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锦绣山城。
这里是这座城市最顶级的别墅区,依山傍水,每一栋别墅都占据着最佳景观位置。夜幕降临时,别墅区灯火阑珊,倒映在人工湖面上,宛如星河坠地。
最深处的一号别墅,车库门缓缓升起。
周雅薇将白色保时捷停入车位,却没有立即下车。她坐在驾驶座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方向盘,脑海中反复回放着白天的那一幕。
赵信。
那个高中时代毫不起眼的男生,如今却让她完全看不透。
先是随手拿出价值千万的黄金,现在又
她推开车门,绕到后备箱。那里放着一个沉重的木箱——正是赵信白天交给她的,说“抵别墅的钱”。
箱子很重,约莫三四十斤。周雅薇费力地将它抱出来,木质箱体触手冰凉,隐约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味。
像铁锈,又像土腥味?
她皱了皱眉,抱着箱子走进别墅。
玄关的感应灯自动亮起,暖黄色的灯光洒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周雅薇将箱子放在客厅的茶几上,站定,盯着它看了好一会儿。
她深吸一口气,解开箱扣。
“咔哒。”
箱盖缓缓打开,是一件折叠整齐的黑色战甲。
周雅薇愣住了。
她伸手,小心翼翼地将战甲取出,平铺在茶几上。战甲通体玄黑,由无数细密的甲片编织而成,每一片甲叶都薄如蝉翼,却透着金属特有的冷硬质感。
护心镜处雕刻着繁复的云纹,肩甲上蹲伏着狰狞的兽首,整体造型古朴厚重,透着沙场特有的杀伐之气。
这不是现代工艺能做出的东西。
也不是寻常的古董。
周雅薇虽然对古玩不算精通,但基本的眼力还是有的。这件战甲的年代感太强烈了——不是做旧能做出来的那种“旧”,而是真正历经岁月沉淀后的沧桑。
可偏偏,它又保存得异常完好。
甲片没有锈蚀,皮革没有腐朽,甚至连连接处的丝绦都还坚韧如初。
这太反常了。
“雅薇!”
一个威严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周雅薇回过头,只见父亲周国英正站在玄关处,脸色阴沉地脱下外套。他五十多岁,身材保持得很好,一身定制西装穿得笔挺,只是此刻眉头紧锁,显然心情不佳。
“爸。”
周雅薇应了一声,将战甲重新叠好。
周国英大步走进客厅,目光扫过茶几上的木箱和战甲,眉头皱得更深了。
“我听说,”
他开门见山,声音里压着怒火。
“你把锦绣山居最好的一号别墅,送人了?还是你的高中同学?”
周雅薇神色平静:“是。”
“胡闹!”
周国英猛地拍了下沙发扶手。
“你是生意人!不是做慈善的!一个亿的别墅,说送就送?集团董事会同意了吗?股东们同意了吗?!”
他越说越气:
“我从小教你做生意要精明,要算计,要看长远利益!你可倒好——”
“爸。”
周雅薇打断他,声音依然平静。
“我那个同学,不是一般人。”
“不是一般人?”
周国英冷笑。
“我怎么没听说过,你有什么这么‘不一般’的同学?他有什么本事,能值一个亿?!”
周雅薇笑了笑,没有反驳。
有些事,说了父亲也不会信。
周国英见她这副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站起身,在客厅里踱了几步,目光再次落在那件战甲上。
“这是什么?”
他指着战甲。
“你那个‘不一般’的同学送的?顶别墅的钱?”
他走近几步,仔细看了看,随即嗤笑:
“一件破古董而已,能值多少钱?十万?二十万?撑死一百万顶天了!你用一个亿的别墅换这个?周雅薇,你的脑子呢?!”
“够了!”
一个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从楼梯处传来。
周远山拄着拐杖,缓缓走下楼梯。他年近八十,头发花白,却精神矍铄,一双眼睛依旧锐利如鹰。
他是国内考古界的泰斗,退休前是省考古研究所的所长,也是大学的特聘教授。
“一回家就吵。
周远山冷着脸。
“像什么样子!”
周国英见父亲出面,气势稍敛,但仍旧不服:“爸,你是不知道!雅薇擅自做主,把集团新开发楼盘最值钱的别墅送给了她同学!对方就拿这么个破古董抵账!我还不能说几句了?”
“破古董?”
周远山挑眉,看向周雅薇。
“是吗?”
周雅薇没有回答父亲的问题,反而轻声道:“爷爷,您是考古学的教授,您来看看。”
她侧身,让出茶几上的战甲。
周远山拄着拐杖走近。
他的目光落在战甲上的第一刻,瞳孔就微微收缩。
“秦汉制式”
他喃喃自语,弯下腰,仔细端详。
“保存得这么好?怎么可能”
,!
