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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位记忆共同体(1 / 1)

陈栖第一次发现不对劲,是在早餐桌上。

妻子林晚照例煎了单面荷包蛋,蛋黄流淌在金黄的蛋白上。陈栖习惯性地撒了点黑胡椒,切下一块送进嘴里。咀嚼到第三下时,他突然停住了。

味道不对。

不是坏了,而是……根本就不是鸡蛋的味道。那是一种他从未尝过的质感,滑腻中带着细微的颗粒感,味道介于生鱼肉和某种根茎植物之间。

“怎么了?”林晚抬头看他。

“这鸡蛋……”陈栖皱眉,“是不是换牌子了?”

林晚奇怪地看着他:“我们不是一直买‘农家鲜’的吗?都买了五年了。”

陈栖又切了一块,仔细品味。确实是陌生的味道。但他的记忆清晰告诉他:五年来,每个早晨的鸡蛋都是这个味道。两种认知在脑海里激烈冲突,让他太阳穴突突地跳。

“可能我味觉出问题了。”他最终说。

林晚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没发烧啊。要不今天请假去看看?”

“不用,小事。”

但这不是小事。

上班路上,陈栖发现更多异常。他每天经过的那家便利店,招牌突然从“快客”变成了“捷便”。他明明记得昨天还是“快客”。店老板还是那个秃顶的中年男人,笑着和他打招呼:“陈先生早啊,今天报纸到了。”

陈栖试探着问:“老板,你们店名……是不是最近改了?”

老板一脸困惑:“改什么?‘捷便’都开了八年了,你是老顾客啊。”

陈栖没再说话,买了报纸匆匆离开。报纸头版的大标题让他再次僵住:《北江大桥通车十周年纪念》。他记得清清楚楚,北江大桥是三年前才通车的,当时他还去参加了典礼。

他迅速翻到日期版:2023年9月17日。

没错,是今天。

但北江大桥怎么可能十年前就通车?

到了公司,陈栖直接走向同事张维的工位。张维是他大学同学,两人认识十二年。

“张维,问你个事。”陈栖压低声音,“北江大桥什么时候通车的?”

张维正在打字,头也不抬:“2013年啊,怎么了?”

“你确定?我怎么记得是三年前?”

张维终于转过头,表情古怪:“老陈,你是不是昨天喝多了?2013年通车,咱俩还一起去看了呢,你忘了?那天还下雨,你把伞借给了一个老太太。”

陈栖的记忆里完全没有这段。他的记忆是:2020年通车,那天阳光很好,他和妻子在桥上合影。

“那个老太太长什么样?”他不死心地问。

“挺瘦的,穿灰色外套,手里还拎着个菜篮子。”张维描述得很自然,“你还帮她提篮子下了桥。”

细节如此具体,不像是现编的。

陈栖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爬上来。他谢过张维,回到自己的工位,打开电脑搜索“北江大桥通车”。

搜索结果铺天盖地:全部显示通车时间是2013年10月1日。有新闻照片,有纪念文章,甚至有一段当年的新闻视频。视频里,市长剪彩,彩带飘扬,围观人群欢呼——时间戳确实是2013年。

他点开一张群众合影,放大。

在人群边缘,他看到了自己。

年轻的自己,穿着那件早已扔掉的蓝色夹克,正在和旁边的人说话。旁边那个人……是张维。两人都笑着,表情自然。

陈栖盯着照片,手开始发抖。

他不记得拍过这张照片。不记得那天去过现场。不记得那件蓝色夹克——事实上,他讨厌蓝色,衣柜里从来没有蓝色衣服。

但他确实在照片里。

穿着蓝色夹克,笑得很开心。

中午,陈栖没去食堂。他坐在空无一人的会议室,列出所有“错位”:

1鸡蛋的味道变了,但妻子的记忆没变。

2便利店改名了,但老板和所有人的记忆都支持新名字。

3北江大桥通车时间提前了七年,且有照片为证。

4照片里的自己穿着从未拥有过的蓝色夹克。

这些错位有一个共同点:都是他的个人记忆与外部证据(或他人记忆)不符。但外部证据如此确凿,照片、视频、文档,还有多人一致的记忆。

难道是他的记忆出了问题?

