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言刚说完，徒弟安东就要往外跑，方言突然喊道：
“等等…”
安东一愣，只见方言摆摆手，说道：
“算了，我自己去打电话去。”
说罢就走出了病房，然后来到这边的护士站，用电话给中药房打了过去。
打完了电话后，回到了病房里，护士对着方言问道：
“方主任，这孩子7天足月，胃容量有限，现在已经推了8毫升，要不要歇口气再喂？”
方言看了眼手表，说道：“再等3分钟，少量频服才能稳住药效。他胃壁薄，贲门松，一次喂多了容易反流，咱们不能再冒这个险。”
说着伸手探了探婴儿的上腹部，触感柔软，没有腹胀的硬结，这是判断胃内未饱和的关键体征，进一步印证用药剂量的合理性。
婴儿的胃容量其实很小，特别是这种刚出生七天时间的。
出生一到三天的，大概是5-15毫升，4-7天大概就是15-30毫升。
要满月的时候，才有60-100毫升的样子。
方言之前要求一次喂2毫升，隔5分钟喂一次，全程总药量20l，符合该阶段胃容量极限，既不会因单次药量过多导致胃扩张、反流呛咳，也能通过“少量频服”保证药效持续吸收，避免加重新生儿娇嫩的脾胃负担。
不过他消化还需要一阵，所以下一剂药再喂，还需要一阵。
接下来方言，继续在这里看着护士通过鼻饲器一点点地把药都送了进去。！！”一旁的老娘对着方言说道。
方言皱起眉头：
“还是不够。”
说完，他又看了下手表：
“那边的药怎么还没来？”
“我去看看。”安东说道。
方言点点头：
“行，去吧。”
等到安东走了后，方言目光落在婴儿微微起伏的胸口，又伸手探了探他的囟门，触感平软，没有紧绷的张力，这才彻底放下心来，囟门不胀，说明颅内压正常，没出现邪毒攻心的并发症。
囟门是新生儿颅骨未闭合形成的“生命窗口”，中医称“囟门”“顶门”，西医叫“颅囟”。。正常心率在120-140次/分，138次/分属正常，但结合之前危象，需持续稳定、血氧90，虽无险情，却也算不上稳妥，阳气尚未完全稳固，湿热邪毒仍在体内盘踞。“再测一次肛温，精准点。”老娘这时候对护士吩咐道，“新生儿腋温受环境影响大，肛温更能反映内核体温。”
护士连忙应声，取来肛温计消毒后，小心翼翼地操作，全程动作轻得象怕惊扰了小家伙。
此刻的病房里又恢复了短暂的安静，只有监护仪的滴答声和护士轻轻的呼吸声。
孩子奶奶和老爹，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肛温计的刻度，仿佛那小小的玻璃管里藏着孩子的性命。方言则蹲在保温箱旁，仔细观察着婴儿的面色，黄疸虽未消退，但黄中泛青的迹象已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蜡黄，嘴唇的青紫彻底褪去，变成了正常的淡粉色，呼吸也比之前深沉了些，胸口起伏的幅度肉眼可见。！”！”
“嗯，稳步回升就好。”何慧茹点点头，心里的焦虑稍减。
这时候孩子父亲问道：
“现在咋样了？”
他根本不太懂目前的情况。
方言说道：
“不用太担心，目前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阳气回升是循序渐进的过程，不能急于求成。之前用的附子、干姜是猛药，能快速提住阳气，但也不能多用，第二剂减了附子剂量，加了生麦芽护脾，就是怕药性太烈，反而耗伤正气。”
老娘在一旁说道：
“这孩子能扛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了。刚出生七天，又是黄疸又是肺炎，还呛药引发抽搐，换做以前，这种情况存活率很低。”她这话不是夸大，1979年的新生儿重症救治水平有限，尤其是在乡村就更是差了，也就是在协和这里，还有方言在场，目前才把孩子的情况控制住，要在其他地方，象这种多重危象叠加的病例，大多只能靠运气支持，能挺过来的寥寥无几。
这孩子自身顽强，还有就是生在京城，还遇到了方言。
碰到好医生，运气也是一部分。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推开，安东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身后跟着药房的人，推着治疔车，上面放着温热的药瓶：
