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大明嘉靖年间,京城南城兵马司底下一个小小的仓廪吏,名叫石崇,父母盼我富足,实则穷得叮当响。
我的差事是看守一座存放陈年税粮、几近废弃的旧仓,清闲,但阴冷,常年弥漫着一股谷物腐烂混合着老鼠屎尿的怪味。
仓廪对面,隔着一道污浊的水沟,有间不起眼的铺面,门脸窄小,连块正经招牌都没有,只挂着一块被油烟熏得发黑的木牌,上面用红漆写着两个模糊的字:“血膳”。
铺主姓许,人称许三观,是个干瘦精悍的中年人,眼神总是亮得有些过分,像两簇烧得太旺的炭火。
他这铺子,只卖一种东西:血豆腐。
不是寻常的猪血鸭血,据他说,是“秘法特制”,用料极讲究,每日只做一板,售完即止。
起初,没人当回事。
这穷街陋巷,谁有闲钱吃这精细玩意儿?
但渐渐地,怪事传开了。
先是码头扛大包的鲁大脚,累吐了血,大夫说伤了根本,活不过半年。
他穷得叮当响,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思,用最后几个铜板,买了许三观一块血豆腐,炖了汤喝下。
不出三日,竟能下床走动了!半月后,又能扛包了,力气比从前还大些,只是脸色总透着一种不健康的潮红,眼珠子也更亮了些。
接着是东街唱曲的盲女小桃红,得了痨病,咳得奄奄一息。
不知谁给她弄了块血豆腐,吃了没几天,咳嗽竟止住了,脸上也有了血色,甚至那盲了多年的眼睛,据说能看到一点模糊的光影了。
更奇的是西市那个败光了家产、瘦得像鬼的败家子胡公子,吃了许三观的血豆腐后,不但精神焕发,还时来运转,竟在赌场连赢数把,赎回了祖宅。
这下子,“血膳”许三观的名头响了。
都说他那血豆腐是“吊命仙丹”、“转运神物”。
达官贵人固然不屑来这腌臜地方,但南城三教九流、走投无路之人,却把许三观的小铺门槛都快踏破了。
价钱也水涨船高,从最初的几个铜板,涨到了一两银子一块,还得看许三观脸色,他愿意卖才行。
我因为守着对面的仓廪,时常能看到许三观。
他总是在天不亮时,铺子后门就飘出熬煮东西的奇异香气。
那香气很怪,浓郁、腥甜,带着一丝铁锈味,却又奇异地勾人食欲,闻久了,会觉得口干舌燥,心跳加快。
他本人,却越来越瘦,眼眶深陷,但那双眼里的炭火,却烧得越来越旺,看人时,像能直接看到你骨头缝里去。
我曾好奇问过他,血豆腐到底用的什么血,这般神奇?
他咧嘴一笑,露出被烟熏黄的牙齿:“石兄弟,这可不是普通的畜生血。是‘心尖血’,得是活物情急拼命时,那一口冲顶的热血,才够劲道,能补人亏损的‘生气’。”
他说得玄乎,我半信半疑。
但看他铺子生意越来越好,自己也有些心动。
我虽是个不入流的小吏,但薪俸微薄,老母多病,妻子体弱,日子过得紧巴巴。
若这血豆腐真能强身健体,甚至改改运道……
我攒了半个月的饭钱,咬牙买了一小块。
许三观收钱时,深深看了我一眼,那眼神让我有些不舒服,像是估量,又像是……怜悯?
“石兄弟,头一回吃,量要少,慢点品。”他叮嘱一句,用油纸仔细包了,递给我。
那血豆腐颜色暗红发黑,质地紧实,摸上去冰凉滑腻。
回家按他说的,用清水加姜片炖了。
汤色很快变成一种浑浊的暗红色,那股奇异的腥甜香气弥漫开来。
我舀了一小勺汤,抿了一口。
味道……难以形容。
极鲜,鲜得霸道,直冲天灵盖,但鲜过后,是更浓的腥,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类似金属的涩味。
喝下去,胃里暖烘烘的,很快流遍全身,四肢百骸都舒坦起来,多日积攒的疲惫一扫而空,精神陡长,看东西都格外清晰。
果然神效!
