伤势无碍吧?”他话语中带着试探,更将“独自”二字咬得稍重,隐隐有撇清关系、强调林风个人所为之意。
那周姓男修也连忙附和:“赵道友所言极是!林道友真乃神人也!方才那魔焰滔天,可吓煞周某了!”他身旁的女修虽未说话,但眼神闪铄,不时瞟向祭坛后方那片局域。
林风将三人反应尽收眼底,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淡淡道:“三位道友过誉了。林某也是侥幸,凭借师长所赐的一件护魂异宝,方才险死还生。如今魔魂已除,还是先看看此地有何收获吧。”他轻描淡写地将反杀魔魂之事归功于“师长所赐异宝”,既解释了不可思议的结果,也隐含警告——我背后并非无人。
此言一出,赵干三人眼神微动,显然接受了这个更“合理”的解释,但那份忌惮并未减少,反而对林风所谓的“背景”更添猜测。
“对对对,正事要紧!”赵干连忙点头,目光热切地投向祭坛后方。那里,魔魂消散后,显露出了一个不大的石龛。石龛中,静静地摆放着几样物事。
四人小心上前。只见石龛内放着三样东西:一件是巴掌大小、通体漆黑、形似骷髅头、但额头有一道深深裂痕的铃铛,散发着若有若无的诡异波动,显然是一件受损的魔道法宝;另一件是几块颜色暗沉、边缘残缺的玉简,上面刻满了扭曲的魔纹;最后则是一个不起眼的黑色玉盒,盒盖紧闭,不知内有何物。
“果然有宝物!”周姓男修呼吸略显急促。能历经漫长岁月留存至今,又被那强大魔魂守护,绝非凡品。
赵干毕竟是老江湖,强压激动,沉声道:“按照修仙界规矩,探索遗迹,宝物见者有份。不过,此番能破禁制、斩魔魂,林道友居功至伟。依老夫看,不如由林道友先挑选一件,剩馀我等再商议分配,如何?”他这话看似公允,将皮球踢给了林风,也是想借此看看林风的胃口和态度。
周姓道侣对视一眼,虽有些不情愿,但想到林风刚才的手段,也只得点头称是,目光紧紧盯着林风。
林风神识扫过三样物品。那骷髅铃铛虽是魔宝,且已破损,但材质特殊,隐隐给他一种熟悉之感,与他得自黑蝎、毒鸠等人的某些战利品材质类似,或许可分解提取出有用的高阶魔道材料,用于修复或提升星辰剑?而那几块玉简,不用看也知是魔功传承,他身负正道玄功,又有造化玉碟之秘,对此毫无兴趣,反是祸根。至于那玉盒,神识竟无法穿透,显得最为神秘。
他心念电转,瞬间有了决断。魔功玉简是烫手山芋,绝不能沾。玉盒未知,可能蕴藏大机缘,也可能空无一物或是更大危险,在此刻团队关系微妙之际,强取必引猜忌甚至冲突。那破损魔宝,对他而言反而最“安全”且可能有用。
于是,在三人紧张的注视下,林风伸手一指那件破损的骷髅铃铛,语气平淡道:“林某对此魔宝材质有些兴趣,欲研究一番,便要此物吧。至于玉简和玉盒,便由三位道友分配。”
此言一出,赵干三人都是一愣,显然没料到林风会如此“大方”地放弃看似价值更高的玉简和神秘玉盒!那魔宝虽不凡,但已破损,且是魔道之物,对正道修士价值大减。
赵干眼中精光一闪,立刻道:“林道友高义!既如此,老夫便却之不恭了。这魔功玉简,于我等多是无用,甚至招祸,不如由老夫暂且保管,出谷后或可上交宗门换取贡献,或直接销毁。至于这玉盒……”他目光看向周姓道侣。
周姓男修急忙道:“赵前辈德高望重,玉简由您处理自是妥当。这玉盒……我夫妇愿出等价灵石或材料,换取此物,如何?”他显然对那未知的玉盒更感兴趣。
赵干沉吟片刻,看了看林风,见其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便点头道:“也罢,便依周道友。”
交易迅速达成。林风取了破损魔宝“噬魂铃”,赵干收了魔功玉简,周姓道侣则付出了一笔不菲的灵石和几样珍贵材料,换得了那个黑色玉盒。
然而,当周姓女修迫不及待地小心翼翼打开玉盒时,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过去。盒盖开启,并无宝光冲天,也无异象出现,盒内只静静躺着一枚鸽卵大小、通体浑圆、色泽暗金、表面布满天然云纹的果实。果实散发着一种奇异的香气,似檀非檀,似麝非麝,闻之令人精神一振,但更多的是一种深沉厚重的能量波动。
“这是……‘魔檀金云果’?”赵干见识最广,辨认片刻,失声低呼,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后悔之色,“此果乃淬炼肉身、巩固根基的圣药,对金丹修士突破瓶颈有奇效,虽带个‘魔’字,却是汲取魔土精华而生的天地灵根,药性中正平和,罕见至极!”