“师父！药来了！刚才药房师傅怕剂量有偏差，又核对了一遍，眈误了点时间！”。”方言接过药瓶，满意地点点头：“辛苦了。”
他转头对负责鼻饲的护士说：
“现在开始喂第二剂，还是按之前的方法，一次2毫升，间隔五分钟，推注速度再慢些，让他的肠胃慢慢适应。”
“明白！”护士熟练地打开药瓶，将药汁倒入鼻饲袋，排气、连接鼻饲管，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这次药汁的颜色比第一剂稍浅，带着淡淡的麦香，中和了附子的辛温之气，闻起来温和了许多。方言守在一旁，眼睛盯着鼻饲管的推进速度，嘴里不断叮嘱：“慢，再慢一点对，就这样，匀速推。”他心里清楚，第二剂药的内核是“稳”，既要巩固回阳的效果，又要清湿热、护脾胃，不能有任何差错。
随着药汁一点点流入，婴儿的呼吸变得更加平稳，心率稳定在140次/分，血氧饱和度爬到了92。方言再次探了探他的囟门，依旧平软，上腹部触感柔软，没有腹胀的迹象，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何主任，方主任，您看！孩子动了！”护士突然惊喜地说道。
众人连忙看去，只见保温箱里的小家伙，小嘴巴微微动着，皱起眉头，睫毛轻轻颤动，好象是鼻子中的管子让他有些难受，又象是无意识的动作。
“这是觅食反射恢复了！”老娘何慧茹说道。
“啥意思？”一旁的家属凑过来。
老娘解释道：
“说明他的神经系统功能在逐步恢复，脾胃运化也在好转！”
孩子家属一怔，孩子奶奶喜极而泣，抹着泪说：“太好了！太好了！孩子有反应了！真是遇上贵人了！”
方言脸上也露出了点笑容来，他对着众人说道：
“现在可以稍微松口气了，但还不能掉以轻心。接下来的24小时是关键，要密切监测体温、心率、血氧和黄疸变化，每小时测一次肛温，每两小时记录一次黄疸指数，有任何波动立刻反应。”
老娘说道：
“知道知道，接下来我会安排人盯着的。”
说着老娘就开始安排起人来。
方言知道自己的工作也算是完成了，从房间里走了出来，这时候的患者老爹也走了过来，双手握住方言的手，感激地说道：
“大夫，真是感谢您啊！”
虽然他看不懂方言他们的操作，但是他知道自己的孩子是方言一顿折腾给救回来的。
方言能清淅感受到对方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斗，这多少都是有点劫后馀生的庆幸了。
都不说别的了，今天稍微来晚点，孩子估计就没了。
他轻轻拍了拍对方的手背，说道：
“瞎，不用谢，我是医生，治病救人是我该做的。孩子命硬，也肯扛，才能闯过这关。”
孩子父亲眼框通红，对着方言说道：
“哥，您是孩子的救命恩人！以后有任何需要，您尽管开口，我们全家都记着您的情！”
他说着就往地上一跪，对着方言就要磕头，有点猝不及防的方言差点被他行大礼，还好眼疾手快扶住了他。
“快起来，别这样，我是医生，我家里的孩子也出生没多久，比你家的大不了多少天，当爹的是什么心情我了解。”
“孩子现在还需要静养，你们多陪陪他，有什么情况及时跟护士或何主任说，比说这些更实在。”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回去后记得，孩子出院后，母乳喂养的话，妈妈要清淡饮食，别吃辛辣油腻的，避免湿热通过奶水传给孩子；要是奶粉喂养，一定要按比例冲调，别太浓，也别让孩子受凉，黄疸还得慢慢退，护理上不能马虎。”
“记住了！都记住了！”孩子父亲连连点头，“我们一定好好护理，绝不再让孩子遭罪！”方言点点头，刚要转身，孩子奶奶又出来了，一出门就要跪。
这次方言反应快，上去就一把搀扶住了老太太。
“大娘，使不得！”方言连忙扶住老太太的骼膊，感受着她瘦弱肩膀的颤斗，说道：
“您这一跪，我可受不起。救孩子是我的本分，您要是这样，我心里反倒不安了。”
老太太眼框红肿，手里还攥着块皱巴巴的手帕，泪水顺着布满皱纹的脸颊往下淌，却执意要往下弯：“大夫啊，您是我们家的大恩人！这孩子要是没了，我们全家都活不成了您救了他，就是救了我们全家啊！”