他想起最近看过的一篇科普文章,说颞叶癫痫有时会导致记忆错乱。或者,是早期阿尔茨海默症?他才三十四岁,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下午,陈栖请假去了医院。神经科医生给他做了全面检查:脑部核磁共振、脑电图、认知测试。结果全部正常。

“你的大脑很健康。”医生看着报告说,“比大多数同龄人都健康。”

“那为什么我的记忆和现实不符?”

医生推了推眼镜:“具体是哪些方面?”

陈栖说了鸡蛋、便利店和大桥的事。

医生记录下来,沉思片刻:“你说的这些,都属于‘语义记忆’和‘情景记忆’范畴。目前检查没有发现器质性病变。我建议你做一次精神心理评估,有时候压力和焦虑也会导致记忆偏差。”

“但我记得的事情有照片为证是错的!”陈栖有些激动,“照片里的我穿着我从没买过的衣服!”

医生平静地看着他:“陈先生,你有没有考虑过一种可能:那张照片是伪造的?”

陈栖愣住。

“现在技术很发达,换脸、修改照片都很容易。”医生说,“至于便利店改名,可能只是你记错了。人的记忆并不像我们想象的那么可靠,它会被篡改、混淆、重构。心理学上有很多相关研究。”

这个解释很合理。太合理了。

但陈栖内心深处知道,不是这样。

离开医院时,天色已暗。陈栖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城市档案馆。他想查北江大桥的建设资料——如果真是十年前通车,应该有完整的建设记录。

档案馆即将下班,值班的是个年轻女孩。陈栖说明来意,女孩调出了相关资料。

设计图纸、施工合同、验收报告、通车典礼记录……厚厚一沓文件,时间全部是2011年至2013年。陈栖一页页翻看,手指冰凉。

所有文件都盖着公章,签名笔迹真实,甚至还有当时施工队的工作日志,每天记录天气、进度、遇到的问题。日志本已经泛黄,纸张边缘微微卷起,墨迹有些褪色——这绝不是短时间内能伪造出来的。

“我能复印几页吗?”陈栖问。

“可以,但要收费。”

陈栖复印了最关键的三份文件:设计单位确认书(签署日期2011年6月)、竣工验收报告(2013年9月28日)、通车典礼流程表(2013年10月1日)。

拿着这些复印件走在回家的路上,陈栖感到一种深刻的孤独。世界还是那个世界,但对他来说,已经变得陌生。就像他一直在用错误的密码登录一个系统,今天突然被告知:你的密码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回到家,妻子已经做好晚饭。红烧排骨的香味从厨房飘出来,那是他最爱吃的菜。但今晚,他连这个味道都开始怀疑——真的是排骨吗?还是某种他无法识别的肉?

“检查结果怎么样?”林晚关切地问。

“医生说没事。”陈栖把外套挂好,“可能只是太累了。”

晚饭时,他仔细观察妻子。林晚的一切言行都和往常一样:说话的语气,吃饭的姿态,笑起来眼睛弯起的弧度。如果世界真的变了,为什么只有他注意到?还是说,妻子也变了,只是他分辨不出来?

“晚晚。”他突然说,“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那天,你穿的什么衣服吗?”

林晚愣了一下,然后笑了:“怎么突然问这个?当然记得啊,我穿那条白色连衣裙,上面有淡紫色的小花。你还说像茉莉花。”

陈栖的记忆里:她穿的是浅蓝色衬衫和牛仔裤。那天在下雨,她的头发被淋湿了,贴在脸颊上。

“你确定是白色连衣裙?”

