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中医的提问堪称“石破天惊”，瞬间让喧闹的会场陷入短暂的寂静。
大概是因为这个思想有点太超前了，人家西医都没想过搞这种从小培养的路子。
中医教育走体校式培养的方式？
不少人下意识地皱起眉头，开始琢磨可行性，连几位泰斗级人物都交换起了诧异的眼神。
接下来不少人都在台下讨论起来。
只有当初和方言他们讨论过这事儿的几个教授比较淡定，他们更加关心的是这位提出建议的人，这位可不是当初在场的几个人之一，这位是广州那边来的中医，是梁乃津教授的徒弟。
那这个方案应该是梁教授的意思了？
梁乃津教授是惠行善院内科医席、广州医协副主席、中医学会理事长，从1953年就任d省中医院院长。站着提问的是位三十出头的年轻中医，他对着众人说道：“各位领导、方主任，我从小跟着父亲和爷爷学中医，身边不少师兄弟都是半路出家，要么基础不牢，要么悟性不够。我就想，咱们能不能象体校培养运动员那样，从少年里选拔有天赋、肯吃苦的孩子，专门办中医中心学校，从小就系统学经典、练手法、识药材，让他们一门心思扑在中医上，高强度训练、高密度比拼，说不定能练出一批顶尖人才，改变现在中医人才青黄不接的局面？”
话音刚落，会场就有人提出质疑：
“从小培养？那孩子的文化课怎么办？总不能只懂中医，不懂其他吧？”
“就是啊！中医讲究“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还得有生活阅历才能辨证准，小孩子哪懂这些？”立马就有人附和。
年轻中医解释道：
“不是不让学文化课！是主打中医教育，文化课保证基础就行！您看体校的孩子，不也一边练体育一边学文化吗？而且中医的童子功多重要啊，小时候记忆力好，《内经》《伤寒论》能背得滚瓜烂熟，手法练起来也灵活，等长大了再结合临床实践，肯定比半路出家的强！”
有人听到这里的时候，说道：
“这不就是把家传的方式用到学校里面嘛？”
现场不少人都是家里几代传承的中医，认为这确实是把家里传承的模式，改成了大锅饭版本。这时候，南京中医药大学的一位教授站起身，语气平和地补充：
“这个想法虽然大胆，但也不是完全没道理。现在中医教育要么是师徒传承，规模小；要么是高校培养，太泛化，确实缺了点“精准选拔、集中培养’的模式。不过“体校式卷’也有问题，运动员练不好还能转行，中医要是从小培养出来没成才，岂不是眈误了孩子？而且高回报、就业出口这些都得跟上，不然没人愿意送孩子来。”
话音刚落，一位来自京城当地的老先生拄着拐杖站起身，语气凝重：
“我不是很赞同，中医讲究“医道同源’，德行和阅历比技巧更重要！小孩子心性未定，只盯着经典背诵和手法训练，很容易养成“唯技是图’的性子。当年我师父教我，先学“悬壶济世’的道理，再学诊病的本事，这才能走得远。体校式的“高强度比拼’，只会让孩子变得急功近利，忘了中医的初心！”一位西医代表也忍不住插话：
“我也觉得，这个模式违背了教育规律。咱们培养医生，不管中西医，都得先有扎实的基础学科知识，比如解剖、生理、化学，这些都是理解人体的前提。只重中医经典，忽略现代科学基础，培养出来的孩子，以后怎么和西医协同诊疗？怎么理解中药的药理机制？这不是把中医往“故步自封’的路上推吗？”这时候一旁的一个中医也站起来说道：
“还有传承的灵活性！师徒传承之所以能出人才，是因为师父能根据徒弟的天赋因材施教。体校式的大锅饭培养，用统一的标准要求所有孩子，很可能磨掉个别孩子的独特悟性。中医辨证施治讲究“一人一方’，教育不也该“一人一策’吗？”
