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强压着翻腾的气血和怒火，目光如刀般剐向孙悟空。
她对这猴子本就印象极差，先有两次“意外”致唐僧身死，后又抗拒金箍。
如今又见这食龙惨剧，下意识便将这骇人听闻之举的源头归于这桀骜不驯的猴头！
“孙悟空！”
观音声音因愤怒而尖利：
“你这泼猴！竟敢蛊惑唐僧行此等此等伤天害理之事。”
“屠戮灵兽，啖食其肉，与妖魔何异？”
“你眼里还有没有佛法？”
孙悟空正啃着龙腿，闻言把嘴里的肉咽下，一脸无辜地摊手解释：
“菩萨，您这可冤枉俺老孙了。”
“天地良心，是这和尚自己说要吃了这条小龙，还说什么替天行道，功德无量。”
“俺老孙一开始可没想着吃它，只是想教训教训这吃马的小泥鳅。”
“是他非逼着俺老孙动手，还说俺老孙不动手就是不听师命，要念那破咒哩。”
“您要不信，问问这小龙自己？”
他一边说，一边还朝着血泊中的小白龙努了努嘴。
小白龙正疼得死去活来，闻言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强忍剧痛，连连点头，龙目中充满了委屈与控诉，声音虚弱却无比肯定：
“菩萨明鉴，大圣所言，句句属实。
“是是圣僧他亲口说要吃了小龙。”
“还要小龙看着自己被吃说是佛门怒目金刚”
看着孙悟空那副“理直气壮”的冤枉样，再听听小白龙这血泪控诉，观音心中不由一沉。
孙悟空或许会狡辩，但这小白龙断无理由在如此惨状下还帮着孙悟空撒谎
难道，真是唐僧自己的主意？
她难以置信地缓缓转过头，目光死死盯住还在擦嘴的唐僧，声音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玄奘他他们所言，可是真的？”
“是你是你自己要吃这龙肉？”
唐僧见菩萨问到自己，非但没有丝毫心虚，反而挺直了腰板。
脸上露出一种“理当如此”的神情，坦然承认道：
“阿弥陀佛，菩萨明鉴，确是弟子之意。”
他承认得如此干脆利落，连一句辩解或遮掩都没有。
反倒让观音一时语塞，准备好的训斥都堵在了喉咙里。
随即，一股更加强烈的荒谬与怒火涌上心头！
“你你”
观音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唐僧：
“你乃佛门弟子，身负取经重任，当严守清规，慈悲为怀。
“怎能怎能行此杀生啖肉之举？”
“你修的什么佛？念的什么经？”
面对观音的厉声训斥，唐僧非但不惧，反而眉头一皱。
仿佛觉得观音才是不明事理的那一个。
他双手合十，宝相庄严，开始滔滔不绝地阐述起他那套被魔念扭曲的佛法：
“菩萨此言差矣。”
“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又云：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
“这小白龙盘踞鹰愁涧，伤人害命，造下无边恶业，乃是沉沦苦海之恶徒。”
“弟子食其肉，非为口腹之欲，实乃以大慈悲心，行霹雳手段。”
他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语气也激昂起来：
“弟子以身度化此孽龙，使其血肉与我等融为一体，助长我等西行法力，岂不是断了它继续为恶之根？”
“以恶龙之躯，助取经之业，此乃化戾气为祥和，变毒药为良药。”
“正是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之真谛。”
“此等无上功德，菩萨为何不能理解？”
“难道非要放任此龙继续为恶，或是假惺惺地念几句经文超度，才算慈悲吗？”
这一番强词夺理，颠倒黑白的歪理邪说，直接把观音给听傻了。
她瞪大眼睛，张着嘴，竟然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言辞来反驳。
这唐僧简直是将佛经扭曲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可偏偏他还能引经据典，说得头头是道。
“你你这是歪理！是邪说！”
观音气得脸色发白，却发现自己竟有些词穷。
“菩萨着相了。”
唐僧反而露出一副悲悯的神情，摇了摇头：
“佛法无边，岂能拘泥于形式？”
“心中有佛，万物皆可度。”
观音看着唐僧那“诚恳”而“坚定”的眼神，知道再争辩下去也是徒劳。
这金蝉子怕是神魂出了大问题，或者被什么邪祟影响了心智！
但眼下西行在即，没时间深究。
想到这里。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翻涌的怒火和无力感，疲惫地挥了挥手：
“够了！玄奘，我不管你如何理解佛法，但从今日起，严令禁止你再食荤腥，更不得杀生！”
“若再犯，休怪我将此事禀明佛祖，严惩不贷。”
说罢。
她不再看唐僧那副令人血压飙升的嘴脸，转身看向奄奄一息的小白龙，心中涌起一阵愧疚和头疼。
好好一个龙族太子，差点成了取经路上的第一道“荤菜”
观音看着小白龙那凄惨的模样和充满恐惧的眼神，心中叹息更甚。
她不再多言，右手轻托羊脂玉净瓶，左手拈起杨柳枝。
蘸取瓶中的三光神水——那日光，月光，星光凝聚的无上疗伤圣水，轻轻朝着小白龙的断腿处洒去。
一滴晶莹剔透、蕴含无尽生机的神水滴落。
霎时间。
柔和而磅礴的生机灵光将小白龙庞大的身躯笼罩。
那狰狞的断腿伤口处，血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蠕动，再生，骨骼续接，龙鳞复生。
不过片刻功夫，一条完好如初，甚至隐隐更加莹润的龙腿便重新长出。
小白龙周身其他伤口也迅速愈合，萎靡的气息为之一振。
虽然损耗的精血元气非一时能补全，但至少性命和行动已无大碍。
小白龙挣扎着抬起龙头，看向观音的目光充满了感激，但深处那抹对唐僧的恐惧却丝毫未减。
观音收起玉净瓶，对小白龙温言道：
“小白龙，此番劫难，亦是修行。”
“你既已应允皈依，便需信守承诺。”
“此后，你便化作白马，驮负唐僧西去，一路护持，将功折罪，待功成之日，自有你的正果。”
小白龙闻言，龙躯微微一颤。
它看向一旁已经擦干净嘴，正目光灼灼打量着自己仿佛在评估这新“坐骑”的肉质的唐僧。
又看看面无表情的孙悟空，心中寒意更盛。
给这样的“圣僧”当坐骑？岂不是等于将一块鲜肉时刻挂在饿狼嘴边？
可它不敢反驳观音的话，更不敢再提什么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