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宝瞧着李氏日日睡到日上三竿,午后必揣着银票逛胭脂铺、绸缎庄,心里早把她的作息摸得门儿清。
他掐准时辰,趁李氏出门逛街、管家偷溜去茶馆听书的空档,就领着王睿溜出王府,美其名曰“体察民情”,实则带着小跟班在市井里倒腾买卖。
小宝凭着山里练出的敏锐耳力,听出东街杂粮铺老板急着脱手陈米,西街酒楼缺新鲜笋干,便让王睿举着小布幌当“活招牌”,自己蹲在摊子前砍价,嘴皮子利索得应接不暇:“老板,这笋干晒得不够干,再便宜两文,我全包了!不然我领睿哥儿去对面张记买咯!”
王睿在一旁配合着瘪嘴,小眉头皱成一团,老板瞧着这粉雕玉琢的小少爷,心一软就松了口。
两人倒腾完米粮笋干,又把赚来的钱分些给街边乞讨的老人孩子,王睿举着铜板递出去时,眼睛亮闪闪的:“哥哥,这样好有意思!比掏鸟窝好玩一百倍!”
不出半个月,小宝兜里的银子鼓了一圈,王睿也彻底成了他的小迷弟,喊东绝不往西,让撵狗绝不赶鸡。
李氏抓不住他的错处,身边的狗腿子管家,献上一计,让厨房故意做夹生饭,送过去。
夹生饭端来,王睿当场哭嚎“哥哥肠胃不好,娘亲要害死哥哥”,直接将米饭全部塞进了仆人的嘴里,自个拿出从厨房打包的饭菜,跟哥哥一起分享。
这一顿操作,把李氏整破防了,生怕自己在孩子的心中留下邪恶继母的形象,收敛了些。
可心里那叫一个恨啊,于是乎,听从管家的,偷摸摸地让下人把祠堂的窗纸捅破漏风,可巧不巧让小公子逮了个正着。
王睿躺地上打滚,非要李氏亲自赔礼补好,李氏气得跳脚,却拿这护犊子的小祖宗没辙。
小宝见时机成熟,便布下反间计。
他先故意在管家面前“露富”,让王睿捧着一叠银票在院子里数,嘴里念叨:“哥哥说,这些钱够买十间铺子啦!”
管家瞧着银票眼热,当晚就偷偷克扣了府里采买的银子,揣进自己腰包。
接着,小宝又让王睿“无意”间把管家克扣银子的事说给采买仆妇听,仆妇本就因管家独吞油水心生不满,一听这话,当即就跟管家翻了脸。
小宝躲在祠堂里听着前院的争吵声,慢悠悠嗑着瓜子:“一网不捞鱼,二网不捞鱼,三网该捞大尾巴鱼咯。”
次日一早,王睿揣着管家克扣银两的账本(实则是他模仿管家笔迹伪造的流水账),径直去找李氏,脸上满是“委屈”:“母亲,府里下人手脚不干净,再这么下去,王家家底都要被掏空了。睿睿昨日瞧见管家往自家搬绸缎,采买的张妈也哭诉被克扣月钱,您瞧瞧这账本”
李氏本就疑心管家中饱私囊,一见账本,当即怒火中烧,喊来管家和几个领头仆妇对质。
管家百口莫辩,仆妇们趁机倒豆子似的数落管家的不是,你一言我一语,把管家偷拿府里东西、偏袒亲信的事全抖了出来。
李氏气得拍桌:“好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还有你们几个,一个个眼皮子浅的!全给我卷铺盖滚蛋!”
管家和仆妇们灰溜溜地被撵出王府,李氏还暗自庆幸自家小土豆长大了,“懂事”,帮她揪出了蛀虫,全然不知自己早落进了小宝的圈套。
小宝领着王睿站在廊下,看着管家等人狼狈离去的背影,冲王睿眨眨眼:“怎么样?哥哥这招厉害不?”王睿使劲点头,把刚买的糖葫芦塞给小宝:“哥哥最厉害!以后我就跟着哥哥混!”
