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晏如总觉得家里有别人的味道。
不是灰尘味,也不是饭菜味,是一种温热的、活人的气息。像有人刚在沙发上躺过,空气里还留着体温和皮肤的味道。她疯了似的喷空气清新剂,那气息却越来越浓!
丈夫赵海劝她去看医生。
“你就是太累了,家里就咱俩,哪来的别人?”
可有一天,李晏如提前下班回家。
推开门,那股“人味”浓得几乎凝成实体,直冲鼻腔!
她顺着味道走进卧室,看见丈夫的枕头凹陷得很深。
像是刚有人枕过,可现在是下午三点,赵海应该在公司。
她颤抖着手摸向凹陷处,还是温的。
枕头上,还粘着几根棕色的长发。李晏如是黑发,赵海是短发。
那晚,她盯着丈夫熟睡的脸,突然觉得陌生。
他的呼吸节奏,和以前不一样了。
第二天,李晏如请假去了私家侦探社。
她把装着头发的密封袋拍在桌上。
“查查这是谁的。还有,盯紧我丈夫。”
三天后,侦探打来电话,声音透着古怪。
“李女士,头发的主人……查不到。”
“什么意思?”
“数据库里没有匹配记录。而且,您丈夫的行踪很正常。”
侦探顿了顿,压低声音。
“但您家楼下邻居说,最近总听见您家里有笑声。不止两个人的笑声。”
李晏如的血液瞬间凉了。
她冲到邻居家,一个老太太眯着眼睛回想。
“是啊,好几次嘞,中午啊,半夜啊,有男有女在笑。”
老太太突然凑近,神秘兮兮地说。
“昨天我还看见你家阳台,站着个穿红裙子的女人呢!长头发!”
李晏如家根本没有红裙子。
她彻底崩溃了,回家把所有衣柜翻了个底朝天。
在储藏室最深的箱子里,她真的找到了一条红色连衣裙。
簇新的,吊牌还没剪。尺码,正是她的尺码。
可她从未买过!
赵海回家时,看见妻子抱着红裙子坐在一片狼藉中。
他脸色骤变,冲过来想抢走裙子。
“你从哪儿翻出来的?这不是你的东西!”
“那是谁的?!”李晏如尖声质问。
赵海的眼神躲闪了,最终颓然坐下。
“是……是我一个远房表妹的。她之前来借住过几天,忘在这里了。”
“表妹?叫什么?住哪儿?为什么从来没听你提过?”
面对一连串问题,赵海只是抱住了头。
“你别问了!她……她已经走了!”
李晏如不再相信。她开始安装隐藏摄像头。
镜头对准客厅、卧室、厨房。
第一天,画面平静。
第二天,中午十二点整,赵海明明在上班,客厅的门却自己开了。
一个穿着红裙、棕色长发的女人,走了进来。
她哼着歌,径直走向厨房,从冰箱里拿出牛奶,倒了一杯。
然后,她端着杯子,坐在李晏通常坐的位置上,翻看李晏如的杂志。
她的脸,始终模糊不清,像蒙着一层雾气。
李晏如浑身发抖,差点尖叫出声!
更可怕的是,那女人在沙发上躺下,蜷缩的姿势,和李晏如一模一样。
仿佛她正在学习、模仿、替代!
李晏如冲回家,翻查所有录像。
她发现规律了:每天中午十二点到一点,这女人就会出现。
做李晏如常做的事,用李晏如的杯子,甚至试穿李晏如的拖鞋。
她像个勤劳的幽灵,准时前来“练习”如何成为这个家的女主人。
李晏如决定当面抓住她。
第二天中午,她提前藏在客房的衣柜里。
十一点五十九分,钥匙转动门锁的声音传来。
红裙女人准时进门,依然哼着那首不成调的歌。
李晏如屏住呼吸,从衣柜缝隙往外看。
女人放下包,走向卧室。这一次,她居然开始试穿李晏如的睡衣!
李晏如再也忍不住,猛地推开衣柜门冲出去!
“你是谁?!”
女人缓缓转过身。
李晏如终于看清了她的脸——那是一张和自己有七分相似,却更年轻、更光滑的脸!
