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里死一般的寂静,只馀下寒风卷过地面的枯叶,发出沙沙的轻响,以及刘三那撕心裂肺、却又逐渐转为微弱呻吟的痛苦哀嚎。
林风站在原地,胸膛剧烈起伏,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左臂和后背传来火辣辣的灼痛,嘴角溢出的鲜血带着一丝腥甜,体内灵力彻底枯竭,经脉因刚才的过度压榨而隐隐作痛,传来阵阵空虚与撕裂感。
但他站得笔直,眼神如同被逼到绝境的孤狼,冰冷、凶狠,又带着一丝劫后馀生的厉色,缓缓扫过现场每一个还能站着的人。
那目光首先落在僵立原地的瘦高修士脸上。
瘦高修士被这目光一扫,激灵灵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高举着准备掐诀的手慌忙放下,脸上写满了惊惧与难以置信。他看看地上如同死狗般翻滚呻吟、脸上血肉模糊的刘三,又看看虽然狼狈却煞气逼人的林风,喉咙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炼气三层的刘三,竟然被一个炼气二层的小子,用这种近乎同归于尽的疯狂方式,一拳打碎了鼻梁,彻底废掉了!这简直颠复了他的认知!尤其是最后那诡异的、爆发出狂暴生命能量的“符录”,更是让他心底发寒,完全看不懂那是什么手段。
这小子太邪门!太狠了!
另外两个受伤的打手更是禁若寒蝉,连呻吟都不敢发出,拼命向后缩着身体,试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看向林风的眼神如同看着一个从地狱爬出来的煞星。
林风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冰冷的目光持续施加着压力。他知道,自己此刻外强中干,体内空空如也,随便一个凡人壮汉上来都能打倒他。但他不能露怯,必须撑住!必须用这拼出来的惨烈胜利,彻底震慑住这些人!
他的目光最终定格在瘦高修士脸上,声音因脱力和伤势而有些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硬:“还要继续吗?”
瘦高修士浑身一颤,脸色变幻不定。继续?拿什么继续?刘三都躺那儿了,他自己灵力也消耗大半,面对这个打法凶悍、符录诡异、又狠得不似常人的小子,他实在没有半点把握。更何况,这边的动静肯定已经惊动了更多人…
“算…算你狠!”瘦高修士最终咬了咬牙,色厉内荏地撂下一句,竟是不再管地上的刘三和同伴,转身就朝着巷子外快步走去,仿佛生怕林风反悔追上来。
另外两个打手见状,如蒙大赦,也连滚带爬地挣扎起来,搀扶起那个还在哀嚎的同伴(被荆棘符所伤),踉跟跄跄地跟着瘦高修士狼狈逃窜,连句狠话都没敢留下。
转眼间,刚才还气势汹汹的五人,便只剩下一个倒在血泊中呻吟的刘三。
林风直到他们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巷口,紧绷的神经才猛地一松,身体晃了一下,险些栽倒。
“林风!”陈晚秋惊呼一声,连忙冲上前扶住他,看着他焦黑破损的衣衫下红肿起泡的皮肤,以及嘴角的血迹,眼圈瞬间就红了,声音带着哭腔,“你怎么样?伤得重不重?”
“没事…皮外伤…”林风借着她搀扶的力道站稳,强忍着浑身的剧痛和虚弱感,摇了摇头,目光却依旧警剔地扫了一眼地上呻吟的刘三,又看了看周围那些被惊动、在远处门窗后窥探的视线。
此地绝不能久留!
