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之信(1 / 1)

赵至清在信箱里发现了一个没有邮票、没有署名的白色信封。纸质厚实冰冷,像一块压平的石膏。

他拆开信封,里面只有一张对折的素笺。展开后,上面用工整得近乎刻板的黑色钢笔字写着一句话:“今晚九点十七分,你会听到厨房水龙头滴水。”

他皱了皱眉,随手把信纸扔进了垃圾桶。老房子的水管偶尔作响,这算什么预言?

当晚,他坐在客厅看书。钟表的指针悄然滑向九点十五分。屋子里静极了。不知为何,他有些心神不宁。

九点十六分三十秒。

他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寂静像绷紧的弦。

“嗒。”

一声清晰无比的水滴声,从厨房方向传来。清脆,空洞,带着金属的回音。赵至清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他冲进厨房,拧紧了那个原本就关得死死的水龙头。瓷制水槽里,一小摊新鲜的水渍,正映着顶灯惨白的光。

他后背渗出冷汗。是巧合?还是有人恶作剧?他检查了窗户,全都锁着。

第二天清晨,又一个同样的白色信封,静静地躺在信箱里。寒意顺着他的指尖爬上来。他颤抖着抽出信纸。

“上午十点零三分,电话会响。接起来,没有人说话。只有七声呼吸。”

赵至清死死盯着墙上的钟。时间一分一秒地煎熬着他。十点零二分,他站在电话机旁,手心和额头全是冷汗。

“铃——!”

刺耳的铃声炸响!他浑身一抖,看着那台老式电话机,仿佛看着一条盘踞的毒蛇。铃声响到第五下,他咬咬牙,抓起了听筒。

听筒里一片寂静的嘈杂,是那种空洞的线路底噪。

然后,他听到了。

缓慢、绵长、湿重的呼吸声。一下,两下,三下……就像有人紧贴着话筒的另一端,沉默地倾听着,并让他听见自己的存在。正好七下。

“咔哒。”电话被挂断了。忙音响起。

赵至清瘫坐在椅子上,听筒从手里滑落,吊在半空晃晃荡荡。不是恶作剧!那呼吸声……太近了,近得不像从线路传来,倒像是……从听筒深处直接喷吐出来的!

他发疯似的翻找昨天的垃圾桶,捡回第一封信。两句话,两种字迹!第一封是端正的楷书,第二封是略带潦草的行书。像是……不同“人”写的。

第三天,信封如期而至。这次的字迹更加歪斜用力,墨水几乎划破纸背:“下午四点整,窗外会有影子过去。不要看它的脸。”

赵至清的家在二楼,窗外是一条僻静的小巷,罕有人至。从下午三点起,他就拉紧了窗帘,缩在离窗户最远的角落。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他死死盯着窗帘的缝隙,那里透进一线微弱的天光。

三点五十九分。

窗帘投下的那线光斑,忽然暗了一下。一个清晰的、瘦长的身影轮廓,缓缓地从左向右移动,掠过窗帘。速度很慢,慢得能看清它略显佝偻的肩背,和……似乎没有清晰头颅的一团模糊。

不要看它的脸!信上的警告在他脑中尖叫。可他像被魇住了,眼睛瞪得滚圆,无法从那条移动的阴影上移开。

就在影子即将完全移过窗框的瞬间,那团代表头部的模糊阴影,突兀地……停住了。然后,它极其缓慢地,向内侧——也就是朝着屋内的赵至清——转了过来!

“不——!”赵至清发出一声呜咽,猛地闭上眼,双手死死捂住脸。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秒,也许有一个世纪,那被注视的、冰冷刺骨的感觉才缓缓消退。他虚脱般滑倒在地,裤腿湿冷一片。

他明白了。这些信不是预言。是通知,是戏耍,是狩猎前的预告。那个“东西”,或者那些“东西”,正在按部就班地向他展示它们的存在,它们的掌控力。而他却连对手是什么都不知道!

