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阳是一名律师,他的职业生涯堪称完美,从未输过一场官司。
但最近,他却被一种无法解释的现象困扰。
每天清晨醒来,他都能在镜子里看到自己皮肤上浮现出细小的文字。
这些文字并非刺青,也非墨迹,而是如同从血肉中生长出来的烙印。
只有他自己能看见,旁人眼中,他的皮肤光滑如常。
烙印的内容总是一句简短的预言,关于他当天即将经历的事情。
起初只是些无关痛痒的琐事,比如“你会错过早班地铁”或“客户将送你一杯咖啡”。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预言逐渐变得阴沉起来。
这天早上,郑阳在浴室镜子前僵住了。
他的脖颈上,一行暗红色的字迹缓缓浮现:
“你今天将杀死一个人!”
每个字都像用指甲刻进皮肉,带着灼热的痛感。
他疯狂地擦拭脖子,用热水冲刷,甚至拿起剃须刀试图刮去那些字。
皮肤刮破了,血珠渗出来,可字迹依旧清晰,仿佛烙印在更深的层面。
电话就在这时响了,是他的老客户杜先生。
杜先生的声音焦急万分,坚持要立即见面,说是有性命攸关的证据要交给他。
郑阳想拒绝,他想起了烙印上的话。
但杜先生几乎是在哀求:“郑律师,如果今天不见面,我可能活不过今晚!”
犹豫再三,郑阳还是赴约了。
见面地点设在城郊一栋废弃的仓库里,这让他隐隐不安。
杜先生早已等在那里,脸色苍白,手里紧紧抓着一个文件袋。
“有人要杀我,郑律师,这些证据能扳倒他们……”
话还没说完,仓库阴影里突然窜出三个蒙面人。
杜先生尖叫着把文件袋塞进郑阳手里,转身就跑。
蒙面人中的两个追向杜先生,剩下一个径直朝郑阳扑来。
郑阳本能地后退,脚下被杂物绊倒,手里的文件袋散开。
飘落的纸张中,他瞥见自己的照片,还有大量银行交易记录。
蒙面人已经冲到面前,手中的铁棍狠狠砸下。
郑阳侧身躲过,顺手抓起地上一截生锈的钢管。
挣扎中,钢管刺入了蒙面人的腹部。
那人闷哼一声,缓缓倒下,面罩滑落,露出一张年轻而陌生的脸。
鲜血汩汩涌出,染红了散落的文件。
郑阳瘫坐在地,浑身颤抖,脖颈上的烙印隐隐发烫。
预言成真了。
他不是故意的,这算是自卫吗?
可法律会相信吗?仓库没有监控,唯一的目击者杜先生早已不知去向。
郑阳跌跌撞撞逃离现场,回到家中反锁房门。
他扑到镜子前,看见脖颈上的字迹正在变化。
旧的字迹淡去,新的浮现出来:
“你将被最信任的人背叛!”
恐惧像冰水浇透全身。
他最信任的人是谁?是他的助手小赵,还是合作多年的调查员老吴?
电话再次响起,是助手小赵。
“郑老师,您在哪?警方刚刚联系事务所,说郊区仓库发生了命案,有线索指向您……”
小赵的声音听起来充满关切。
郑阳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
“小赵,我需要你帮我个忙,来我家一趟,带上我的应急行李箱。”
行李箱里有现金、备用手机和一套假证件,这是他早年为自己准备的退路。
小赵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等待小赵的时间里,郑阳检查了从仓库带回来的文件。
那些交易记录显示,他的银行账户在过去三年里,每月都收到一笔来自境外公司的汇款。
而这家公司,正是他去年替杜先生打赢官司的对手。
他从未收过这些钱,可记录详尽得令人窒息。
门铃响了,是小赵。
郑阳透过猫眼确认后开门,小赵提着行李箱,脸色凝重。
“郑老师,事情严重了,警方已经签发搜查令,马上就到您这里。”
话音刚落,楼梯间传来密集的脚步声。
小赵突然后退一步,举起手机,屏幕上是正在通话的界面,联系人显示“刑警队王队长”。
“对不起,郑老师,我不能帮您逃走,您必须自首。”
郑阳愣在原地,脖颈上的烙印灼痛难当。
警察冲进门,给他戴上手铐。
被押走时,他回头看了一眼小赵,小赵低下头,避开了他的目光。
看守所里,郑阳反复回忆每一个细节。
烙印的预言再次应验,背叛来自最信任的助手。
可这一切太巧合了,像是精心设计的圈套。
深夜,他躺在硬板床上,听见走廊传来规律的脚步声。
一名狱警停在他的牢房前,用手电筒照了照他。
“郑阳,有人要见你。”
探视间里,等着他的是一位身穿白大褂的中年男人,自称是精神科医生,姓谭。
谭医生温和地笑了笑,推过来一份病历。
“郑先生,我们调查了你的背景,你母亲有严重的精神分裂症病史。”
病历上写着,郑阳在青少年时期曾因幻觉接受过治疗。
“你身上的烙印,是你潜意识创造的幻视,是一种极罕见的自体感知妄想。”
谭医生缓缓解释,那些预言其实是他自己根据环境线索推断出的,只是以幻觉形式呈现。