“确定啊。”林晚的眼神变得困惑,“陈栖,你到底怎么了?今天怪怪的。”

“没什么,随便问问。”

夜里,陈栖失眠了。他躺在床上,睁眼看着天花板。林晚在身边熟睡,呼吸均匀。月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道冷白的光。

他突然想起一件事。

轻手轻脚起床,来到书房。书柜最底层有一个铁盒子,里面装着重要的证件和纪念品。他打开盒子,翻找出一本相册。

那是他和林晚的婚礼相册。

翻开第一页,是两人的婚纱照。背景是海边,林晚穿着白色婚纱,他穿着黑色西装。第二页,婚礼现场,亲友合影。第三页,敬酒环节。第四页……

陈栖的手停住了。

第四页原本应该是他和父母的全家福。但现在,照片里多了一个人。

一个他不认识的年轻女人,站在他母亲身边,挽着母亲的手臂,笑得灿烂。女人大约二十五六岁,短发,眉眼和他有几分相似。

照片下方有手写标注:与妹妹陈桐合影。

陈栖没有妹妹。

他是独生子。

他迅速翻看后面的照片。在至少十几张照片里,这个叫“陈桐”的女人都出现了。家庭合影、酒席敬酒、甚至还有一张她和林晚单独拍的,两人头靠着头,亲如姐妹。

陈栖不认识这个女人。

但他的父母在照片里自然地搂着她的肩,他的妻子亲密地靠着她,所有亲友的表情都那么理所当然——仿佛这个女人一直存在,是这个家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而他的记忆里,从来没有这个人。

冷汗浸湿了睡衣。

陈栖打开电脑,搜索“陈桐”加自己的名字。没有结果。他登录户籍系统查询——这需要一些技术手段,他恰好懂一些——找到了自己的家庭户口信息。

户口本上清楚地写着:

户主:陈明德(父亲)

妻:王秀兰(母亲)

子:陈栖

女:陈桐

陈桐的出生日期是1997年3月21日,比他小五岁。身份证号码、户籍迁移记录、学历信息……一应俱全。甚至还有她的社保缴纳记录,显示她目前在一家设计公司工作。

一个完全“存在”的人。

一个在他记忆里完全不存在的人。

陈栖关掉电脑,坐在黑暗里,全身发抖。这不是记忆偏差,不是精神疾病。这是某种更可怕的东西——现实被篡改了,或者他的记忆被置换了。

但为什么是他?

为什么只有他保留了“错误”的记忆版本?

凌晨三点,他做了一个决定。他要找到这个“妹妹”。

第二天是周六。陈栖告诉林晚要加班,实际上按照社保记录上的地址,找到了陈桐工作的设计公司。公司在创意产业园的一栋玻璃大楼里。

他在楼下咖啡厅等到中午十二点,人群陆续出来吃午饭。陈栖盯着门口,手里拿着从户籍系统打印出来的照片——虽然模糊,但能辨认。

十二点二十分,照片上的女人出现了。

短发,驼色风衣,背着帆布包,和几个同事一起走出来。陈栖站起身,穿过马路,挡在她面前。

“陈桐。”

女人停下脚步,疑惑地看着他。她的眼睛和照片里一样,眼角有一颗很淡的痣。

“我是陈栖。”他说。

陈桐的表情从疑惑变成惊讶,然后是惊喜:“哥?你怎么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

她自然地拥抱了他。陈栖身体僵硬,这个拥抱的感觉……很熟悉。不是陌生人的拥抱,是亲人的、习惯性的拥抱。他的肌肉记忆甚至想要回抱,但意识在尖叫:我不认识这个人!

“路过,顺便来看看你。”陈栖勉强说。

“一起吃午饭吧!”陈桐转头对同事说,“你们先去,我陪我哥。”

她带他去了附近的一家面馆。点菜时,她自然地帮他点了牛肉面:“哥你还是爱吃这个吧?多放香菜不要葱。”

陈栖确实爱吃牛肉面,多放香菜不要葱。但这个“妹妹”怎么会知道?

