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仁微微一笑,继续推演:“吃了这么大亏,鬼子很可能恼羞成怒,调主力部队压过来,或者从别处抽兵。”
“这时候,咱们就让86军主力假装顶不住,从蒙阴撤到临沂西北的山区附近。”
“同时,命令第20军团汤伯部提前迂回到侧后方。等86军黏住鬼子主力,汤部就从背后杀出来,和正面守军前后夹击,争取在野战中重创,甚至包围敌军。”
他说完,拿起杯子喝了口水,目光扫过众人:“各位,有什么要补充的?”
参谋们沉思片刻,纷纷摇头。
只有李仙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李长官,第20军团刚和86军闹过矛盾。万一他们故意拖延,不及时赶到,86军岂不是要孤军奋战,伤亡惨重?”
李仁背着手踱了几步。
这确实是个隐患,但汤伯部装备精良,是中央军嫡系,用他们打反击,才能最大程度杀伤敌军。
他冷哼一声:“大敌当前,我第五战区的命令,他们必须执行,否则,休怪我以抗命之罪,严惩不贷!”
说完后,他望向其中一个参谋:“此事关系全局,必须保密。韩参谋,你立刻出发去临沂,当面传达命令给林将军。”
“明白!”
傍晚,天色渐暗。
虞家四个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换上粗布衣裳,乔装成寻常百姓,在几名忠心仆人和调查统计局二处特务的暗中护卫下,悄然离开沪市。
他们轻装简从,朝着绍兴方向潜行。
路线早已规划好,先穿过嘉兴,杭州两处沦陷区,趁夜跨过钱塘江,进入尚在国军控制下的萧山,再从萧山转往绍兴。
之后便相对安全,从绍兴乘火车至南昌,再由南昌换船,直抵武汉。
整条路上,最危险的,便是过钱塘江之前那段路。
岛国驻沪市总领事馆内。
“渡边总领事,果然不出您所料,”一名青帮头目躬身汇报,脸上堆着谄媚的笑,“刚接到兄弟们的线报,虞家那几个小辈,已经溜出沪市了。”
渡边悠太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嘴角浮起一丝阴冷的笑意。
果然
虞家那老东西,终究是关心则乱。若那些小辈一直躲在租界里,碍于英美两国的面子,他还真不好直接动手。
可如今,在他的步步紧逼下,对方果然沉不住气,让年轻人先逃。
出了沪市,便是他日本黄军的天下了。
“嗯,很好,派人跟上去,”渡边悠太放下茶杯,声音平淡却透着寒意,“抓活的。”
只要人质在手,虞家,便只能低头。
沪市郊外,土路颠簸,三辆轿车在夜色中疾驰。
“依萱,咱们这是在逃命啊,你非要带着这么个铁疙瘩干嘛?”
后排,堂姐虞曼卿忍不住抱怨。
她和虞依萱中间,赫然放着一台便携式电台,长约五十厘米,宽三十,高二十,足足二十公斤重。
虞依萱行李没带几件,却执意把这玩意儿搬上了车。
“这是林将军给我的,”虞依萱轻声解释,“他说危急时刻,可以用它向他的部队发送位置,他会派人来接应。”
“噗——”
坐在副驾驶的表哥没忍住笑出声:
“依萱,你知道咱们现在在哪儿吗?林将军的38师是能打,可他现在指不定在哪个山沟里跟鬼子拼命呢!要想来接咱们,先得突破鬼子防线,这怎么可能?”
他摇摇头,语气带着几分嘲弄:“我看你啊,就是被他给骗了。”
虞依萱没接话。
她只是默默摸了摸风衣内衬里那把精致的小手枪,目光投向窗外,焦土和扭曲的枯枝在夜色中飞速倒退。
表哥说的,她何尝不明白?
她也不知道林晏的部队此时身在何处,甚至都有可能远在华北,怎么可能真派兵跨越千里来接她?
但她也有她的想法。
只要能用这台电台联系上林晏,只要他还念着她这段时间的相助,哪怕他本人来不了,也能通过38师的联络渠道,请附近的友军出手接应。
更重要的是
出了沪市,谁还认得什么沪上虞家?
但出了沪市,没人敢不卖“土木系86军,华东之盾林晏”的面子。
只要林晏愿意开口,沿途尚在国军掌控的城市,绝不敢为难他们。关键时刻,这就是一张护身符。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
林晏愿意帮她。
虞依萱垂下眼帘,手指轻轻拂过电台冰冷的外壳。
但愿,她没看错人。
翌日清晨,阴沉的天空中纷纷扬扬的飘起了小雪,远处蒙山的轮廓在雪幕里淡成了青灰的剪影。
上午,一辆吉普车风尘仆仆地驶入38师指挥部。
作战室里,韩参谋将李仁对86军的最新部署详细传达给林晏和朱春,说完喝了口热茶,问道:
“林将军,此事关系重大。您有什么要补充的,或是需要我转达给李长官的?”
林晏原本想说,汤伯?我不需要。
光靠86军自己,他就有把握最大限度杀伤敌军。
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想想汤伯跟自己那些过节,再想想对方“传奇耐电王”(指经常不接电话,拖延命令)的称号
算了,不说了。
到时候无论李仁怎么催,汤伯估计都不会来支援。
那样正好,自己暗中安排一支奇兵从侧后杀出,包围全歼鬼子。
功劳全是86军的,黑锅全归汤伯。
“韩参谋,”林晏神色如常,“请转告李长官,我86军38师今日下午出发,明日上午,准时进攻蒙阴。”
韩参谋眉毛一挑:“好!那我这就去通知第三军团庞将军。”
“慢走。”
送走韩参谋,朱春立刻召集38师各部,分配战斗任务。
中午时分,雪稍停。
38师主力悄然开拔,朝着蒙阴方向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