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府内。
见到陆峥要将赵垢带走,郑伯庸急忙赔笑。
“误会!陆千户,这一定是天大的误会!”
“这两个杀手分明就是栽赃陷害!
本官的管家忠厚老实,怎么可能会做出买凶杀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陆峥闻言,冷笑一声。
“是吗?”
他懒得跟郑伯庸废话,指着地上的赵垢,对那两名半死不活的杀手问道:
“抬起头来,看清楚了,给你们银子,让你们来杀本官的,是不是他?”
“是!就是他!化成灰我也认得!”
“是他!是他!”
两名杀手拼命点头指认。
“郑大人。”陆峥慢条斯理地掸了掸衣袖,“人证在此,你现在没话说了吧?”
“将人犯赵垢带走!”
陆峥一声令下,两名锦衣卫就要拖着赵垢离开。
“一个管家,肯定没这么大的胆子敢谋杀朝廷命官。”
陆峥的声音不大,却听得郑伯庸心惊肉跳。
“我倒要好好审一审,这背后到底是谁在指使!”
郑伯庸闻言,只觉得浑身血液都要凝固了。
这陆峥分明就是指桑骂槐,点自己的名啊!
赵垢跟了他二十多年,知道的脏事实在是太多了。
若是真被锦衣卫带回诏狱用上那些酷刑,别说买凶杀人,其他事情肯定也会供出来。
“且慢!”
郑伯庸再也顾不上其他,急忙上前一步,拉住了陆峥的衣袖。
“陆大人,借一步说话。
陆峥任由郑伯庸拉着他的衣袖,走到一旁的廊柱下。
四周无人,郑伯庸也不装那封疆大吏的架子了,赔着笑脸道:
“陆大人,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江湖杀手的话岂能全信?
不如给我个面子,将人放了。
大家同朝为官,抬头不见低头见,何必为了这点小事闹得不愉快呢?
日后陆大人若有需要,郑某定当厚报。”
“小事?”
陆峥神色骤冷,甩开郑伯庸的手。
“谋杀锦衣卫千户,在郑大人眼里竟是小事?
那什么才算大事?是不是非要等本官的人头挂在城门上,才算大事?”
郑伯庸被噎得说不出话,只能干笑道:“本官不是那个意思”
“杀手有没有诬陷,审一审赵垢不就知道了?”
陆峥打断了他,盯着郑伯庸,幽幽道:
“此人既然是郑大人的心腹管家,想必也知道郑大人不少事情吧?
比如说每年收受盐商的孝敬,私底下倒卖官粮,还有海上的那些买卖。”
陆峥每说一句,郑伯庸的脸色就白一分。
听到最后,郑伯庸终于绷不住了,怒道:
“陆峥!你别欺人太甚!你真要撕破脸皮不成?”
“撕破脸皮?”
陆峥冷笑一声,眼中杀机毕露。
“你们派人来杀我的时候,难道还没撕破脸皮吗?
郑伯庸,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
眼看软的不行,郑伯庸索性也豁出去了。
咬牙切齿地威胁道:“好!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本官也把话给你挑明了!
我身后站着的是谁,你心里清楚!
实话告诉你,李钰这次出海,死定了!
那批银子,我们也拿定了!”
他逼近一步,压低声音道:“你现在置身事外,交出银子,或许还能平安无事。
若是真惹怒了国公爷,别说你一个千户。
就是你北镇抚司的指挥使来了,也吃不了兜着走!”
陆峥眉头一挑:“你威胁我?”
“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郑伯庸冷声道:“就算你不怕死,希望岭上那上千灾民呢?
他们怕不怕?随便找个窝藏乱匪的由头,派兵剿灭,不过是本官一句话的事!
你是想让那些灾民为你陪葬吗?
只要你把银子交出来,把赵垢留下,我保证你没事,那些灾民也不会有事。”
陆峥闻言,拳头不由捏了起来。
在这些当官的眼里,上千灾民的性命竟是没有百万银子重要。
他神色冷漠的道:“你就不怕我将此事原原本本上奏皇上?”
“皇上?”
郑伯庸嗤笑一声,“山高路远,你觉得你们的信送得出去吗?
驿站、码头,全是我们的人。
你的折子,出不了福建!”
陆峥眼睛眯了眯,沉默了。
郑伯庸以为他怕了,正要得意。
陆峥突然开口,“你觉得,这里的事能瞒得了多久?”
郑伯庸一愣,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陆峥道:“我锦衣卫的手段不是你能想象的,真要到鱼死网破那边,福建所有锦衣卫都会不惜一切代价将信送出去。”
郑伯庸皱眉,刚想说话。
陆峥已经转身离去,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
背对着郑伯庸,意味深长地丢下一句话。
“赵垢,我是一定会带走的。
不过这件事,暂时不会让其他人知道。”
说完,陆峥一挥手。
锦衣卫将赵垢的嘴堵住,押上那两个杀手,退出了郑府。
郑伯庸呆立原地,回味着陆峥的话。
“不让其他人知道?”
他反复咀嚼着陆峥临走前的这句话,脸色阴晴不定。
这是什么意思?是在暗示他什么吗?
他突然明白了。
赵垢知道他太多的脏事,进了锦衣卫的诏狱,就算不动刑,估计也就全招了。
这就等于,陆峥手里捏住了自己足以致命的把柄!
而陆峥说“不让其他人知道”。
这个其他人,主要指的就是国公爷萧远!
如果萧远知道赵垢被活捉了。
为了防止秘密泄露,萧远绝对会第一时间弃车保帅,甚至杀他郑伯庸灭口!
但如果陆峥不声张,萧远那边就不会知道赵垢被抓。
只会以为刺杀失败,更不知道自己的把柄已经落入了锦衣卫手中。
“这个陆峥好毒的心思!”
郑伯庸只觉得手脚冰凉。
陆峥这是在逼他站队啊!
一边是权势滔天,随时能捏死自己的国公爷。
另一边,是捏着自己罪状、随时能让自己身败名裂的锦衣卫。
虽然郑伯庸更倾向于萧远。
但如果陆峥说的是真的,他真能将信送出去。
皇上动怒,萧远也保不住他。
郑伯庸冷汗不断滴落。
如今他夹在中间,稍有不慎就会粉身碎骨。
为什么会搞成这样。
明明是大好的局面,为什么就将自己逼到了这个地步。
“白先生!都怪那个白先生!”
郑伯庸心中涌起一股滔天的恨意。
“出的什么狗屁主意!刺杀不成,反倒把老子给搭进去了!”
他现在进退两难。
如果继续跟着萧远一条道走到黑。
万一陆峥真把供状往京城一送,自己就是第一个祭旗的。
而且还会被诛九族。
可如果背叛萧远
郑伯庸不敢想那个后果。
郑伯庸在原地站了许久,最终咬了咬牙,眼中闪过一丝阴狠。
恐怕得给自己找条后路才行。
就在陆峥和郑伯庸交锋之时。
李钰已经登上了大船,朝着倭寇盘踞的黑石礁而去。
经过两天的训练,海盗们已经掌握了如何打枪。
虽然和射箭不同,但都是远程打击,有些道理还是相通的。
便见海面上,十艘快船在前,三艘大福船在后,三艘鹰船跟着。
四周则是密密麻麻的筏子,小船。
浩浩荡荡朝着黑石礁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