他一边说,一边伸手,轻轻抚摸战甲的甲片。触手冰凉,质地坚硬,纹理清晰。皮革部分柔软依旧,没有丝毫脆化的迹象。
“乖孙女。”
周远山直起身,看向周雅薇,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的笑。
“你怕是被人骗了。”
他摇摇头:
“现在的造假贩子,越来越差劲了。造假明清的东西还算容易,再往前,唐宋的,就非常考验历史功底和工艺技术了。至于秦汉时期——”
他顿了顿,笑容里多了几分讥诮:
“那得是大师级的人物,还得有完整的古法工艺传承,才能造出几分神似。但即便是那样,也绝不可能保存得如此‘新鲜’。”
他又弯下腰,这次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便携式放大镜,凑近战甲仔细观看。
“奇了怪了”
周远山的声音渐渐变了。
“这材质不对,这是真正的冷锻铁甲片,每片厚度不到一毫米,却能有这样的硬度这工艺,是失传的鱼鳞甲编法,每一片都互相叠压,既能灵活活动,又密不透风”
他的眉头越皱越紧:
“可这成色太新了。新得像是只有几十年的光景。就像”
他忽然顿住,像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就像刚出土的。”
他喃喃道。
“不,不对。就算是刚出土的,上千年的东西,也该有氧化痕迹。可这”
他一点一点地看,放大镜在战甲上缓缓移动。
突然,他的动作停住了。
放大镜定格在护心镜下方的一处——那里刻着几行小字。字迹古朴,是标准的汉隶。
“汉徐州牧左将军刘备”
周远山逐字念出,声音越来越轻,到最后几乎是在颤抖。
“这是刘备的战甲?!”
他猛地直起身,老花镜后的眼睛瞪得滚圆。
周国英和周雅薇都愣住了。
刘备?三国那个刘备?
“爷爷,您确定?”
周雅薇的声音有些发干。
周远山没有回答。他重新弯下腰,几乎将脸贴到战甲上。突然,他像是闻到了什么,鼻子轻轻抽动。
“这味道”
他的脸色瞬间惨白。
他猛地后退两步,指着战甲,手指都在颤抖:
“血腥味有血腥味!”
客厅里一片死寂。
“血腥味?”
周国英最先反应过来,他皱着眉凑近。
“爸,您是不是闻错了?这都多少年的东西了,怎么可能——”
“闭嘴!”
周远山厉声喝道。
他重新上前,凑到战甲前,仔细嗅了嗅。然后,他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
再睁开眼时,他的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恐惧。
“没错。”
他的声音沙哑。
“是人血的味道。虽然很淡,但绝对没错。我挖了一辈子古墓,闻了一辈子尸骨和陪葬品的味道这味道,我绝不会认错!”
他转向周雅薇,目光如刀:
“雅薇,你说实话。这东西,到底是哪里来的?!”
周雅薇脸色发白,下意识后退了半步:“是是我同学送的。”
“你那同学什么来路?!”
周远山追问。
“不会是下墓的吧?”
“我我不知道。”
周雅薇摇头。
她确实不知道。赵信就像个谜,力能扛鼎,送的东西也是这么不可思议。
“肯定是!”
周远山神色激愤,脸色铁青。
“我敢断定,这绝对是真品!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保存得这么好,但这上面的血腥味绝对假不了!”
他越说越激动:
“还没有消散!足以断定,这是它出土时沾上的血!至于这血是谁的——”
他猛地看向周雅薇:
“这就要问问你那宝贝同学了!”
周国英掏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滑动:“不行,我得报警!这已经不是普通古董交易了!这是盗墓!是犯罪!说不定还牵扯到人命!”
“爸!”
周雅薇急声阻止。
周国英却已经拨通了号码:“喂,110吗?我要报案——”
“等等!”
周雅薇上前要抢手机。
“让他报!”
周远山忽然开口,声音冰冷。
周雅薇和周国英都愣住了。
周远山拄着拐杖,走到沙发前坐下。他闭着眼,像是在平复情绪,又像是在思考什么。许久,他才缓缓睁开眼,目光落在周雅薇身上。
“雅薇。”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你那个同学,叫什么名字?”
“赵信。”
周雅薇低声道。
“赵信”
周远山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眼神深邃。
“他现在在哪?”
“我不知道。”
周雅薇摇头。
“他今天把东西给我之后,就走了。只说这战甲抵别墅的钱。”
“抵别墅的钱”
周远山喃喃自语,忽然笑了。
“刘备的战甲,那是珍品,是国宝,他要是下墓的岂能不知道这东西的价值?如此没有避讳的送给你,是胆子大?还是真的无知!”
周远山看向周雅薇,眼神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严肃:
“雅薇,你必须找到你那个同学。这件事不简单。很不简单。”
周雅薇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她拿出手机,找到赵信的号码,拨了过去。
“嘟嘟嘟”
漫长的等待音后——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周雅薇放下手机,看着茶几上那件黑色的战甲,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赵信,你到底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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