窝棚内，油灯如豆，将林风伏案的身影拉得细长，扭曲地投在斑驳的土墙上。
空气中弥漫着朱砂特有的矿物腥气和劣质符纸的草浆味，偶尔夹杂着林风沉重而疲惫的喘息。他的眼睛布满血丝，紧紧盯着桌面上那张绘制了一半的清洁符，笔尖凝着一抹暗红，微微颤斗。
失败。
又失败了。
灵力在笔尖即将勾勒完成最后一笔时骤然溃散，符纸上的纹路瞬间失去灵光，变得黯淡无光，成了一张彻头彻尾的废纸。
“呼……”林风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将报废的符纸揉成一团，扔进脚边已经快满出来的废纸筐里。那里面，是他近十个时辰心血凝结的——失败。
从坊市回来后的这两天，他几乎没怎么合眼。恶霸那双贪婪而凶狠的眼睛，以及那句“给我等着”的威胁，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在他的心头，带来刺骨的寒意和强烈的紧迫感。
他不能坐以待毙。离开这个是非之地需要灵石，购买功法需要灵石，提升实力更需要灵石！而眼下，制符是他唯一能快速积累灵力的途径，尽管这途径布满了荆棘。
他再次抽出一张崭新的符纸，抚平其粗糙的表面。指尖划过，能感受到细微的纤维感。他的目光重新变得凝定，深吸一口气，将脑海中所有杂念——恐惧、焦虑、对未来的不确定——强行压下。前世作为程序员调试复杂代码时的那种极致专注力，在此刻被激发到了顶点。
右手稳稳握住那支廉价的符笔，笔尖饱蘸朱砂。精神力高度集中，牵引着丹田内那细若游丝、刚刚诞生的灵力，小心翼翼地注入笔尖，开始沿着《基础符录图解》上那玄奥却又基础的纹路勾勒。
笔尖游走，灵光微闪。他的动作比最初时流畅了许多，对灵力的掌控也精细了一分。但绘制符录绝非易事，它对灵力的稳定输出、笔画的精确无误、以及精神力的持续灌注有着苛刻的要求。任何一丝微小的波动，都可能前功尽弃。
汗水从他的额角渗出，缓缓滑落，痒痒的，他却不敢抬手去擦，生怕一点细微的动作破坏了这脆弱的平衡。
快了，就差最后三笔……
他的呼吸下意识地屏住。
然而，就在笔尖即将落下关键一笔时，一阵强烈的眩晕感猛地袭来。持续的精神高度集中和灵力消耗，几乎榨干了他本就微薄的根基。眼前微微一黑，手指不受控制地一颤。
“嗤——”
一声轻微的、令人绝望的响声。符纸上灵光再次溃散，刚刚绘制的纹路如同失去了灵魂，变得死气沉沉。
“呃！”林风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一拳狠狠砸在自己的大腿上，剧烈的痛感才勉强驱散了那股眩晕。无力感和烦躁感如同潮水般涌上，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看着所剩无几的符纸和见底的朱砂，又摸了摸怀里那干瘪的钱袋，一种深切的绝望再次探头。照这个成功率下去，别说攒够五块灵石，连回购材料的本钱都要赔光了！
不行！绝不能放弃！
他的目光猛地投向窝棚角落那个破水缸，里面盛放着普通的清水。但他意念一动，沟通了识海中那方神秘的空间。
下一刻，一小捧清澈无比、散发着淡淡白气的泉水凭空出现在他早已准备好的破碗中。正是那救了他性命，并带给他一线希望的灵泉。
他没有立刻饮用，而是先闭上眼睛，休息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让自然恢复稍微缓解一些精神上的疲惫。然后，他才端起碗，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小口。
清凉甘甜的泉水滑入喉咙，仿佛久旱的甘霖落入龟裂的土地。一股温和却有效的暖流迅速从胃部向四肢百骸扩散，所过之处，肌肉的酸胀和精神的疲惫被迅速抚平，几近枯竭的丹田气海也仿佛被注入了一丝活力，那缕微弱的灵力开始加速恢复。
“哈……”林风满足地叹了口气，感受着身体状态的回升，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起来。
这灵泉，果然神异！虽然空间里那口泉眼涌出速度极慢，他每次取用都心惊胆战，生怕它枯竭，但它的效果毋庸置疑。这是他目前最大的依仗。
休息片刻，待状态恢复至七八成，他再次拿起符笔。
失败，喝水，恢复，再尝试。
失败，喝水，恢复，再尝试。
时间在这一次次的循环中悄然流逝。窗外天色由暗转明，又由明转暗。油灯添了又添。
他几乎进入了一种疯魔的状态，脑子里只剩下符文的轨迹、灵力的流转。每一次失败，他都会强忍着焦躁，仔细回忆失败的那一瞬间，是灵力输出不稳？还是笔画角度有偏差？抑或是精神力衔接出现了问题？
前世的逻辑分析和问题排查能力，被他用在了这玄妙的符道之上。
渐渐的，他失败的频率开始降低。从最初绘制十张才能勉强成功一张，到后来八九张能成一张，再到七八张……
他对灵力的掌控越发精细，对符文的理解也超越了《基础符录图解》上那死板的图案，开始隐约触摸到其中一丝蕴含的“道”的韵律。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仿佛笔下的不再是冰冷的线条，而是拥有了呼吸的生命。
当他又一次勾勒完最后一笔，符纸上的纹路骤然亮起一道稳定的微光，旋即内敛，整张符录散发出一种圆融自洽的灵韵。
成功了！
而且，这张清洁符的笔迹明显比之前稳健了许多，蕴含的灵光也更充沛。
林风没有欢呼，只是默默地将这张成功的符录放在另一边那小小的一摞成品上。那里，如今已经躺了十几张清洁符和五六张辟尘符。
他的眼神疲惫，却燃烧着灼人的火焰。他看了看碗底仅剩的一层灵泉，又感知了一下空间内泉眼那缓慢到几乎察觉不到的恢复速度，心中默默计算。
“灵泉不多了，必须省着用。但成功率……大概快到三成了。”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声音沙哑地自语，“还不够！还要更快！更多！”
他拿起最后一张符纸，眼神再次变得专注而坚定。
窝棚外，夜色深沉，寒风呼啸。窝棚内，灯火摇曳，一个孤独的身影正在用近乎自虐的方式，与命运抗争，积攒着那微不足道，却足以撬动未来的……第一块基石。
每一张成功的符录，都离那本《五行纳气诀》更近一步，离摆脱任人鱼肉的处境更近一步，离那缥缈仙路，更近一步！
疯狂，仍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