反对的人听到这里一下都活跃起来，见状，广东的梁乃津教授缓缓站起身，台上的领导示意其他人都先别吵，让梁教授先说话。
梁教授今年已经七十一了，声音很响亮，中气十足的说道：“各位顾虑的都有道理，但咱们也得正视现实！现在中医人才青黄不接，师徒传承规模太小，高校培养又太松散，很多年轻人学了四五年，连经典都背不全，手法更是稀松。”
“体校式培养，就是要解决基础不牢的问题。至于德行和阅历，我们可以在课程里加医德课，让孩子跟着名家出诊，在实践中体会济世情怀，这比光靠说教管用！”
“童子功的重要性，咱们中医都懂！我小时候学针灸，师父让我对着蜡烛练指力，一练就是三年，现在扎针才能精准到位，脉诊春夏秋冬四个季节各有不同，各地各年龄段的人也不一样，现在学校五年培养，哪有这时间来做如此长时间的规划？”
“体校式的从小集中训练，就是要逼他们打下扎实的基本功。”
“而且可以设立淘汰机制嘛，适合的孩子留下来，继续深造，不适合的孩子及时转去普通学校，不会眈误他们的人生。”
一位来自基层的中医代表说道：
“我支持！我们基层太缺好中医了！现在的一些工农兵推荐的中医高校毕业生，到了基层连常见的病症都辨不准，更别说复杂病例。”
“要是能从小系统培养，让他们一门心思钻中医，以后基层百姓就能享受到更好的医疗服务。至于就业出口，只要国家扶持，定向分配到各地中医院，还怕没人来？”
这时候又有一位成都医科大学的教授站了出来，说道：
“支持的同仁们，我想问一句，你们只看到了“培养’，却没看到背后需要多少配套政策兜底！这可不是办个学校那么简单，得是一套完整的体系，少了哪一环都推不下去！”
“第一，招生选拔政策。要从全国少年里选有天赋的孩子，怎么选？标准是什么？是看记忆力、辨药能力，还是看中医世家背景？如果没有教育部门牵头制定统一选拔标准，各地各自为政，很容易变成关系户走后门，最后选上来的不是有天赋的，而是有背景的，反而坏了名声。”
“第二，师资保障政策。要教出顶尖中医，得有顶尖师资吧？现在各地的泰斗名家，要么年事已高，要么临床繁忙，怎么让他们愿意放下手头的工作，去给孩子们上课？是给特殊津贴，还是在职称评定、科研资源上倾斜？如果没有政策激励，光靠情怀，能留住几位名师？
“第三，升学就业政策。孩子们从小读中医中心学校，文化课只学基础，以后考大学怎么办？总不能让他们只能读中医类院校吧？就算定向分配到中医院，待遇怎么保障？要是比同期西医毕业生低，谁还愿意让孩子来？”
“第四，经费投入政策。办学校、请名师、建药材基地、买教程设备，哪一样不要钱？而且是长期投入！体校有国家体育总局的专项经费，中医中心学校的经费从哪来？是卫生部拨款，还是地方财政支持？如果没有稳定的经费保障，办个三五年就因为没钱停了，岂不是白白眈误了一批孩子？”
这些文档都很关键啊，方言都忍不住点了点头。
不过这人一会儿就能列举出这么四条，这逻辑能力确实不弱！
方言这会儿已经好奇这个人是谁了，刚才都没认识认识。
而这时候，那人身边的一个人也站起来补充道：
“现在还有不少人觉得中医是封建迷信，就算是出了个方言，那全国又有多少个方言呢？”“要是推出这种体校式中医教育，会不会被人质疑培养江湖郎中？”
这话题还转移到方言身上了。
大家目光都看向方言。
确实方言这种人目前他们也就看到一个，光是出了一个方言，足够改变现在中医的地位吗？这还是要打问号的。