眼看着周围其他病房的人都出来了，一个个带着好奇的眼神，方言赶紧稳稳地扶起她，轻轻往旁边挪了半步，避开了跪拜的姿势说道：“大娘，您快擦擦泪。孩子现在没事了，这比啥都强。您要是真感激，就好好照顾孩子，让他健健康康长大，比给我磕头管用多了。”
一旁的孩子父亲也连忙劝道：“妈，方大夫说得对，咱们别给大夫添麻烦。以后好好护理孩子，就是对大夫最好的报答。”
这时候老太太却突然一瞪眼，对着儿子骂道：
“都怪你那媳妇儿！怀孕的时候吃东西就不节制，搞得一身毛病，生个孩子搞成现在这样。”孩子父亲被这一下搞得明显有些尴尬，声音低了一分说道：
“不是妈，你怎么又怪起人”
方言在一旁有些好奇，这孩子不是照相吹了冷风，然后喂药被呛成这样的吗？怎么还有孩子妈的事儿？老太太这时候看到方言，立马象是告状一般：
“大夫，你不知道，孩子妈有毛病，吃东西不节制，喜欢啥就吃啥，本来就得了胃溃疡好多年，还经常便溏脚肿，这生出来的孩子身体会好吗？”
方言闻言一愣，随即了然。
他就说嘛，难怪这孩子刚出生就黄疸深重，还一身湿热之象，原来母亲素有脾胃宿疾。
他看向孩子父亲，对方脸上满是窘迫，搓着手解释：“方大夫，我爱人确实有胃溃疡，怀孕后反应重，吃不下正餐，就总想吃点酸甜的、油腻的垫肚子，我们劝了也不听”
“这就对了。”方言点点头，语气平和地说道，“中医讲“母病及子’“胎毒内蕴’，母亲脾胃失调多年，便溏脚肿，说明体内寒湿夹杂、运化失常，怀孕后又饮食不节，加重了湿热瘀滞。”
“这些邪气会通过胎盘传给胎儿，导致孩子先天禀赋不足，出生后就容易出现黄疸不退、体质虚弱的情况，也给后续的肺炎、高热埋下了隐患。”
孩子父亲有些懵逼，原来真和自己老婆吃东西有关系？
方言说到这里，顿了顿，话锋一转又补充道：“不过你也别全怪孩子妈，孕期激素变化、脾胃负担加重，很多孕妇都会有饮食偏好，加之她本身有老胃病，食欲差也能理解。现在当务之急不是追责，是等她身体恢复后，好好调理脾胃，不然不仅影响她自己，以后给孩子喂奶也可能受影响。”
孩子父亲连连点头。
老太太听方言这么说，脸上的怒气消了些，却还是忍不住念叨：“我早就说让她忌口，她偏不听，说怀孩子辛苦，想吃点啥就吃点啥，这下好了，孩子遭罪，全家跟着揪心”
“当年我怀孩子的时候，什么该吃什么不该吃，我心里也有数，忍一忍又死不了，真是给她惯出毛病了！”
“哎呀，大娘，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方言笑着劝道，“孩子妈刚生产完，身体虚弱，情绪也不能太激动，您多体谅体谅她。等她能下床了，我可以给她开个温和的调理方子，健脾祛湿、养胃和中，既不影响哺乳，也能慢慢改善她的老毛病。”
孩子父亲眼睛一亮，连忙说道：“真的吗？方大夫，那太谢谢您了！我爱人那胃溃疡折腾她好几年了，吃了不少西药也没根治，还总怕影响孩子。”
“西医治胃溃疡多靠抑酸、保护胃粘膜，但脾胃功能的调理，中医更有优势。”方言解释道，“她便溏脚肿、胃溃疡反复，内核是脾胃气虚、湿邪内停，开个药方治一治，等她脾胃功能好了，消化吸收强了，奶水质量也会提高，对孩子的恢复和生长发育也有好处。”
方言说道：
“这会儿正好，我去看看孩子妈，顺便开个药方子。”
这会儿孩子妈应该还在医院里面，这些单位员工是可以在医院里住到伤口康复再出院的。
要不然他们家孩子也不可能一生病马上就得到救治。
孩子父亲连连点头。
带着方言就往自己老婆住的地方走去。
产房区离新生儿病房不远，走了几分钟就到了。
推开病房门，就看到产妇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眼神有些憔瘁，正侧着头望着窗外。
听到动静，她转过头来，看到孩子父亲和一个陌生的年轻医生，眼里露出些许疑惑。
“孩子现在咋样了？”她第一句就是对着丈夫询问孩子的状况。
孩子父亲连忙走到床边，握住产妇的手，语气难掩欣慰：“没事儿了媳妇儿！方大夫把孩子救过来了！现在烧退了，还有反应，妈在那边看着呢，你就放心吧！”