等菜时,陈桐叽叽喳喳地说着最近的工作、男朋友、想买的房子。她说起父母:“爸的腰最近又不太好了,我上周回去看他,带了些膏药。妈还是老样子,天天催我结婚。”

每一句话都自然流畅,充满细节。如果这是演戏,那她的演技足以拿奥斯卡。

“陈桐。”陈栖打断她,“你记得我十岁那年,从树上摔下来的事吗?”

那是他真实记忆里的事。他爬树掏鸟窝,摔断了胳膊,打了三个月石膏。

陈桐眨眨眼:“记得啊,你摔下来的时候还压坏了妈的月季花,被她追着打了半个院子。不过你不是十二岁摔的吗?”

“我十岁。”

“十二岁。”陈桐肯定地说,“那年我刚上小学,还去医院给你送过作业本,你让我帮你抄课文,说手写不了字。”

她的记忆也有细节,而且和他的有重叠(摔下树、打石膏),但时间对不上。

“那你记得我大学学的什么专业吗?”

“计算机啊。”陈桐笑了,“哥你今天好奇怪,怎么老问这些?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牛肉面端上来了。陈栖看着碗里的香菜,突然问:“你记得我最讨厌吃什么吗?”

“洋葱啊。”陈桐不假思索,“一吃就吐,小时候有一次妈不小心放了洋葱,你吐了一晚上。”

正确。

但陈栖清楚地记得,自己讨厌的是芹菜,不是洋葱。他吃洋葱完全没问题。

他开始测试更多细节:童年养的狗的名字(她说是“旺财”,他记忆里是“小黑”)、老家房子的结构(她说有三间卧室,他记忆里是两间)、父亲戒烟的年份(她说2010年,他记忆里是2015年)……

有些细节一致,有些不一致。但陈桐的所有记忆都自洽,且有丰富的辅助细节支撑。她不是简单地背诵信息,而是真的有这些记忆。

饭后,陈桐要回去上班。临走时,她担忧地看着他:“哥,你是不是工作压力太大了?脸色好差。要不要我跟嫂子说说,让她多照顾你?”

“不用。”陈栖说,“别告诉她我来找你。”

“为什么?”

“就是……不想让她担心。”

陈桐点点头:“好吧。不过哥,你要是真有什么事,一定要跟我说。虽然你老嫌我烦,但我毕竟是你妹啊。”

她再次拥抱他,然后转身离开。

陈栖站在街边,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玻璃大楼里。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要相信了——相信这个活泼的、关心他的女人真的是他妹妹,相信是自己的记忆出了错。

但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在坚持:你是独生子。你没有妹妹。世界被篡改了。

接下来的几天,陈栖开始系统调查。他请了年假,告诉林晚要去外地参加培训。实际上,他租了一间短租房,买了一台新电脑,开始全力挖掘真相。

他发现更多“错位”:

1他高中毕业照上多了三个人,其中一人站在他身后,手搭在他肩上。照片背面有全班签名,那个人的名字是“周磊”,旁边写着“最好的兄弟”。陈栖不认识周磊。

2他的医疗记录显示,2018年他做过阑尾炎手术,住院一周。他完全没有这段记忆。

3他的银行流水里,从2015年开始,每月都有一笔固定转账给“陈桐”,备注是“生活费”。一直转到2021年陈桐工作为止。

4他的社交媒体账号上,有数百张和陈桐的合影:童年、少年、成年。每张照片下都有亲友的评论,时间跨度超过二十年。

最诡异的是,当他联系高中同学询问“周磊”时,所有人都记得这个人。

“周磊?当然记得啊,你俩当时形影不离。”一个同学在电话里说,“他后来去国外了,你们没联系了?”

“他长什么样?”

