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素娟在衣柜深处发现了一卷裹着的丝绸。
她抖开它,里面滑出一张纸条:“穿上,你会看到真相。”
她嗤笑一声,这准是丈夫宋文柏的恶作剧。他最近总爱搞些神神秘祟的把戏。
但丝绸的触感异常冰凉,像某种活物的皮肤。她犹豫片刻,还是换上了。
镜子里的自己似乎年轻了些,眼角细微的皱纹消失了。她惊愕地贴近镜面。
突然,镜中人的嘴角向上扯动,而李素娟自己分明没有笑!
她尖叫着后退,镜中的“她”却缓缓抬起手,指向窗外。
李素娟猛地转头。院子的老槐树下,不知何时蹲着一个黑影。那黑影的轮廓,竟和她一模一样!
丝绸骤然收紧,勒得她喘不过气。她撕扯着,布料却像生了根,紧紧吸附在皮肤上。
黑影站起身,朝屋子走来。步伐和李素娟分毫不差。
宋文柏推门而入,看到妻子,愣住了。“素娟?你……你怎么在外面?”
李素娟指着自己,“我在这里啊!”
宋文柏眼神涣散,“不,你明明刚从树下走过来。”他转身,对着空荡荡的门口说话,“快进来,夜里凉。”
李素娟冲到丈夫面前,可他视若无睹。他的手穿过她的身体,像穿过一团雾气!
窗外的“她”已经走到门前,嘴角带着李素娟从未有过的诡异微笑。宋文柏温柔地牵起那个“她”的手。
李素娟疯狂嘶喊,拍打家具,但无人察觉。她成了自己家里的鬼魂!
那个“她”坐在李素娟常坐的沙发位置,端起她的茶杯。宋文柏目光痴迷,“你今天真美。”
“李素娟”开口,声音却沙哑如砾石摩擦:“这丝绸,很合身。”
李素娟猛然意识到,纸条、丝绸,都是圈套!丈夫早就知道!
她扑向那个冒充者,身体却穿了过去。绝望中,她想起纸条的后半句——“你会看到真相。”
真相是什么?她死死盯住丈夫的脸。
宋文柏抚摸着“妻子”身上的丝绸,喃喃道:“十五年,终于等到它完全变成你的样子。”
丝绸!李素娟低头看自己身上的布料,它正在缓慢蠕动,颜色逐渐变得灰败。她感到有什么东西正从自己的指尖被抽离。
冒充者转过脸,正对李素娟的鬼魂。它的脸开始融化,露出下面密密麻麻的、丝线般的东西。那不是人脸,而是一团正在编织的茧!
“谢谢你的模样,你的习惯,你的记忆。”它用宋文柏的声音说,“现在,轮到你的‘存在’本身了。”
宋文柏痴痴笑着,从怀里掏出一把剪刀。“最后一步,剪断旧茧,新蝶才能完全出来。”
李素娟想逃,但丝绸已长进她的魂魄。剪刀朝虚空中她的方向剪下!
没有痛感,但她感到自己正在消散。最后的景象,是宋文柏拥抱着那个逐渐凝实、与她毫无二致的怪物。
“这下,我们终于能永远在一起了。”他说。
黑暗吞没一切。
不知过了多久,李素娟“醒”来。她躺在床上,晨光温和。宋文柏在厨房准备早餐。
是噩梦吗?她松了口气。
走到镜前,她抚摸脸颊。触感真实。但镜子深处,似乎有个模糊的影子一闪而过,穿着灰败的丝绸。
早餐时,宋文柏体贴地递来粥。她接过,指尖相触的瞬间,她看到他手背上有一条极细的丝线,连接着空气,另一端没入她的胸口。
她手一抖,粥碗打翻在地。
宋文柏皱眉,“素娟,你怎么了?”
他的眼神深处,有一丝不耐,还有……期待?
李素娟低头擦桌子,心跳如鼓。她借口买菜,匆匆出门。市场喧闹,但她总觉得有人在背后用她的步子走路。
卖菜的王婶看见她,惊讶道:“咦?李姐,你刚才不是买过豆腐了吗?”
李素娟背脊发凉。“我……什么时候买的?”
“就十分钟前啊,穿着件灰裙子。”
李素娟今天穿的是蓝上衣。她猛地环顾四周,在巷口看到一个穿灰裙的背影拐了进去。那走路的姿态,就是她自己!
她追过去。巷子幽深,尽头是死胡同。灰裙女人站定,缓缓转身。
那是另一张李素娟的脸,但更加苍白,瞳孔是丝绸般的细线。
“你逃不掉的。”它说,声音从李素娟自己喉咙里发出,“他是养茧人,我们都是他的茧。旧的去了,新的才会来。你已经是旧的了。”
李素娟转身想跑,却发现巷口被无形的丝线封住。宋文柏站在那里,手里绕着更多丝线。
“素娟,回家吧。”他温柔地说,“你就是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无数丝线从他手中射出,缠住李素娟。她被拖回家,绑在卧室椅子上。
宋文柏抚摸着她的头发,“第一个‘你’总是不听话。不过没关系,等你成了茧衣,下一个会更乖。”
他走出去,关上门。李素娟挣扎,看到墙角堆着几个褪色的人形丝绸空壳。每一个,都有她隐约的轮廓。
她忽然记起一些碎片:十五年前婚礼那天,她似乎也收到过一件神秘礼物……记忆像蒙着纱。
窗外阳光明媚,她却冷得发抖。丝绸之下,皮肤正在失去质感。
门开了,又一个“李素娟”走进来,端着饭菜。它看着她,露出与宋文柏一模一样的微笑。
“吃吧,”它说,“吃饱了,才好抽丝。”
李素娟看向那碗饭。每一粒米,都连着细不可见的丝。
她终于明白,所谓“真相”,就是她自己,早已是无数替换品中的一个。而那个她爱了十五年的男人,不过是坐在丝巢中央,不断编织着同一个幻影的怪物。
夜晚降临,宋文柏走进来,剪断了最后一根连接现实的线。
李素娟感到自己轻盈起来,化作一件薄薄的、完美的丝绸衣裳,挂在衣柜里。她最后的意识,看到宋文柏打开衣柜,取出她,满意地披在另一个刚有雏形的“茧”上。
门外,又响起了敲门声。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传来:“宋先生在家吗?我是新搬来的邻居……”
宋文柏的声音温暖而富有磁性:“请进。正好,我有一件很适合你的礼物。”
衣柜里,李素娟的丝绸轻轻颤动了一下,再无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