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孙悟空,在屋顶上翻了个身,咂咂嘴,睡得更香了。
一场大火,将观音禅院烧成了白地。
那些纵火害人的僧众,自作自受,大多葬身火海。
待得天明,火势渐熄。
孙悟空才醒来,伸了个懒腰,跳下屋顶。
只见禅院已成废墟,唐僧灰头土脸却毫发无伤地站在一片焦土中,小白龙在一旁不安地刨着蹄子。
“师父,早啊。昨晚睡得可好?”
孙悟空笑嘻嘻地问。
唐僧瞪了他一眼,没理他,赶紧去翻找行李。
其他东西倒还好,唯独那件锦襕袈裟——不见了!
“袈裟!菩萨赐的袈裟不见了!”唐僧惊呼。
孙悟空火眼金睛一扫,早已了然。
他耸耸肩无所谓道:
“定是昨晚火起时,被哪个趁火打劫的毛贼顺走了。”
“说不定,就是这禅院里哪个没烧死的和尚。”
虽然嘴上这么说,他心中明镜似的。
那袈裟,此刻早已被附近黑风山的黑熊精,趁着大火混乱,潜入禅院,悄悄盗走了。
按照剧本,接下来就该去找那黑熊精的麻烦了。
唐僧闻言,又急又怒,却也无可奈何。
而一旁的小白龙,则暗自松了口气,庆幸自己出手及时,没让这和尚被烧死,不然自己麻烦就大了。
同时,它对孙悟空这甩手掌柜的行事风格,有了更深的认识。
他不禁在心里暗暗想道:
“跟着这样的“大师兄”和那样的“师父”,这西行路,真是步步惊心!”
就在唐僧为丢失锦襕袈裟而焦急恼怒,孙悟空一脸无所谓,小白龙暗自庆幸之时。
一阵断断续续,悲切无比的哭声,从禅院废墟后方的山林中传来。
那哭声苍老嘶哑,充满了绝望与悔恨,在清晨空旷的山野间回荡,格外引人注意。
“嗯?还有人没烧死?”
孙悟空耳朵一动,金睛朝着哭声来源处望去。
唐僧也听到了哭声,他眉头一皱,下意识地整了整身上有些熏黑的僧袍说道:
“悟空,去看看,是何人在哭?莫不是昨夜火灾的幸存者?”
孙悟空撇撇嘴,本想说不去,但转念一想,怕这和尚急眼了念那什么破咒。
虽然自己不怕,但装模做样的演戏也很累。
于是,便懒洋洋地应了一声:“走吧,师父。”
两人一马循着哭声,绕过烧得焦黑的断壁残垣,来到禅院后山一处较为隐蔽的山洞前。
只见洞口。
一个须发皆被烟火燎得焦黑卷曲。僧袍破烂、脸上涕泪横流的老僧。
正瘫坐在地上,捶胸顿足,嚎啕大哭。
不是那金池长老又是谁?
原来,这老和尚昨夜见火势一起,便知不妙,他深知自己乃是主谋,生怕事情败露。
也怕火势失控殃及自身,便趁乱偷偷溜出了禅院,躲到这后山洞中。
他本想着待火灭后,再回去寻找那锦襕袈裟。
可天刚蒙蒙亮,他悄悄摸回禅院附近一看,顿时傻了眼——
整个禅院已化为一片焦土瓦砾,哪里还有袈裟的影子?
他毕生收藏的七八百件袈裟珍宝,连同他经营了数百年的观音禅院,一夜之间,尽数付之一炬!
贪念害人,反误了性命与基业。
金池长老此刻真是追悔莫及,万念俱灰,越想越悲,忍不住在此放声痛哭。
“兀那老和尚,哭什么哭?吵到俺老孙睡觉了!”
孙悟空上前一步,故意粗声粗气地喝道。
金池长老被这突如其来的喝问吓了一跳,哭声戛然而止。
他抬起浑浊的泪眼,看到站在面前的正是昨夜留宿的唐僧和那个毛脸雷公嘴的徒弟。
顿时如同见了鬼一般,吓得往后一缩,脸上惊恐,羞愧。悔恨交织。
“你你们没死?”
金池长老声音颤抖,难以置信。
“托你的福,火放得挺旺,可惜没烧死我们。”
孙悟空冷笑道:
“倒是你这老巢,和你那些宝贝袈裟,看样子是保不住了。”
这话如同尖刀,狠狠扎在金池长老心上。
他顿时悲从中来,也顾不得害怕了,拍着地面哭喊道:
“报应啊!都是报应!”
“老衲一时贪念,害了全院僧众,毁了百年基业,连菩萨赐下的佛宝也丢了。”
“我我还有何颜面活在世上?”
说着,竟要以头撞向旁边的岩石寻死。
就在他额头即将触碰到冰冷岩石的瞬间。
一只戴着佛珠、却沾染了些许烟灰的手。
快如闪电般伸了过来,一把攥住了他的后衣领,将他硬生生拉了回来。
金池长老一个趔趄,跌坐在地,茫然抬头,看到的却是唐僧那张近在咫尺,写满了不耐烦与嫌弃的脸庞。
洞口的孙悟空挑了挑眉,小白龙也好奇地凑近了些。
他们都以为,唐僧出手拉住金池,纵然不会说什么悲天悯人的宽慰话,至少也该训斥几句“蝼蚁尚且贪生”之类的。
然而,唐僧接下来的话,却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只见。
唐僧皱着眉头,仿佛掸去什么脏东西般松开了手,还下意识地在僧袍上擦了擦手指。
他看着惊魂未定,泪眼婆娑的金池长老,语气冰冷,没有丝毫同情,只有一种被打扰后的烦躁和不容置疑的追问:
“你这老和尚,要死要活是你自己的事,贫僧没兴趣管。”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
俯视着瘫坐在地的金池,目光锐利如刀,继续说道:
“但在你死之前,先把话说清楚,贫僧那件锦襕袈裟,到底哪里去了?”
“是不是你藏起来了?还是你知道被谁拿走了?”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压迫感,仿佛金池长老的死活远不如一件袈裟重要。
金池长老彻底懵了,他呆呆地看着唐僧,似乎没想到这位圣僧关心的竟然只是袈裟,对他的寻死觅活和悲惨境遇毫不在意。
方才那点因唐僧出手相救而升起的一丝渺茫希望和愧疚,瞬间被这冰冷的现实击得粉碎。
孙悟空在一旁看着,差点笑出声来,心中暗道:
“这和尚,越来越对俺老孙的脾气了!够直接!”
小白龙则是缩了缩脖子,对唐僧的凉薄有了新的认识。
金池长老被唐僧那毫无感情的眼神盯得心里发毛。
贪生怕死的本能终究占了上风,寻死的念头也淡了。他哭丧着脸,连忙摆手解释:
“没没有!”
“圣僧明鉴,老衲绝对没有私藏袈裟。”
“老衲若得了那等佛宝,何至于沦落至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