产妇紧绷的肩膀瞬间垮了下来，泪水唰地涌了出来，顺着苍白的脸颊往下淌，却连抬手擦泪的力气都显得不足：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都怪我，当时没注意，孩子才会遭这份罪”她哽咽着，满心都是自责，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清。
方言拉过椅子坐在床边，目光温和地看着她：“别自责，你刚生产完，身体还很虚弱，情绪不能太激动。孩子现在已经稳定了，接下来好好护理，很快就能康复。”
孩子父亲赶紧对着媳妇说：
“这个是方大夫，刚才就是他出手，才把孩子救过来的。”
产妇再次看向方言，说道：
“你是那个中医科的方大夫？方言？”
方言点点头，看来对方是知道自己的。
“你们认识？”孩子父亲有些诧异。
他以为媳妇儿熟人。
产妇无语的说道：
“哎呀，你这人，报纸上都刊登了，他，方言！协和的那个只给侨商看病的神医，进门对着那两栋新楼里面一栋是他的名字，一栋是他孩子名字！”
孩子父亲张了张嘴，突然眼睛一亮。
“哦哦哦！想起来了！想起来了！”
他随后有些震惊，敢情搞了半天，自己家儿子遇到这位大佬了。
今天也是第一次见，好年轻啊！
甚至比自己还小一些。
他伸出手，赶紧和方言又握了握，嘴里说道：
“方大夫，幸会幸会！我有眼不识泰山，刚才居然没认出来！”
方言哭笑不得，连连摆手，赶紧说正事儿。
孩子父亲也反应过来，方言是给他媳妇儿来看病的。
“哦，对对对！看病看病！”他赶忙对着媳妇儿解释了下。
产妇也明白过来，有些惊讶的说道：
“方大夫要给我看病，其他人排队可都难排到啊！”
有句话叫医不扣门，但是今天这情况不一样，方言算是给孩子做售后了，毕竟他还得喝他老娘的奶呢。方言摆摆手：
“别听报纸上瞎写，什么“只给侨商看病’“神医’，都是夸大其词。”
“不管是谁，生病了都得治。”他怕这夫妻俩太过拘谨，反而影响沟通，语气特意放得更平和，“咱们还是说正事，你这胃溃疡的老毛病，得好好调理，不然既影响你自己恢复，也眈误给孩子喂奶。”产妇闻言，收敛了惊讶的神色，轻轻点头：
“方大夫，您说的是。我这胃病确实折腾人，怀孕后更严重了，总觉得胃里反酸、胀气，吃点东西就不舒服，还总拉肚子。”她一边说，一边下意识地按了按自己的小腹，脸色依旧苍白。
方言说道：
“你舌头吐出来我看看，再把手也伸过来，我摸一下脉。”
产妇依言轻轻吐出舌头，方言看到舌质淡胖，边缘带着淡淡的齿痕，舌苔白腻得象蒙了一层薄霜。这正是脾胃气虚、湿邪内停的典型舌象。
接着方言诊脉，产妇的手腕纤细，皮肤苍白得几乎透明，脉搏濡缓无力，像浸在温水里的棉线，软而不实。
左右手脉搏都差不多。
“脉象濡缓，舌淡胖、苔白腻，再加之你便溏脚肿、反酸胀气的征状，内核就是脾胃气虚、湿邪内停。”
“你脾胃功能本就弱，怀孕后气血都用来滋养胎儿，脾胃负担更重，运化水湿的能力变差，湿气在体内积着，既伤了胃粘膜，导致胃溃疡反复，又阻滞了气机，所以会反酸、胀气，水湿下注就会便溏脚肿。”他解释得通俗易懂，产妇和孩子父亲都听得明明白白。孩子父亲忍不住插话：“方大夫，那她这情况，跟怀孕后总想吃酸甜、油腻的有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方言点头说道：
“酸甜食物易助湿生热，油腻食物难消化，只会进一步加重脾胃负担，让湿邪更盛。不过这也不能全怪她，孕期激素变化本就会影响食欲和口味，加之她本身有老胃病，想吃点重口的缓解恶心，也是人之常情。”
产妇满脸懊悔：“都怪我，当时没忍住，要是听劝忌口就好了，也不会连累孩子。”
方言说着就开始给病人开方子。
但就在这时候，病房门被推开，一个护士对着方言说道：
“方主任，何主任让你赶紧过去一下。”
方言一怔，抬头看向护士。
立马意识到恐怕孩子又出变动了。
他赶紧站起身，对着夫妇二人说道：
“我先去办事儿，药方子待会儿会给护士的。”
孩子父母点点头，脸上有些狐疑的看了看外边的护士。
方言这时候已经走了出去，压低声问道：
“啥事儿？”
护士压低声：
“不知道是不是药的关系，孩子嘴里突然出现口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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