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褪去，天光微熹。
林风几乎一夜未眠，并非因为窝棚的寒冷，而是因为胸腔里那颗跳动得过于激烈的心脏。 anticipation（期待）与 anxiety（焦虑）交织，如同两只无形的手，反复揉搓着他的神经。
意识无数次沉入空间，确认那三株青须参的状态——它们静静地矗立在黑土地中央，青银色的叶片在空间柔和的光线下流淌着内敛而饱满的光泽，灵气氤氲，形态完美。二十年以上的火候，货真价实！
每一次确认，都让那份期待更灼热一分，也让那份害怕出现意外的焦虑更清淅一分。
直到窗外传来早起行人的脚步声和隐约的市井之声，他才猛地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是时候了。
他仔细地用一块相对干净的破布，将三株青须参小心地包裹起来，确保根系附着的少量灵土不会散落，同时也避免它们的灵气过分外泄。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初生的婴儿。
推开窝棚的门，清晨的冷空气扑面而来，却让他精神一振。他没有立刻前往坊市，而是先绕到屋后，用冰冷的井水狠狠搓了几把脸，试图洗去脸上的疲惫和过于外露的情绪，让自己看起来更象一个偶然走运的普通少年。
然后，他将那包着参的布包紧紧揣进怀里，贴肉藏着，这才低着头，混入渐渐增多的人流，朝着坊市走去。
这一次，他的目标不再是外围那些零散摊位，而是坊市内围那些有固定门面、看起来颇具规模的药材铺。只有这样的店铺，才有实力和意愿吃下这种品质的药材，并且可能给出更公道的价格，甚至…有可能接触到灵石交易。
他的心跳随着接近坊市内围而逐渐加速。目光谨慎地扫过那些装修气派的店铺招牌：“百草阁”、“回春堂”、“灵植轩”…最终，他选择了一家名为“妙手斋”的店铺。这家店铺门面不算最大，但看起来古色古香，进出的客人气息大多平和，不象某些店铺那样透着股咄咄逼人的气势。
在门口踌躇了片刻，深吸一口气，林风迈步走了进去。
店内光线明亮，弥漫着各种药材混合的浓郁气味，但并不难闻。柜台后站着一位穿着青色长衫、头戴方巾、面容清癯的中年掌柜，正拿着一个戥子仔细称量着什么。旁边还有一个伙计在擦拭柜台。
看到林风进来，那伙计瞥了他一眼，看到他破旧的衣着，眉头下意识地皱了一下，但还是保持着基本的礼貌：“小哥，抓药还是卖药？”
林风走到柜台前，声音尽量平稳：“掌柜的，收药材吗？”
那中年掌柜闻言抬起头，目光落在林风身上，同样在他破旧的衣衫上停留了一瞬，但眼神并未露出鄙夷，只是带着些许探究：“收。不过小店只收品相尚可的药材，寻常草药价值不高。”
林风点了点头，不再多言，小心翼翼地从怀里取出那个破布包，放在柜台上，一层层打开。
当那三株青银交织、灵气盎然、形态饱满完美的青须参暴露在空气中时，店铺内的空气似乎都凝滞了一瞬。
那伙计的眼睛瞬间瞪大了，嘴巴微微张开。
中年掌柜的瞳孔也是猛地一缩，放下手中的戥子，身体微微前倾，脸上那抹淡然瞬间被震惊和专注所取代。他甚至下意识地吸了吸鼻子，捕捉着那参体散发出的独特药香。
“这…”掌柜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动，他小心翼翼地拿起一株青须参，指尖轻轻拂过那银线缠绕的叶片，又仔细查看了根须的部位（虽然带着土，但能看出极其发达饱满），感受着其中蕴含的沉稳灵气。
“青须参…这品相…这灵气…至少二十年以上！不，可能接近三十年火候！”掌柜的喃喃自语，语气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小哥，你这参…从何而来？”
来了！最关键的问题！
林风心脏一紧，但脸上努力维持着镇定，早已准备好的说辞脱口而出，带着几分刻意模仿的憨厚和侥幸：“回掌柜的话，是俺前几天在北边老林子深处砍柴时，偶然在一个陡坡石缝里发现的。瞅着象是值钱的玩意儿，就挖了回来…俺也不懂，您看值几个钱？”他将“偶然”、“不懂”这几个词咬得稍重。