我把剩下的汤和豆腐都吃了。
那一夜,我睡得极沉,一个梦都没有。
第二天起来,神清气爽,感觉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连走路都轻快了许多。
老母和妻子也说我脸色好了不少。
我心中暗喜,觉得这钱花得值。
可好景不长。
过了七八天,那种精力充沛的感觉开始消退。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名的、深入骨髓的……空虚感。
不是饿,不是渴,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缺”。
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看什么都提不起劲,唯有想起那血豆腐的奇异滋味和服用后的舒泰感时,心里才会猛地一抽,涌起强烈的渴望。
像酒鬼犯了酒瘾,烟鬼犯了烟瘾。
我忍了几天,那“缺”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抓心挠肝,坐立不安。
甚至夜里开始盗汗,梦见自己泡在一锅温热的、暗红色的汤里,无数细小的触须从汤底伸上来,缠住我,往我皮肤里钻。
我终于忍不住,又去找许三观。
他看到我,毫不意外,仿佛早就等着。
“石兄弟,来了?”他笑容里多了一丝了然的意味,“‘膳’劲儿过了吧?这东西,补是补,就是……有点‘费神’。得常补,才能稳住。”
我又买了一块。
这次,他没再多说,只是意味深长地加了一句:“往后,量恐怕得慢慢加上去。”
果然,第二块血豆腐的效果,持续时间更短。
而那种事后的“空虚”和“渴望”,却来得更猛,更烈。
我成了“血膳”的常客。
工钱大半都填了进去。
身体似乎比以前强壮些,但心里那种被掏空的感觉,却如影随形。
我发现,常来光顾的熟客,脸上都有一种相似的神情:亢奋后的疲惫,以及眼底深处无法掩饰的饥渴。
我们彼此心照不宣,在铺子外排队时,很少交谈,只是用那种空洞又急切的眼神互相打量。
许三观越来越神秘。
他不再亲自接待所有客人,雇了个木讷的哑巴伙计在前面张罗。
他自己则时常闭门不出,后院的熬煮声却日夜不息,那股腥甜香气越来越浓,几乎笼罩了整条街巷。
甚至开始有野猫野狗莫名失踪。
邻居有闲言碎语,但许三观的“血膳”效果实在诱人,且他为人“规矩”,从不多事,也就没人深究。
直到那天,码头的鲁大脚出事了。
他在扛一包极重的南洋香料时,突然狂性大发,力大无穷,将几个上前帮忙的工友都甩了出去,然后徒手撕开了那包香料,把头深深埋进去,疯狂地嗅吸,最后竟大口嚼吃起来!
等人将他制住,他已两眼翻白,口吐白沫,浑身皮肤赤红,血管根根暴起,像要炸开。
抬回家后,当晚就死了。
死状极惨,七窍流血,身体却异常饱满,像吹胀的气球。
验尸的仵作私下说,他血液浓稠得不像话,颜色暗得发黑,骨髓都干涸了。
有人说他是中了南洋香料的邪毒。
但我知道,鲁大脚是“血膳”最早、也吃得最凶的顾客之一。
他的死,像一块石头投入死水,在熟客间引起了隐秘的恐慌。
许三观却稳如泰山。
他只在铺门口贴了张纸条:“血膳大补,过犹不及。客官自重。”
轻飘飘一句话,把干系推得干干净净。
可“血膳”的诱惑太大,恐慌很快被更强烈的渴望压过。
客人依旧络绎不绝。
我也一样。
虽然害怕,但那种深入骨髓的“缺”感发作起来,比死还难受。
我只能不断加大“剂量”,用更多的血豆腐,去填补那个似乎永远填不满的空洞。
我的积蓄很快见底。
开始典当东西,妻子陪嫁的银簪,老母压箱底的铜锁……
家里怨声载道,我却充耳不闻,眼里只有那暗红色的血豆腐。
许三观看我的眼神,也越来越不同。
不再是估量或怜悯,而是一种近乎……慈祥?或者说是饲养员看着养肥了的牲畜般的满意。
一天,他破例请我进铺子后堂。
后堂比想象中宽敞,却异常阴冷。
正中是一口巨大的、从未见过的黑色陶瓮,瓮下炭火幽幽,瓮口盖着厚重的木盖,但那股熟悉的、浓烈百倍的腥甜气,正是从这里源源不断地涌出。
四周墙壁上,挂着许多晾干的、形状古怪的植物和某些动物的部件,我都不认识。
最让我头皮发麻的是墙角一个木架,上面整齐摆放着十几个大小不一的陶罐,罐口贴着红纸,写着字。
借着昏暗的光线,我瞥见最近一个罐子上写着:“甲字七号,码头鲁,精气尚存三,可入‘壮力膳’。”
鲁?鲁大脚?!