小宝咬着糖葫芦,心里暗笑:李氏啊李氏,没了管家这左膀右臂,看你还怎么作妖。往后这王府的热闹,还多着呢!
王富贵风尘仆仆赶回王府,刚踏进院门就愣了神。
满院伺候的仆役竟都是生面孔,一个个瞧着憨厚朴实,唯独李氏依旧被前呼后拥,派头十足。
他心里犯嘀咕:这李氏莫不是脑袋被门挤了?这些人一眼瞧着就是乡下来的泥腿子,实诚得藏不住话,她那爱慕虚荣、谁都瞧不上的公主脾气,难不成真改了?稀奇,实在稀奇。
不等他琢磨明白,王睿就像只小炮弹似的冲过来,拽着他的衣袖晃个不停,一脸邀功的真诚:“爹爹!您可算回来了!今儿大哥教我背会了《陶朱公商训》,还教会我讨价还价呢!您猜这小拨浪鼓咋来的?”
王富贵被他晃得失笑,配合着问:“哦?多少银子买的?”
“没花钱!”
王睿得意地扬起下巴,“哥哥不光没花钱,还倒赚了好些铜板,请我吃了一大碗红油抄手!大哥可厉害啦!”
“一个月不见,倒是出息了,连爹爹都不怕了?”王富贵捏了捏他的脸蛋,想起从前这孩子见了他就躲的模样,忍不住感慨。
“哥哥说,你是我爹又不是老虎,有啥好怕的!更何况有哥哥这棵大树撑腰,我啥都不怕!”王睿拍着胸脯,小模样神气极了。
王富贵挑眉,随口问:“你哥呢?不是一直在祠堂抄经书吗?”
“那可不怪哥哥!”王睿立刻皱起眉,替小宝抱不平,“是母亲断了祠堂的香火和口粮,哥哥被逼得没办法,才出去赚外快的!”
王富贵忍俊不禁,故意逗他:“你倒会大义灭亲,就不怕我借此休了你娘?”
“娘亲蠢得可爱,爹爹你舍得嘛?”
王睿眨巴着眼睛,小大人似的分析,“她那都是妇人的小把戏,不值一提。再说这一屋子仆人,都是我和哥哥仔细挑的,娘亲就是个工具人,想都没想就用了,这么傻的、帮人数银票还乐呵呵的女人,爹爹你舍得不管不顾?”
“嘿!你这小子从哪儿学的倒反天罡?”王富贵被他逗得哈哈大笑,点了点他的额头,“一字不提替你娘求情,却句句都在护着她。放心,你爹还没糊涂到随意休妾的地步。既然小宝合你心意,就好好跟着他学,指不定咱王家将来能出两个商业奇才。”
“哥哥早就说啦,爹爹是最宽宏大量的大怨种!”
王睿说完,瞥见院子里燃着的半截香,突然想起什么,拔腿就往书房跑,“呀!我得去练大字了,不然赶不上哥哥的夜市开张!”
看着小家伙一溜烟跑没影的背影,王富贵收敛了笑意,转身走进内堂,对着空气轻声道:“嬢儿,咱的儿子真的很优秀。”
他走到窗边,望着远处的方向,眼底满是欣慰与感慨:“家里那些歪瓜裂枣,全被他变相换了个干净,镇上新开的夜市也是他靠倒买倒卖置办起来的。他怕是不知道,张嬷嬷是我特意留下的,本想着让她看着点他的举动,没想到啊,这小子竟能把嬷嬷支使出去,玩了这么一出漂亮的反间计,真是青出于蓝胜于蓝。”
窗外的风卷着花香飘进来,恍惚间,他仿佛看见当年妻子伏案辅导他科考的模样,如今小宝眉眼间的沉稳与聪慧,与妻子如出一辙。
王富贵笑着摇了摇头,往后院走去,他倒要瞧瞧,儿子折腾出的夜市,到底有多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