“挺高的,比你矮一点,戴眼镜,篮球打得好。对了,他左耳有颗痣。”

陈栖翻出毕业照,放大那个“周磊”的脸。左耳确实有颗痣。

“那他现在在哪?”

“不清楚,听说在加拿大?你们当年那么好,怎么失联了?”

陈栖挂掉电话,感到一阵眩晕。这个世界有完整的证据链支持这些“多出来”的人和事。照片、记录、他人的记忆,一切都能互相印证。

只有他的记忆是“错”的。

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疯了。也许他确实有妹妹,确实有那个叫周磊的朋友,只是他因为某种原因忘记了?创伤后应激障碍?选择性失忆?

但如果是失忆,为什么忘记的都是特定的人?为什么记得的其他事情都正常?

除非……被忘记的这些人,原本就不该被记住。

这个想法让他浑身发冷。

一周后的深夜,陈栖的电脑收到一封匿名邮件。没有标题,正文只有一行字:

“你想知道真相吗?明晚十点,旧城图书馆地下室。一个人来。”

邮件地址是一串乱码,无法追踪。陈栖盯着这行字,心跳加速。是陷阱?还是真正的线索?

他查了旧城图书馆。那是一家民国时期建成的老图书馆,十年前因为建筑老化关闭,一直废弃至今。地下室据说曾经是档案库,后来改成了锅炉房。

犹豫再三,陈栖决定去。

次日晚九点五十分,他来到旧图书馆。建筑在月光下像一个巨大的阴影,窗户破碎,藤蔓爬满外墙。正门锁着,他绕到后面,发现一扇侧门的锁被撬坏了。

推门进去,灰尘味扑面而来。大厅里堆满废弃的书架和桌椅,月光从破窗照进来,在地上投出扭曲的光影。陈栖打开手电,按照邮件提示,寻找地下室的入口。

在走廊尽头,有一扇厚重的铁门,虚掩着。他推开,下面是向下的水泥台阶,深不见底。

手电光在台阶上晃动。陈栖深吸一口气,开始往下走。

台阶很长,大概下了三层楼的高度,终于到达底部。眼前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看起来确实是锅炉房,但锅炉早已拆除,只剩下一些管道和水泥基座。

房间中央有个人影。

背对着他,坐在一张椅子上。

“你来了。”是个男人的声音,有些沙哑。

陈栖握紧口袋里的防身匕首:“你是谁?”

那人缓缓转过身。是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头发花白,面容憔悴,但眼神异常锐利。

“我叫陆文远。”男人说,“和你一样,是个‘记忆错位者’。”

陈栖愣住了:“什么?”

“我们的记忆和这个世界对不上,不是吗?”陆文远站起来,走近几步,“你发现多了个妹妹,多了个朋友,多了些你没经历过的历史。但你查到的所有证据都显示,他们一直存在。”

“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经历过。”陆文远苦笑道,“十二年前,我突然‘多’了个儿子。我清楚地记得我和妻子只有一个女儿,但突然之间,所有人都告诉我,我还有个儿子,已经上大学了。照片、证件、亲友记忆,一切齐全。”

“然后呢?”

“我开始调查,像你一样。然后我发现了更多‘错位者’。”陆文远从怀里掏出一个旧笔记本,“到目前为止,我找到了十七个人。分布在不同的城市,不同的年龄,不同的职业。但我们有一个共同点。”

“什么?”

“我们的‘错位记忆’出现的时间点差不多。”陆文远翻开笔记本,“我的是2011年6月。最早的一个是2009年3月。最晚的是去年,2022年10月。你的呢?”

陈栖回忆:“大概……一个月前?九月初开始注意到。”

陆文远记录下来:“2023年9月。间隔越来越短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陈栖急切地问,“为什么我们的记忆和现实不符?”

陆文远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你听说过‘曼德拉效应’吗?”