“精……精气?”我声音发颤。
许三观笑眯眯地给我倒了碗黑乎乎的茶,自己坐在那张油腻的方桌旁。
“石兄弟,坐。看你也是老主顾了,有些事,该让你知道了。”
他慢条斯理地说:“我这‘血膳’,补的不是气血,是‘生气’,是‘命源’。人活一口气,这口气,就是‘生基’。寻常损耗,五谷杂粮能补。但大病、大亏、或是想逆天改运,就得用非常之法,补非常之基。”
“你这血豆腐……”
“不是猪羊血。”许三观打断我,眼睛亮得骇人,“是‘人膳’。”
我手一抖,茶碗差点脱手。
“别怕,不是杀人取血。”他摆摆手,“是‘取用’。像鲁大脚那样的,他本就亏空得厉害,全靠‘血膳’吊着。‘血膳’给了他力气,给了他运道,但也像钩子,钩住了他的‘生基’。他吃得多,钩子就下得深。等他底子彻底被榨干,钩子一收,他那点残余的‘生气’和‘命数’,自然就……归瓮了。”
他拍了拍那口黑色巨瓮。
“回来,做成下一批‘血膳’,供养其他需要的人。这叫……循环,物尽其用。”
我听得毛骨悚然,浑身冰凉。
所以,我们吃下去的,不仅是某种邪物。
还是前一个食客被榨干后剩余的“生命”?
我们是在吃……“人”?
“为、为什么告诉我这些?”我牙齿打颤。
“因为你是明白人。”许三观凑近,气息喷在我脸上,带着那股甜腥味,“而且,你‘吃’得差不多了。钩子,也快下到底了。”
他指了指墙角另一个空陶罐,上面已经贴好了红纸,墨迹未干:“丙字十一号,仓吏石……”
后面该写什么?精气残存?可入何膳?
我猛地站起,想跑,双腿却像灌了铅,眼前阵阵发黑。
那“空虚”感,此刻排山倒海般袭来,比任何一次都猛烈!
“别急,石兄弟。”许三观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飘来,“还有个法子。你不想像鲁大脚那样,被榨干收走吧?你还有老母妻子要养……”
“什……什么法子?”我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声音。
“帮我。”他笑容扩大,“你这差事,守着旧粮仓,僻静,好办事。帮我……‘进货’。”
“进……货?”
“对。”他眼神阴冷下来,“总有些无人在意的流民、乞丐、独身的外乡人……‘生气’虽杂,但量足。引他们来,或者,告诉我他们在哪儿。剩下的,你不用管。”
“这‘血膳’的买卖,不能只靠熟客自然耗尽,太慢。得有点……新鲜的‘底料’,才能做出更上等的‘膳’,卖更好的价钱。你我合作,你得‘膳’续命养家,我得料扩大营生。如何?”
我终于彻底明白了。
许三观不是医者,不是厨师。
他是一个以“补命”为饵,以“血膳”割人命、循环利用的……
恶魔!