第四天,没有信。

第五天,也没有。

这种沉寂比接连不断的信件更让人崩溃。赵至清不敢出门,不敢接电话,整天蜷缩在卧室角落,怀里抱着一把旧扳手。他在等待那个终极的“通知”,通知他死亡的具体方式和时间。

第六天深夜,他几乎在焦虑中昏睡过去。窸窸窣窣的声音将他惊醒。

声音来自门外。

不是信箱,是他家入户门的门缝底下。一点惨白,正缓缓地、无声地塞进来。

又是一个信封。

赵至清的眼睛布满血丝。他爬过去,捡起信封。入手黏腻潮湿,像刚从冷水里捞出来。这一次,信纸上的字迹狂乱颤抖,笔画扭曲,仿佛写字的人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或恐惧:

“快逃!!!它们在信里!!它们一直住在信纸背面!!看信的背面!!!”

信的……背面?

赵至清下意识地将这张信纸翻转。纸的背面,是空白的。

不……等等。

在台灯斜照的光线下,空白纸面上,渐渐浮现出东西。不是字。是极其浅淡、密密麻麻的划痕。他用颤抖的手指抚摸上去——是凹凸感!那些划痕是刻上去的,之前被正面浓黑的墨迹遮盖了!

他凑到灯下,睁大眼睛分辨。

那些划痕,组成了无比细微的、扭曲的图案。是无数张挤在一起、痛苦呐喊的极小的人脸!是之前各种字迹的笔画,被无限放大后,里面竟然全是由这种微小的人脸轮廓连接而成!每一横,每一竖,都是哀嚎的魂灵!

而在这张新信纸的背面,那些空白处的划痕人脸,其中几个的轮廓……他越看越熟悉。一个像他楼下早已去世半年的孤寡老人,一个像他上周在新闻里看到的失踪女学生,还有一个……竟然隐隐像他自己!

“它们住在信纸背面……”

一股阴冷彻骨的风,毫无征兆地吹过他后颈。这房间门窗紧闭!赵至清猛地抬头。

他手中这张单薄的信纸,那空白背面上无数微小人脸的划痕,此刻仿佛活了过来,正在纸面下轻轻蠕动、起伏!纸,变厚了?不,不是变厚……是那些“背面”的东西,正在试图浮出来!纸面开始出现一个又一个细微的、针尖般的凸起,像是无数只手指,从纸张内部的囚笼中拼命往外顶!

“啪嗒。”

一声轻响。他低头,只见最早那三封被他随意扔在茶几上的信,此刻全都自动摊开了。它们的背面,也开始浮现同样的蠕动凸起。整张纸像有了生命的呼吸,缓缓起伏。

“嚓……”

一声极轻微的、如同指甲刮过纸面的声音,从他手中这张信纸上传来。纸面边缘,一道小小的裂口凭空出现。裂口里,不是纸张的纤维层。

那是一片凝滞的、绝望的黑暗。黑暗中,有一只缩小了无数倍、但清晰无比的、布满血丝的人类的眼睛,正透过裂口,死死地、怨毒地瞪视着他!

信,从来不是信息的载体。

信,就是牢笼本身!而那些写下“预言”的“东西”,就是被囚禁在信纸维度背面的“住客”!它们通过被阅读,获取力量,侵蚀现实,并试图将阅读者也拖入那单薄却无尽的二维地狱!

赵至清想尖叫,想扔掉这恐怖的纸,可他的手指像被粘住了。更多的裂口在信纸上绽开,每一道裂口后面,都是一只眼睛,或半张扭曲呐喊的嘴。冰冷的、带着陈年墨水和绝望气息的风,从这些裂口里丝丝缕缕吹出。

他听见了声音。不是来自外界,是直接在他脑海里响起的、无数重叠的、细微的哀嚎与呢喃:

“下一个……住进来……”

“这里……很挤……”

“背面……永远没有光……”

茶几上,另外三封信的纸面也开始鼓胀、撕裂。整个房间的光线迅速暗沉下去,仿佛被这些“活”过来的信纸吸走。墙壁、家具的轮廓开始模糊、拉长,像要融入信纸那平面而扭曲的背景里。

赵至清最后的意识,是看到自己拿着信纸的手,皮肤正在慢慢变得扁平、失去光泽,呈现出一种宣纸般的纹理。而他的指尖,正缓缓地、不可逆转地,与那不断开裂蔓延的恐怖信纸,生长在一起。

信箱里,一个新的、洁白平整的信封,正在缓缓凝聚成形。

信封的背面,一张新的、充满惊惧的微小面孔的划痕,刚刚被雕刻完成。那轮廓,与赵至清,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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