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余温(1 / 1)

宋知遥搬进这间旧公寓的第一晚,就注意到了浴室的异常。

花洒打开后,总要等上足足半分钟,才会流出热水。

水流冲在瓷砖上,蒸腾起一片白茫茫的雾气。

她并不在意,老房子总有这样那样的小毛病。

可第三天的深夜,事情起了变化。

她被一阵持续的水滴声吵醒。滴答,滴答,不紧不慢,像是从浴室传来的。她迷迷糊糊起身查看,浴室门关着,里面一片漆黑。推开门按下开关,眼前一切正常。洗手池和花洒都干燥得很。

水滴声却在她踏入浴室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宋知遥摇了摇头,以为是梦境残留的错觉。转身要回房时,眼角瞥见了什么。靠近地面的瓷砖上,有一小片未干的水渍,形状很不规则,像是一只湿脚踩过后留下的印记。可那位置,正对着淋浴间的玻璃门。

而她清楚地记得,睡前自己冲过澡后,用刮水器仔细清理过地面。

第二天傍晚下班回家,她特意检查了浴室。地面干干净净。她松了口气,准备洗澡。热水依旧来得迟缓,她站在渐渐弥漫的蒸汽里,忽然打了个寒颤。不是冷,而是一种被凝视的感觉。赤裸的皮肤激起细小的颗粒。

她猛地回头!

淋浴间的磨砂玻璃门外,空无一物。只有她自己模糊扭曲的影子,映在雾蒙蒙的玻璃上。她匆匆冲掉泡沫,关水,擦身。套上睡衣时,她发现镜子上凝结的水珠正在缓缓滑落,划出一道道痕迹,像是许多只无形的手指在镜面涂抹。

镜中的自己,脸色有些苍白。

夜里,水滴声又来了。这次更清晰,更固执。滴答,滴答,滴答。仿佛就响在她的枕边。她用被子蒙住头,那声音却穿透织物,钻进耳膜。她忍无可忍,再次冲向浴室。

灯亮起的瞬间,声音消失了。

但这次,她看得真切。淋浴间内的地面中央,积着一小汪水。清澈,微微晃动着,映出顶灯惨白的光。而她睡前,百分百确认过里面是干燥的。一股凉气顺着脊椎爬上来。她拿起拖把,伸进去,将那摊水吸干。

拖把头上,传来一股极其微弱、几乎难以捕捉的异味。不是下水道的臭味,也不是霉味。那气味很陌生,让她胃里一阵翻搅。

她决定找房东。房东是个嗓门洪亮的中年男人,听了她的描述,不以为然地摆摆手:“老房子水管有点问题,说不定是楼上渗水,或者你自己洗澡溅出来的嘛!”他敷衍地检查了天花和墙角,没有发现任何渗漏痕迹。“你看,没事!别自己吓自己。”

宋知遥几乎要被他说服了,也许真是自己神经过敏?

直到那个周末的午后。她在浴室洗头,闭着眼揉搓泡沫。热水流过脖颈,很舒服。忽然,她感到后背一阵发凉,不是水温降低,而是一股冰冷的空气,吹在后颈裸露的皮肤上。

像有人在她身后,极近的距离,轻轻吹了一口气。

她骇然睁眼,透过湿漉漉的刘海看向前方镜子。镜面布满水汽,只隐约映出她自己的轮廓。而在她轮廓的右后方,那团更浓的白雾里,似乎多了一道朦胧的、矮一些的影子。

“谁?!”她失声尖叫,猛地转身。

身后只有空荡荡的浴室门,微微晃动着。是她刚才进来时没关严吗?心脏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她胡乱冲掉泡沫,裹上浴袍就逃了出去,再不敢独自待在浴室。

她开始观察。发现那摊水的出现有了规律。总是在她长时间使用热水之后出现。位置固定在地漏附近,仿佛有什么东西,跟着热水一起被冲了出来,又凝聚在那里。她用手机拍下了水渍,放大看,那边缘的纹路,隐约像……像几根细长的手指拓印。

她不敢再想。

又过了几天,她在浴室柜子最深处找东西,摸到一个硬物。拿出来,是个很小的、塑料的儿童玩具,一只褪色发黄的小鸭子。她从未买过这种东西。玩具鸭的底部,用黑色的记号笔,写着一个模糊的数字“7”。

这是什么?前租客留下的吗?