而我,早已是他网中的鱼,钩上的饵。
现在,他要我变成他手里的钩子。
去钓别的鱼。
我心中充满恐惧、恶心和绝望。
我想拒绝,想大喊,想揭露这一切。
可那股噬心的“空虚”和渴望,让我浑身发软,喉咙发紧。
我想起病弱的老母,想起憔悴的妻子,想起自己那点可怜的薪俸……
许三观静静等着,像毒蛇等着青蛙做出最后的挣扎。
最终,我点了点头。
极轻微,却重若千斤。
许三观笑了,递过来一小包东西,比平时的血豆腐更小,颜色更深,近乎紫黑。
“这是‘订金’,‘老料’熬的,劲足,能顶好些天。事成之后,还有更好的‘新料’。”
我颤抖着接过。
那晚,我吃了那“订金”。
前所未有的满足感充斥全身,精力澎湃,甚至生出一种能掌控一切的错觉。
但心底最深处,一片冰冷。
我知道,我完了。
我成了许三观的同谋,成了这“人膳”循环的一部分。
我开始利用职务之便,在旧仓廪附近物色“目标”。
一个冻饿倒毙的流民,被我悄悄指给了许三观的哑巴伙计。
一个独自南下的年老货郎,在仓廪屋檐下避雨时,被我“热情”地指了条“近路”,通向许三观铺子后的死胡同。
每一次,我都得到一份“特供”的血豆腐,品质更好,效力更持久。
许三观对我的“工作”很满意。
我的“空虚”感被暂时压制,家里甚至因为卖“消息”得了点许三观赏的碎银,日子似乎好过了一点。
但我夜夜噩梦。
梦见那些被我指路的人,变成一罐罐贴着红纸的陶罐,在许三观的后堂里整齐排列。
梦见鲁大脚七窍流血的脸,在黑暗中对我无声咆哮。
梦见自己也变成一罐,被摆在架子上,标签写着:“仓吏石,叛孽深重,可入‘引路膳’。”
我的身体,在“血膳”的滋养下,看似强壮,却开始出现异样。
皮肤下,偶尔会鼓起一些游走的、硬硬的小疙瘩,像有什么东西在血管里钻。
眼睛对光线越来越敏感,尤其怕看红色,一看就头晕目眩。
耳朵里,开始出现极细微的、持续不断的嗡鸣,像无数人在遥远的地方哀嚎。
我知道,这是“钩子”越来越深的迹象。
我吃的“血膳”越上等,我与这邪术的绑定就越深,最终下场就越惨。
我想过自首,想过逃跑。
但“血膳”的瘾,和对许三观手段的恐惧,让我一次次退缩。
我只能像行尸走肉一样,继续下去。
直到那个雨夜。
哑巴伙计急匆匆来找我,比划着,神色惊恐。
许三观让我立刻去铺子。
我冒雨赶到。
后堂里,气氛凝重。
地上躺着一个穿着破烂袈裟、面目枯槁的老和尚,已经没了气息。
许三观脸色铁青,围着老和尚的尸体转圈。
“妈的,看走眼了!”他啐了一口,“以为是云游的野僧,想弄点‘清净底料’做上等‘安神膳’。没想到……是个有真修行的!”
他指着老和尚的胸口。
那里,僧衣被撕开,露出干瘦的胸膛。
皮肤上,赫然有一个淡淡的、金色的“卍”字印记,正在缓缓消散。
而许三观平时用来“取用”生气的几根特制的、中空的黑铁长针,扎在老和尚几处穴位上,此刻竟然弯曲、发黑,像是被什么力量反震所致。
“这老秃驴,临死前用秘法锁住了大半‘生气’和一身修为,还下了‘追魂印’!”许三观眼中第一次露出慌乱,“‘钩子’没收回多少,反倒惹了一身骚!这‘印’会引来麻烦!”