周姓道侣闻言,顿时狂喜,紧紧将玉盒护住,看向赵干和林风的眼神充满了戒备,生怕他们反悔。
林风心中也是微微一动,但随即释然。此果虽好,但与他目标的天婴果相比,还是差了一筹。他既已做出选择,便不会后悔。
赵干脸色变幻数下,最终化作一声苦笑,对林风拱拱手:“林道友,看来还是你眼光毒辣,选了最稳妥之物。这……唉……”他这话半是自嘲,半是试探,隐含一丝对方才分配方案的不满,觉得被林风“骗”了。
林风岂能听不出他言外之意?淡然一笑道:“赵道友过谦了,机缘天定,强求不得。林某只要所需之物,心满意足。”
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尴尬。周姓道侣得了重宝,欣喜若狂,恨不能立刻觅地闭关炼化,对赵干和林风都充满了不信任。赵干则因错失宝物而暗自懊恼,看周姓道侣的眼神也带上了几分不善。林风虽看似吃亏,却超然物外。
脆弱的合作基础,在真正的利益面前,不堪一击。
沉默片刻,赵干叹了口气,道:“此间事了,洞府已无价值。谷中危机四伏,我等……是否继续同行?”这话问得已然勉强。
周姓男修立刻接口道:“赵前辈,林道友,我夫妇打算在此附近寻一隐秘处,先炼化灵果,怕是要暂别了。”竟是直接提出分道扬镳。
林风也顺势道:“林某也需觅地疗伤,巩固神魂。便在此别过吧,祝三位道友各有机缘。”
赵干见状,知队伍已散,也只得点头:“既如此,诸位保重!但愿出谷之日,还能相见!”
四人互相拱了拱手,眼神中都带着疏离与戒备。随即,周姓道侣率先化作遁光,匆匆离去。赵干深深看了林风一眼,也选了个方向飞走。
转眼间,方才还并肩作战的四人,便各奔东西,在这凶险魔谷中,再次成为了潜在的竞争对手。
林风站在原地,神识感应到三人确实远去,这才轻轻摩挲着手中那件冰凉刺骨的破损噬魂铃,嘴角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
“魔功玉简是祸根,未知玉盒是赌注,而这破损魔宝……或许才是目前最适合我的收获。”他低声自语,感受着铃铛材质中一丝隐晦的波动,“能承载上古魔魂之物,岂是凡铁?分解其材,重炼星辰剑,或有大用。”
至于那看似价值最高的魔檀金云果,他并未太过在意。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他的目标,始终是那关乎道途的凝婴至宝——天婴果!
没有尤豫,林风选定一个与那三人皆不同的方向,身形一晃,消失在昏暗的洞窟信道之中。短暂的联盟彻底结束,前路,仍需独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