女人笑了,嘴唇咧开的弧度都和李晏如神似。
“我在学习成为你啊。”她的声音轻柔,“很快,我就能比你更像你了。”
李晏如抓起桌上的剪刀扑过去。
女人轻易躲开,反手抓住李晏如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
“别急,等他彻底习惯了‘我’,你就能休息了。”
“他?赵海?你们是一伙的?!”
女人不答,只是凑近李晏如的颈窝,深深吸了一口气。
“你的味道,我也快学会了。只差最后一点……”
李晏如挣脱开来,夺门而逃。
她跑去找侦探,播放录像,指着那个女人。
“就是她!查她!”
侦探看着录像,脸色越来越白。
“李女士……这女人进出的时间,楼道的公共摄像头,什么都没拍到。”
“而且,根据她的步态和身形分析……”侦探咽了口唾沫,“和你的相似度,高达百分之九十二。”
“这不可能!”
“还有更不可能的。”侦探调出另一段录像,是小区大门的监控。
昨天中午,穿着红裙的“李晏如”,正挽着赵海的手臂,有说有笑地走进小区。
时间,正是李晏如躲在公司加班的时候!
“赵海在撒谎!他早就知道!”李晏如浑身冰冷。
她想到一个更恐怖的可能:如果赵海想要的,就是这个替代品呢?
李晏如没有回家,她去了闺蜜家。
哭着说完一切,闺蜜却露出了奇怪的表情。
“晏如,你最近……是不是压力太大了?”
“连你也不信我?”
“不是不信。”闺蜜拿出手机,翻出朋友圈,“你看,昨天赵海还发了你们的合照。”
照片里,赵海亲密地搂着一个穿红裙的女人,在海边。
女人侧着脸,笑容灿烂。那侧脸,分明就是李晏如自己!
可李晏如昨天根本没去过海边!
“这照片是假的!合成的!”
闺蜜握住她的手,眼神充满同情。
“晏如,我认识一个很好的心理医生……”
李晏如甩开手,跑了出去。世界好像被无声地篡改了。
所有人都在证明那个“她”的存在,而真正的自己,正在被一点点擦除。
她失魂落魄地走到江边,看着浑浊的江水。
突然,有人从背后轻轻抱住了她。
是那股温热的人味!
“学得差不多了。”是那个女人的声音,在她耳边呵气如兰,“你可以消失了。”
李晏如想挣扎,身体却软绵绵地使不上力。
女人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一下,又一下。
“你知道吗?最难模仿的不是长相,是气味。每个人的气味都是独特的混合体:饮食、情绪、荷尔蒙……”
“所以我来了这么多次,贴近你的生活,呼吸你的空气,用你的东西。”
“现在,我连最后那点‘绝望’的味道也有了。谢谢你。”
李晏如眼前发黑,最后的感觉,是女人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
如同告别,也如同接收。
再次醒来,李晏如躺在陌生的房间里。
房间很小,墙壁斑驳,有股霉味。
镜子里的脸苍白憔悴,头发被剪短染成了棕色。
她身上,穿着那条红裙子。
床头柜上有张纸条,是赵海的笔迹:
“别怪我。她比你温柔,比你像‘妻子’。你会习惯新身份的,楼下抽屉里有新的证件。”
李晏如发疯似的翻找,果然找到了身份证。
照片是她,名字却叫“吴晓丽”。地址、出生日期,全是陌生的。
她成了另一个女人!
她冲到窗边,楼下是陌生的破旧街道。
这时,电视里正在播放本地新闻。
女主播用甜美的声音说:“近日破获一起失踪案,女子李晏如疑似精神失常离家出走,丈夫赵海先生悬赏寻人……”
屏幕上,出现了赵海和那个红裙女人的照片。
他们依偎在一起,赵海满脸“悲痛”。
而那个女人对着镜头,羞涩而忧伤地低头,俨然一副“新任赵太太”的模样。
李晏如想大喊,想砸了电视。
但她突然闻到,自己身上,正散发出那股曾经让她恐惧的、温热的“”。
这味道现在从她的皮肤里,她的呼吸里,丝丝缕缕地透出来。
那么熟悉,又那么令人作呕。
她跌坐在地,看着镜子里那个穿着红裙的短发女人。
镜中人眼神空洞,嘴角却似乎,正对着她,极其缓慢地,向上弯起一个微笑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