他猛地盯住我,眼神凶狠:“这地方不能待了!得立刻走!你,帮我处理掉这老和尚,埋到你的仓廪后面去,埋深点!然后……”
他顿了顿,从怀里掏出一个油布包,扔给我。
“这里面是‘血膳’最后的方子和几块‘母膏’。方子你留着,或许将来用得上。‘母膏’你每隔七日,用自身精血喂养一次,便能持续做出最下等的血豆腐,够你自己吊命了。”
“记住,别贪,别露白。等我找到新地方,安顿下来,再联系你。”
他匆匆收拾了一些细软和最重要的几个陶罐,带着哑巴伙计,连夜消失在雨幕中。
留下我,对着老和尚的尸体,和那个滚烫的油布包。
我拖着老和尚冰冷的尸体,深一脚浅一脚回到仓廪后院,在墙角挖了个深坑,将他埋了。
做完这一切,我瘫坐在泥水里,看着手里的油布包。
打开,里面是一张写满蝇头小楷的、触手冰滑的皮纸(后来知道是人皮),详细记录了“血膳”从选“材”、下“钩”、熬“膳”、到收“基”的全套邪术。
还有三块巴掌大小、颜色暗红近黑、微微搏动的膏体,这就是“母膏”。
雨停了,天边泛起鱼肚白。
我看着初升的朝阳,又看看手中邪异的方子和母膏。
许三观跑了。
我自由了?
不。
“血膳”的瘾还在。
“钩子”还在我体内。
老和尚的“追魂印”……会不会也牵连到我?
更重要的是,我有了这方子和母膏。
我能自己制作血豆腐了。
不用再去害人,只需每隔七日,喂它一点我的精血……
这个念头一起,就像野草般疯长。
那噬心的“空虚”感,适时地再度袭来。
我抱着油布包,蜷缩在冰冷的仓廪角落。
我知道,我面前有两条路。
毁了这邪物,然后可能在某天“血膳”瘾发作时痛苦死去,或者被老和尚的“追魂印”引来的东西找到。
或者……留下它。
用我自己的血,喂养它,制作最低等的血豆腐,吊住自己的命。
像个寄生虫,靠吸食自己的未来,苟延残喘。
我选择了后者。
我还能怎么选呢?
从那以后,我成了新的“许三观”。
只是我的“血膳”,只供我自己。
我守着废弃的仓廪,每隔七日,用一把小刀,划破手腕,让鲜血滴在“母膏”上。
看着那暗红的膏体贪婪地吸食我的血液,发出满足般的微弱脉动。
然后用它,混合一些寻常的猪血(掩人耳目)和药材(减轻邪性),熬制成仅供我一人食用的、效力大减的血豆腐。
日子一天天过去。
我靠着这自我循环的“血膳”,活着。
但我也在迅速衰老,虽然表面力气尚存,但头发大把脱落,牙齿松动,皮肤布满皱纹和黑斑。
我知道,我在用自己的“生基”喂养“母膏”,再吃下它反哺的、掺杂着我自身生命杂质的“血膳”。
这是一个缓慢的、自我吞噬的循环。
我在吃我自己。
许三观再也没有回来。
老和尚的“追魂印”似乎也未曾引来什么。
或许,我只是这庞大“血膳”体系中,一个微不足道的、即将自我耗尽的残渣。
直到昨天,仓廪门被敲响。
一个面黄肌瘦、眼神里充满绝望和最后一丝希冀的年轻人站在门外。
他听说,这里以前有个卖“血膳”的许掌柜,能吊命,能改运。
他娘病得快死了,他走投无路。
他求我,有没有办法?他愿意做任何事。
我看着他那双和当年的鲁大脚、甚至和当年的我一模一样的眼睛。
手里的“母膏”,传来一阵熟悉的、饥渴的悸动。
我摸了摸袖子里,那把用来取血的小刀。
刀锋冰凉。
我抬起头,看着年轻人充满哀求的脸。
窗外,夕阳如血,染红了半边天。
“血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