不过梁乃津教授听到这些质疑，反倒是笑了笑，非常淡定的回应：“这位同仁提的问题很关键，确实说到了点子上。但正因为需要配套政策，才更需要国家层面牵头推动！当年我们办国医馆、对抗废止中医案，不也是一步步争取政策支持吗？只要这个模式能为中医培养人才，我相信国家会愿意投入资源的。”“而且，我们可以先试点、后推广。初期不需要全国铺开，就选几个中医基础好、政策支持力度大的省份，比如我们广东，由地方政府和卫生部共同承担经费，教育部牵头制定临时选拔标准，先办一到两所试点学校，摸索出经验后，再向全国推广。”
好嘛，搁这等着呢！
梁乃津教授这话一出口，会场顿时响起一阵低低的哄笑，不少人都听出了其中的“小心思”一一合著老教授早就算好了，先抛出自家广东当试点，这是把主动权牢牢抓在了手里！
坐在前排的焦树德笑着打趣：“乃津兄，你这是早有预谋啊！怪不得让徒弟先提问，原来是为广东抢试点名额呢！”
这话引得全场大笑，原本剑拔弩张的争论氛围瞬间变得轻松起来。
梁乃津也不掩饰，哈哈一笑：“焦老说笑了！我这可不是临时起意，广东有这个底气，更有这个传统！”
他话锋一转，语气沉了几分：“在座的同仁大多经历过民国那阵子，馀云岫搞废止中医案，北洋政府把中医教育踢出教育体系，不准叫“学校’，不准发证书，学中医的连医院都进不了，全国中医教育一片哀嚎！”
“可那时候，偏偏是广东顶住了！”梁乃津的声音透着自豪，“陈济棠主政广东时，公开对着干，不仅不限制中医，还批准成立华夏国医研究会，专门拨款办中医学校。当年广东中医药专门学校被勒令改名“学社’，也是在广东的坚持下，1936年就恢复了“学校’名分，成了全国为数不多能正规培养中医的地方。”“这么多年来，广东从没断过中医教育的根，省中医院代代相传，民间中医世家也没断了香火，这就是我们的底气！”他抬手扫过会场，“现在要搞试点，广东既有政策配合的传统，又有中医基础和省中医院做后盾，经费、场地、师资都能快速落实，难道不是最合适的选择？”
这话一出，会场瞬间安静下来。不少经历过那段岁月的老中医纷纷点头，当年中医被打压的惨状历历在目，广东当年的坚守确实让人敬佩。
之前提出配套政策质疑的成都医科大学教授，也点头附和：“梁教授说的传统很关键，中医教育最怕政策摇摆。广东有护佑中医的先例，确实能让大家更放心。不过试点也得有竞争，多设两个试点，互相借鉴，反而能更快摸索出经验。”
这口风变化也是挺快，之前还在质疑，现在就改口了。
一直在听着的方言感觉他们好象是早有预谋一样。
这时候方言看到师父焦树德站起来说道：
“那要说有条件，必然就是咱们京城了。”
“先不说别的，就说咱们身边的方言！现在谁不知道，他是咱们中医界第一个获得诺奖提名的人！这提名可不是凭空来的，是他实实在在做出来的，也是他让世界看到了中医的价值。有他在京城，咱们办试点学校，能缺教程案例吗？能缺科研支撑吗？”
“更重要的是，京城是全国的文化中心、医疗中心，全国各地的优秀中医人才都往这儿挤。”“咱们办试点学校，招生的时候，能吸引到全国最有天赋的孩子！而且学校办起来后，学生们随时能去各大医院见习，能跟着顶尖专家出诊，这种临床实践机会，可不是地方省份能比的。”
焦树德看向梁乃津，笑着补充：
“乃津兄，我不是说广东不行，而是觉得，京城的这些优势，正好能和广东形成互补。”
“你那边有岭南派的特色技法，咱们这边有创新经验；你那边有民间中医世家的传承，咱们这边有顶尖科研机构的支撑。”
“要是京城和广东都能成为试点，咱们南北呼应，互相学习，说不定能更快摸索出适合全国的中医教育模式！”
坐在主席台上的方言听到这两人的对话，突然感觉这也是事先商量好了的。
ps：下午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