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府宴客厅内,灯火通明,觥筹交错。
苏承德与王、赵两位员外轮番向李钰敬酒。
言谈间极尽奉承,至于之前说的私盐线索,三人绝口不提。
李钰也没在意,他也没指望三人能给他提供什么线索。
他来赴宴,就是想要看看这三人葫芦里卖什么药。
至于安全?
李钰倒是不太担心,给这三人十个胆子,也不敢杀他。
如果是荒郊野外不好说,但在这福州府内,哪怕是吴振雄都不敢。
况且这还是在苏府,苏承德不想被抄家的话,绝对不敢对李钰有歪心思。
因此李钰也是放开了吃喝。
三人敬酒,李钰是来者不拒,酒到杯干,脸上渐渐泛起红晕,眼神似乎也带上了一丝迷离。
丝竹声声,主客尽欢。
铁牛坐在一旁警剔注意着四周,倒是没怎么吃喝。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苏承德见时机差不多,拍了拍手,笑道:“李大人乃文曲星下凡,当世状元,寻常歌舞怕是难入法眼。
恰巧小老儿的养女近日排演了一曲《霓裳》,虽不敢比前朝宫阙,却也颇有几分意趣,特请大人品鉴。”
话音落下,厅内烛光似乎都暗了几分,增添了一丝气氛。
伴随着一阵清越的丝竹声。
数名身着轻纱、身姿曼妙的舞女翩跹而入,如彩云般散开。
位于中间的女子,象是被众星捧月,让人惊艳。
她约莫二八年华,身穿一袭水红色的曳地长裙,裙裾上用金线绣着繁复的缠枝莲纹,在灯光下流光溢彩。
外罩一层几乎透明的薄纱,雪白的肌肤和玲胧的曲线若隐若现,更添几分朦胧诱惑。
女子容貌极美,眉如远山含黛,目似秋水横波,琼鼻挺翘,朱唇一点,组合在一起,竟有一种动人心魄的美。
她并未做出妖娆姿态,只是浅浅一笑,眼波流转间,便流露出万种风情,让在场几乎所有男子都呼吸一窒。
李钰眼中有了神采,此女竟是和柳如烟有的一比。
乐声起,女子随之起舞。
长袖挥洒,如流风回雪,腰肢轻折,似弱柳扶风。
步履翩跹间,环佩叮咚,清脆悦耳。
舞姿时而急促如雨打笆蕉,裙裾飞旋,宛若盛开的红莲。
时而舒缓如云卷云舒,眼神迷离,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心事。
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都恰到好处地撩动着众人的心弦,将女性的柔美与诱惑展现得淋漓尽致。
李钰看得似乎痴了,手中的酒杯停在半空。
目光紧紧追随着那抹红色的倩影,仿佛魂儿都被勾了去。
一曲终了,舞女们盈盈拜倒,他才仿佛如梦初醒。
随后放下酒杯,赞叹道: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此诗一出,满座皆惊。
苏承德等人虽多是商人,却也听得懂这诗句是何等的精妙绝伦。
将女子的美貌与舞姿描绘得如同天上仙子,纷纷大声喝彩:
“伯爷高才!”
“此诗定当流传千古!”
“不愧是三元公,出口成诗啊!”
那中间的红衣女子也抬起螓首,眼波盈盈地望向李钰,颊边飞起两抹红霞,更添娇艳。
苏承德趁机介绍道:“不瞒伯爷,此女名叫妙卿。
本是商贾之后,奈何家道中落,父母双亡,流落街头,险些冻饿而死。
小老儿见她可怜,又资质不俗,便收为养女,教以诗书礼仪,聊以慰借。
今日能得伯爷如此赞誉,是她的造化,也算告慰其父母在天之灵了。”
李钰闻言,脸上露出怜惜之色,叹道:“原来如此,身世飘零,竟能出落得这般才貌双全,实属不易,苏员外也算积德行善了。”
苏承德观察李钰神色,见他目光依旧不时落在苏妙卿身上,言语间满是怜爱,心中大定。
少年慕艾。
即便是李钰这等人物,也难过美人关。
看他样子,魂儿已被勾住了。
他哈哈一笑,对苏妙卿吩咐道:“妙卿,伯爷饮了不少酒,又为你赋诗,耗费心神。
还不快上前,扶伯爷去后园精舍稍事歇息,醒醒酒?”