掌柜的闻言，目光锐利地审视着林风的表情，似乎想从他脸上找出破绽。但林风那经过灵泉洗涤、显得干净的眼神和刻意表现的懵懂，勉强蒙混了过去。
野外偶得极品灵草，虽然几率极小，但并非绝无可能。掌柜的似乎接受了这个说法，毕竟一个衣衫褴缕的少年，似乎也不可能有别的渠道获得此物。
他的注意力重新回到了人参本身，眼神变得灼热。这种年份和品相的青须参，足以作为好几炉优质回气丹的主药，价值不菲！
“恩…品相确实难得。”掌柜的放下参，恢复了些许生意人的淡定，沉吟道，“小哥运气不错。这三株青须参，年份够，灵气足，本店可以收下。你开个价吧？”
皮球踢了回来。林风知道这是考验，也是博弈。他不能表现得太懂行，也不能任由对方压价。
他挠了挠头，装作尤豫的样子，小声道：“俺…俺也不晓得值多少…之前听人说，好的药材值…值灵石哩…掌柜的您看，能给点那个发光的石头吗？”他最终鼓起勇气，提出了最内核的目的，眼神里流露出恰到好处的渴望和忐忑。
“灵石？”掌柜的眼中精光一闪，再次仔细打量了林风一番，似乎想重新评估这个“不懂”的少年。他手指轻轻敲着柜台，沉吟了片刻。
店铺里安静下来，只有外面隐约传来的市井声。那伙计也屏住了呼吸，看着掌柜。
终于，掌柜的缓缓开口：“灵石珍贵，寻常金银难以兑换。你这三株参虽然不错，但毕竟只是一阶下品灵草，年份虽足，却也未到引起质变的程度…这样吧，”他顿了顿，似乎下了决心，“三株，我给你这个数。”
他伸出了一根手指。
“一块下品灵石？”林风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小心翼翼地问。
掌柜的摇了摇头，淡淡道：“一块下品灵石，外加五十两银子。这是我能出的最高价。你若愿意，现在就可交易。若觉得不值，也可去别家问问。”他的语气平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仿佛吃准了林风别无选择或者不敢去别家。
一块下品灵石！加五十两银子！
林风的心脏猛地狂跳起来，血液瞬间涌上头顶！成功了！他真的触碰到了灵石！
虽然价格可能比实际价值略低（他无从判断），但这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一块下品灵石，是他目标的五分之一！五十两银子，更是相当于五万文铜钱，是一笔他此前不敢想象的巨款！
巨大的喜悦和激动几乎要冲垮他的理智。但他强行忍住，脸上努力维持着镇定，甚至故意露出一丝尤豫和不满足（这是讨价还价的本能，也能让表演更真实）。
他沉默了几秒钟，象是在艰难权衡，最终才仿佛下定决心般，重重一点头：“成！就按掌柜说的！”
掌柜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似乎对这笔交易颇为满意。他朝伙计使了个眼色，伙计立刻转身进入后堂。
片刻之后，伙计捧着一个托盘出来。托盘上，放着一小锭雪花白银，以及…一块拇指大小、呈现淡淡乳白色、内部仿佛有云雾缓缓流转、散发着柔和而纯净灵气波动的晶石！
下品灵石！
林风的目光瞬间被那块灵石牢牢吸住，再也无法移开！这就是修士之间的硬通货！蕴含天地灵气的宝物！他梦寐以求的东西！
掌柜的将银锭和灵石推到林风面前：“小哥，点一点吧。”
林风伸出微微颤斗的手，先拿起那锭沉甸甸的银子，冰凉的触感无比真实。然后，他的指尖小心翼翼地触碰到了那块下品灵石。
嗡——
一种难以形容的舒适感顺着指尖瞬间蔓延开来，仿佛干涸的土地遇到了甘霖，他体内那丝微弱的、由灵泉滋养出的气感竟然自发地活跃起来，对这灵石流露出强烈的渴望！
强压下立刻吸收的冲动，他将灵石灰烬和银子紧紧攥在手心，朝着掌柜的鞠了一躬：“谢谢掌柜！”
然后，几乎是逃离一般，他转身快步走出了“妙手斋”。
怀揣着巨款和那块梦寐以求的灵石，林风感觉自己的脚步都有些发飘。阳光照在身上，前所未有的温暖。
收获的喜悦，如同最醇厚的美酒，让他沉醉。
但他没有忘记警剔。迅速将银子和灵石分开藏好，融入人流，七拐八绕，确认无人跟踪后，才朝着窝棚的方向快步走去。
第一步，终于迈出去了！而且，比他想象的更加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