“记得,很多人集体记错同一件事的现象。”

“那不是简单的记错。”陆文远说,“那是现实被修改后留下的痕迹。大多数人的记忆会随着现实一起被修改,但极少数人的记忆会‘卡住’,保留修改前的版本。这些人就是我们——‘记忆错位者’。”

“现实被修改?被谁?怎么修改?”

陆文远走到墙边,那里贴着一张巨大的手绘时间线图。上面标注着许多事件和日期。

“我研究了十二年,结合其他错位者的经历,得出了一个结论。”他指着时间线,“现实不是稳定不变的。它在被持续地、微小地调整。像程序员调试代码,修bug,优化逻辑。大多数调整我们察觉不到,因为记忆会同步更新。但偶尔,某个人的‘记忆同步机制’会出故障,导致他保留了旧版本。”

“你是说,有某种存在在‘调试’现实?”

“是的。”陆文远表情严肃,“而且我怀疑,这种调试是有目的的。你看这些事件。”

他指向时间线上的几个点:“2009年,金融市场的一次微小波动被修改,避免了一场金融危机。2012年,一场本应发生的流行病被‘调整’掉了。2016年,一次政治危机被悄然化解。这些事在修改后的现实里根本没发生,但在我们错位者的记忆里,它们发生过,或者至少有过征兆。”

陈栖看着那些标注,感到世界观在崩塌:“那多出来的人呢?像我妹妹,你儿子?”

“那是‘补丁’。”陆文远说,“为了填补现实修改后产生的逻辑漏洞。如果一个人的存在对时间线有重要影响,但现实修改需要抹除他的某些行为,有时候最简便的方法是直接‘插入’一个新的人际关系,来重新平衡因果链。”

“所以我妹妹是为了平衡什么而被插入的?”

“这需要查。”陆文远说,“每个错位者的‘额外人际关系’,往往对应一次重大的现实修改。找到你妹妹存在的意义,也许就能找到那次修改是什么。”

陈栖沉默了很久,消化这些信息。最后他问:“为什么找我?其他错位者呢?”

“有的放弃了,接受了新现实。有的……消失了。”陆文远的声音低沉下去。

“消失了?”

“当你开始接近真相时,‘它们’会注意到你。”陆文远指了指头顶,“然后你会被‘修复’。要么记忆被强行同步,要么直接从现实中抹除。过去十二年,我认识的错位者里,有六个消失了。没有死亡记录,没有失踪报告,就像他们从未存在过。连他们家人的记忆里,都没有这些人了。”

陈栖感到寒意:“那我们在这里见面,不会被发现吗?”

“这个地下室有特殊之处。”陆文远说,“我能感觉到,这里对‘它们’的感知有干扰。可能是建筑结构,也可能是地下有某种矿物。总之,相对安全。”

“接下来怎么办?”

“合作。”陆文远说,“我研究宏观规律,你查你的具体案例。如果我们能找到现实修改的规律,也许就能预测下一次修改,甚至……保护自己不被抹除。”

离开图书馆时,已是凌晨。陈栖回到短租房,脑子乱成一团。陆文远的理论听起来疯狂,但能解释一切。更重要的是,他终于不再是孤独的了——还有其他人经历过同样的事。

接下来的两周,陈栖和陆文远保持联系,同时暗中调查“陈桐”存在的意义。他发现,陈桐的人际关系网极其正常:朋友、同事、男友、社交活动。没有任何可疑之处。

直到他查到陈桐的出生医院记录。。但陈栖注意到一个细节:接生医生签名是“赵明华”。

赵明华。

这个名字他很熟悉。三年前,本地新闻曾报道过一起医疗事故:一个叫赵明华的产科医生,因为操作失误导致新生儿脑损伤,被吊销执照,后来跳楼自杀了。报道里提到,赵明华从医三十年,从未出过事故,那起事故毁了他的声誉。

事故发生的日期是2018年11月7日。

但陈桐是1997年出生的。如果赵明华在2018年就死了,他怎么会在1997年接生?