她想起房东说过,上一个租客是个单身男性,租了没多久就匆匆退租了。当时房东还抱怨那人押金没要就消失了,联系不上。

宋知遥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她找借口敲开了隔壁邻居的门。邻居是个耳朵不太好的老太太,听了半天才明白她的意思。

“之前住你那儿的人啊?”老太太眯着眼回想,“是个瘦瘦的年轻人,不太爱说话。总是半夜才回来。”她压低了声音,尽管屋里只有她们两人,“我有一回起夜,好像听见他那屋……就是你现在那屋的浴室,有吵架的声音,一男一女,吵得挺凶。可我记得他是自己住啊?”

“后来呢?”

“后来就没动静了。没过两天,那人就搬走了,慌里慌张的。”老太太顿了顿,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迟疑,“他搬走那天,我好像看见……他拎着一个很大的、黑色的行李袋,沉甸甸的,从浴室里拖出来。袋子下面……还在滴水。”

滴水!

宋知遥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凉了。她道了谢,几乎是踉跄着回到自己屋内。反锁所有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滑坐下来。目光不由自主地,死死盯住浴室那扇紧闭的门。

当晚,她做了决定。要么彻底弄清,要么明天就搬走,哪怕损失押金。她买来一把新的、坚固的螺丝刀,搬了把椅子放在浴室洗手池下。她要看看,那总是延迟的热水,究竟是因为什么。

热水器的进水管和出水管盘绕在墙边。她小心翼翼地拧开固定热水器外壳的螺丝。一颗,两颗……铁皮外壳有些锈蚀,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最后一颗螺丝取下,她深吸一口气,用力将那面罩般的外壳扳开一条缝。

一股难以形容的浓烈气味,混合着铁锈、水垢和那种她曾隐约嗅到的、令人作呕的陌生味道,扑面而来!她差点从椅子上栽倒。

强忍着呕吐的欲望,她将缝隙扳得更大些,用手电筒照进去。热水器内部布满水垢和灰尘,看起来并无特别。她的目光顺着水管和内胆边缘移动。忽然,手电光停在了一个角落。

内胆靠近底部的外壁上,附着一些深褐色的、干涸的痕迹,像喷溅上去的。旁边,还有几道划痕,很新,不像是机器磨损。

她的呼吸停止了。一个可怕的念头,不受控制地钻进脑海。热水器……那个黑色的、沉甸甸的、滴水的袋子……延迟的热水……总是出现的水渍……

热水器在加热时,需要注满水。如果里面有了别的东西,占据了空间,那么水流进来就需要先填满剩余的空隙,所以热水才会来得慢!而那东西,在热水中浸泡、翻滚,每一次使用热水,都有一部分它的……“痕迹”,被水流裹挟着冲出来,凝聚在地面上!

那水渍,那异味,那冰冷的吹气……不是幻觉!

她尖叫一声,从椅子上跳下,连滚带爬地冲出浴室,冲到客厅,抓起手机就想报警。手指颤抖得无法按准号码。而就在这时——

“哗啦啦……”

清晰无比的水流声,从浴室方向传来。不是滴水,是花洒被完全打开、水柱冲刷地面的声音!

她僵住了,血液冻结。她明明没有碰任何开关!浴室里没有人!

水流声持续着,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接着,她听见了另一种声音。夹杂在水流声中,很轻微,但确凿无疑。

是哼歌声。一个调子古怪、断断续续的哼唱,透过水流声,幽幽地飘了出来。

宋知遥的理智彻底崩断。她不敢去看,不敢去听,只想逃离这个屋子。她冲向大门,拼命扭动门锁,可门锁像是焊死了一样,纹丝不动!钥匙就插在上面,却转不动分毫!

哼歌声停了。

水流声也停了。

一片死寂。

然后,浴室的门,“吱呀”一声,自己缓缓打开了。里面没有开灯,黑洞洞的。只有客厅的光,勉强投进去一点点,照亮门口那一小块湿漉漉的地砖。

一只湿淋淋的、毫无血色的脚,从门内的黑暗里,迈了出来。

脚踝上,系着一根褪色的红绳,挂着一只小小的、塑料的、褪色发黄的鸭子。

宋知遥终于看清了,那玩具鸭底部写的不是“7”。是两个挤在一起的数字——“17”。第十七个?

她背靠着冰冷打不开的大门,缓缓滑坐在地。眼睛死死瞪着那只一步步走出来的、淌着水的脚,喉咙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浴室里,热水器的指示灯,在黑暗中幽幽地亮着红光。加热还在继续。

一直恒温,保持在最适合人体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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