刘三虽然废了,但他的同伙只是暂时被吓退,随时可能卷土重来,或者引来更厉害的人物。这贫民区边缘,毫无秩序可言。
“我们得立刻离开这里。”林风的声音低沉而急促,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陈晚秋用力点头,没有任何异议。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彻底吓坏了她,也让她无比清淅地认识到,这个他们勉强容身的小窝棚,已经不再安全。
林风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身体的虚弱,走到蜷缩在地的刘三身边。刘三似乎因剧痛和失血有些神志模糊,只是无意识地呻吟着。
林风面无表情地在他身上快速摸索了几下,摸出了一个粗糙的储物袋(或许只能称为钱袋),里面有几块下品灵石和些许银钱。他没有丝毫客气,直接收入怀中——这是战利品,也是他们接下来逃亡路上必需的资粮。
做完这一切,他不再看刘三一眼,在陈晚秋的搀扶下,快速返回了那片狼借的窝棚。
棚内如同遭了劫匪,门板碎裂,桌椅翻倒,土墙上还有法术留下的痕迹。
“快,收拾最重要的东西!其他的全部舍弃!”林风语速飞快,一边说着,一边强忍着疼痛,迅速将藏在墙缝里的那点灵石银钱取出,又将绘制符录的内核工具——符笔、剩馀符纸、朱砂以及那本《基础符录图解》紧紧包裹起来。
陈晚秋也立刻行动,将她小心珍藏的、记录着药材信息和少量家传知识的几本旧册子,以及两人仅有的几件换洗衣物快速打包成一个小包袱。
整个过程不到一盏茶的功夫。
“走!”林风将小包袱背在身上,拉起陈晚秋,毫不尤豫地冲出窝棚,甚至没有回头再看一眼这个他们住了许久、承载了无数艰辛与微弱希望的地方。
两人互相搀扶着,脚步匆匆,却尽可能不显得慌张,专挑人少僻静的小巷,迅速远离这片局域。
寒风凛冽,吹在林风灼伤的皮肤上,带来刺骨的疼痛,却也让他混乱的头脑逐渐冷静下来。
一边走,他一边运转起《五行纳气诀》最基础的调息法门,同时再次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小口灵泉。
清凉的泉水和微弱的灵气缓缓滋润着干涸撕裂的经脉,修复着灼伤的皮肉,虽然缓慢,却带来了切实的恢复感,让他勉强恢复了一些气力。
“我们去哪?”陈晚秋搀扶着他,低声问道,声音里充满了对未来未知的徨恐。
林风目光投向远处那在冬日灰霾中若隐若现的、更高大的城墙轮廓,眼神逐渐变得坚定。
“宁远镇…不能再待了。”他缓缓说道,声音虽然依旧沙哑,却透着一股经过血火淬炼后的沉稳,“刘三这种人,就象跗骨之蛆,只要我们还在这里,他们迟早会找到我们。下次来的,可能就不止是炼气三层了。”
他顿了顿,说出了思考已久的决定:“我们必须离开这里,去一个更大的地方,一个能让我们真正安稳下来,不必终日提心吊胆的地方。”
“平遥县?”陈晚秋立刻想到了他们之前偶尔谈及的未来。
“对,平遥县。”林风肯定地点头,“那里更大,势力更多,规矩也更严明。只要我们足够小心,足够低调,总能找到一处容身之所,慢慢发展。”
他的目光变得深远。经此一战,他更加深刻地认识到实力的重要性,也看到了自己手段的匮乏。仅仅依靠最低级的符录和取巧,终归不是长久之计。他需要更强大的修为,更厉害的手段,更需要一个能安心修炼、发展的地方。
宁远镇这个底层散修挣扎的泥潭,已经无法满足他的须求,反而成了危险的旋涡。
离开,是唯一的,也是必须的选择。
尽管前路未知,尽管平遥县的花销必然更大,挑战更多,但比起留在这里面对无穷无尽的麻烦和威胁,闯出去,才有一线生机和更广阔的的未来。
“好,我们去平遥县。”陈晚秋紧紧握住他的手,眼中虽然还有恐惧,却更多了一份与他共同面对的决心。
两人互相扶持着,身影消失在错综复杂的小巷深处,向着城门的方向走去。
身后,是废弃的窝棚和一段充满挣扎与危机的过往。
前方,是通往更大舞台的道路,以及随之而来的、未知的挑战与机遇。
林风的心中,对力量的渴望,对安稳的追求,从未如此刻般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