“杜先生、蒙面人、甚至银行记录,都是真实事件,但你的大脑将它们扭曲成连贯的阴谋。”
郑阳听得将信将疑,可谭医生的分析无懈可击。
他提到仓库事件中,那名蒙面人其实是一名私家侦探,受雇调查郑阳,攻击行为是误会。
而银行记录,是黑客入侵栽赃,警方已立案追查。
“你需要治疗,郑先生,我可以帮你。”
谭医生伸出手,眼神诚恳。
郑阳接受了治疗,每天服用谭医生开的药物。
幻觉似乎减轻了,镜中的烙印不再出现。
他渐渐相信,自己真的病了。
一周后,谭医生申请了保外就医,郑阳被转移到一家私立疗养院。
环境优雅,护理周到,可他总觉得哪里不对。
谭医生几乎每天都来,询问他的梦境和感受。
有天夜里,郑阳偶然醒来,发现谭医生站在他床边,手里拿着一支注射器。
他假装熟睡,听见谭医生低声自语:“烙印该更新了。”
冰凉的液体注入他的手臂。
第二天,郑阳在镜中看到了新的烙印:
“你将永远沉睡。”
恐惧回来了,比以往更强烈。
他偷偷吐掉药物,开始调查谭医生。
利用疗养院的电脑,他潜入内部网络,找到谭医生的档案。
档案显示,谭医生原名杜文海,是杜先生的堂弟。
而杜先生,在仓库事件后失踪,警方认定他已死亡。
一切串联起来了。
杜文海伪装成医生,用药物和催眠控制他,制造幻觉,让他相信自己是疯子。
那些烙印,可能是某种致幻剂配合心理暗示的结果。
郑阳决定反击。
他假装病情加重,要求见自己的律师。
谭医生同意了,派来一位年轻律师,显然是同伙。
郑阳利用会面机会,偷偷将一张字条塞进律师的外套口袋。
字条上写着:“救救我,谭医生是杜文海,他在非法监禁我。”
他把希望寄托于偶然,希望律师会疏忽,字条能被外人发现。
两天后,疗养院突然被警方包围。
带队的是刑警队王队长,他直接逮捕了谭医生。
“杜文海,你涉嫌谋杀杜先生、伪造证据、非法拘禁,现在正式拘捕你。”
原来,那位年轻律师真是郑阳的同行,他看到字条后起了疑心,暗中调查并报警。
郑阳终于获释,谭医生——杜文海被押上警车时,回头看了他一眼,露出诡异的微笑。
“烙印不会消失,郑阳,它们已经成了你的一部分。”
回到家中,郑阳感到久违的轻松。
镜子里的皮肤干净平滑,再无字迹。
他以为噩梦结束了。
直到妻子回家,关切地问:“你脖子上怎么有红印?”
郑阳冲到镜子前,什么也没看见。
可妻子坚持说,他脖颈上有一行淡淡的红痕,像细小的文字。
他让妻子描述,妻子眯着眼读:“诅咒……转移……”
郑阳浑身冰凉,他抓住妻子的手,撩起她的袖子。
妻子的小臂上,不知何时浮现出淡红色的字迹:
“明天你将失去最爱的人。”
妻子吓得尖叫,拼命擦拭手臂。
字迹仿佛渗入皮肤,越擦越清晰。
郑阳抱住颤抖的妻子,看向客厅的落地镜。
镜中,他自己的影像缓缓抬起手,指向他的妻子。
而影像的脖颈上,一行漆黑的字正在扭曲成型:
“你才是诅咒的源头!”
窗外的天色突然暗下来,仿佛提前进入黑夜。
妻子手臂上的字迹开始蠕动,像有了生命般蔓延。
郑阳想起杜文海最后的微笑,想起母亲精神分裂的病史。
难道这一切真是遗传的疯狂?
还是说,有一种超越理解的力量,早已寄生在他的血脉里?
电话突兀地响起,听筒里传来杜文海的声音,尽管他应该已在警局。
“郑阳,你以为烙印是诅咒吗?不,它们是馈赠。你母亲当年也接收过,她选择了逃避,而你,选择了面对。”
声音顿了顿,压低成耳语:
“但你搞错了一件事——烙印从来不在皮肤上,它们在眼睛里。你看到的,都是你想看到的。而现在,你的妻子也开始看到了。”
通话戛然而止。
郑阳看向妻子,妻子正死死盯着自己的手臂,眼神逐渐空洞。
她喃喃念着:“失去最爱的人……失去最爱的人……”
然后,她缓缓抬起头,目光落在郑阳身上。
那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爱意,只剩下冰冷的恐惧和隐约的恨。
郑退一步,镜中的影像却向前一步。
影像的嘴角咧开,形成一个他从未做过的、毛骨悚然的笑容。
夜色彻底吞没了房间,只有镜子泛着幽幽的光。
郑阳终于明白,烙印从未离开。
它们只是换了方式,更深地扎根。
而最恐怖的或许不是预言成真,而是预言本身,正一步步塑造着现实。
妻子开始翻找抽屉,拿出一把剪刀,眼神呆滞而坚定。
郑阳想呼喊,却发不出声音。
镜中的影像举起手,做出拥抱的姿势,可现实中,他只感到窒息般的孤独。
电话又响了,一声,两声,在死寂的房间里回荡。
没有人去接。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有些预言,一旦开始,就再也无法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