苏妙卿柔柔应了一声“是”。
便袅袅婷婷地走上前,伸出纤纤玉手,欲搀扶李钰。
一旁的铁牛见状,下意识就要起身跟上。
苏承德却连忙拦住,笑着劝道:“李壮士,伯爷只是去歇息片刻,有妙卿伺候着,绝不会有事。
你我在此继续饮酒,莫要打扰了伯爷的清静才是。”
王、赵二人也在一旁附和。
李钰对铁牛使了个眼神,口中道:“铁牛,你在此等侯,不必跟来。”
铁牛见状,知道李钰自有打算,便又坐了下来。
苏承德几人相视一笑。
看着李钰在苏妙卿的搀扶下,脚步略显虚浮地走向后园,有苏妙卿这温柔乡。
恐怕李钰今晚是起不来了。
郑大人安排他们的任务算是完成了。
……
精舍之内,熏香袅袅,陈设雅致。
门扉刚一合拢,李钰脸上那副醉意朦胧、色与魂授的模样便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甩开苏妙卿的手,冷声道:“你到底是苏家养女,还是青楼女子?”
苏妙卿被问懵了,双眸睁大,满是错愕与无辜。
“伯爷这是何意?妙卿……妙卿自然是苏家养女啊!”
“养女?”李钰冷哼一声。
“你身上的风尘味太重,一颦一笑,一举一动。
皆是刻意训练出来取悦男子的手段,莫非以为本官年轻,便不识得此中关窍?
说吧,苏承德让你来此,究竟有何目的?”
苏妙卿傻眼了,她没有想到李钰竟是识破了她的身份。
她确实是青楼女子。
只是以往所见男子,无论老少,无不为她倾倒。
这年轻伯爷刚才在席间不也看得如痴如醉,还为她写了那般动人的诗句吗?
怎么一转眼,就象换了个人似的?
难道刚才的醉酒和痴迷全都是装出来的?
这让她有些慌乱,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
见她语塞,李钰向前逼近一步,压低声音。
“你若再不说实话,本官现在就将你以意图行刺朝廷命官之罪拿下,投入大牢!
那地方,可不是你这细皮嫩肉能待得住的!”
“不要!伯爷饶命!”
苏妙卿吓得花容失色,再也不敢隐瞒,带着哭腔道:“苏承德他就是让我来伺候伯爷。
用尽办法缠着伯爷,不让伯爷今夜离开苏府。
最好是能让伯爷沉醉温柔乡,一晚上都……都起不来身。”
说到后面,她声音细若蚊蚋,脸颊绯红,忍不住偷眼打量李钰。
平心而论,这位靖安伯年轻俊朗,位高权重,方才还为她赋了那般绝妙的诗句。
若是真能与他一夜欢好。
苏妙卿心里是千肯万肯的。
李钰闻言,眉头微蹙。
他原以为苏承德请他吃饭,必有更阴险的图谋。
没想到竟只是用美人计拖住自己?
难道自己真的想多了,对方就是想送个美女来讨好巴结?
不过很快,李钰便抓住了苏妙卿话里的重点。
缠着他不让他离开苏府。
“看来,外面定然有某些不想让本官撞见的事情要发生。”
他看向苏妙卿,冷声道:“听着,本官现在要出去。
你留在此处,配合本官演一场戏。
若是听到外面有任何动静,或是有人问起,你便假装你我正在缠绵。
明白吗?”
苏妙卿脸色一白,让她一个人留在这里假装?
李钰看她尤豫,语气转厉。
“你若答应配合,事后本官少不了你的好处。
你若不肯,或是敢出声示警……后果自负!”
面对李钰的威胁,苏妙卿哪里敢说个不字?
她连忙点头如捣蒜:“妙卿明白!妙卿一切都听伯爷的!绝不敢误了伯爷的事!”
李钰不再多言,快步走到窗边,推开窗户,警剔地观察了一下外面寂静的庭院。
确认无人后,他一跃而出,落地无声。
随即,借着阴影的掩护,几个起落便悄无声息地翻过了苏府的后院高墙,融入了外面的黑暗之中。
精舍内,只剩下苏妙卿一人,捂着怦怦直跳的胸口,看着洞开的窗户,又是后怕,又隐隐生出一丝对李钰的憧憬。
她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准备开始她的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