除非……赵明华的事故被“修改”掉了。

陈栖搜索赵明华的最新信息。结果显示:赵明华医生目前仍在市妇幼保健院工作,即将退休,被誉为“产科圣手”,三十年零事故。

那个跳楼自杀的赵明华,只存在于陈栖的记忆里。

现实修改了。

而陈桐,可能是这次修改的“副产品”——为了填补赵明华继续行医三十年产生的时间线矛盾,需要一个他接生过的、现在已成年的“孩子”作为他人际关系网的一部分。

陈栖把这个发现告诉陆文远。陆文远很兴奋:“这就对了!一次医疗事故被抹除,相关因果链需要重新编织。你‘妹妹’就是这个编织点之一。但可能不止如此——一次修改往往会产生连锁反应。”

两人继续深挖。随着调查深入,他们发现了一个更可怕的事实:现实修改的频率在加快。

陆文远的时间线显示,2000年至2010年,十年间只有三次可追溯的重大修改。2010年至2020年,有十一次。而2020年至今不到三年,已经有九次。

“它们在加速调试。”陆文远在电话里说,声音焦虑,“像在赶工期。为什么?”

“也许有什么截止日期。”陈栖说。

“或者,有什么东西要来了。”

一周后的晚上,陆文远突然联系陈栖,语气异常急促:“我发现了!下一次修改的时间点!就在明晚!”

“你怎么知道?”

“我分析了所有修改事件的时间间隔,发现了一个数学规律。”陆文远快速说,“它们呈指数级加速。根据公式,下一次修改将在明晚11点47分左右。误差不超过二十分钟。”

“修改内容是什么?”

“不知道,但规模可能很大。因为我监测到多个‘记忆错位点’在同时变得不稳定。陈栖,这是一个机会——如果我们能在修改发生的瞬间保持清醒,也许能看到‘它们’,或者至少看到修改的过程。”

“怎么做?”

“来地下室。这里有干扰,可能能让我们在修改时保持记忆不同步。”

陈栖犹豫了。这很危险。但如果陆文远是对的,这可能是唯一了解真相的机会。

“好,明晚十点,图书馆见。”

第二天晚上,陈栖告诉林晚要通宵加班,然后去了旧图书馆。陆文远已经在那里,还带来了另一个陌生人——一个年轻女人,看起来二十多岁,脸色苍白。

“这是小沈,也是错位者。”陆文远介绍,“她上个月发现的,多了个从未见过的舅舅。”

小沈紧张地点头:“陆老师说今晚会出事,让我一起来。”

地下室中央,陆文远布置了三把椅子,呈三角形摆放。椅子周围撒了一圈白色的粉末。

“这是什么?”陈栖问。

“盐、铁屑和一些其他东西。”陆文远说,“民间传说这些能抵御邪祟。不知道对‘它们’有没有用,但总比没有好。”

三人坐下,等待。

时间过得很慢。地下室寂静无声,只有呼吸声和偶尔的滴水声。小沈很紧张,一直搓手。陆文远闭目养神。陈栖看着手表,指针慢慢走向十一点半。

十一点四十分。

地下室的温度突然下降了几度。陈栖能看到自己呼出的白气。

“要开始了。”陆文远睁开眼睛。

十一点四十五分。

空气开始变得粘稠,像在水中呼吸。手电筒的光线扭曲,像透过热浪看东西。

十一点四十七分。

地面轻微震动。不是地震,更像是某种低频振动,从地底深处传来,通过骨骼传导到内脏,让人恶心想吐。

然后,陈栖看到了。

不是用眼睛,是用某种更深层的感知。他看到现实的结构像水面一样波动,泛起涟漪。涟漪的中心,有一些……影子。

无法描述的形状,无法理解的几何结构,在现实之下蠕动,像手伸进沙中调整沙粒的排列。它们没有实体,或者说,它们的实体存在于人类无法感知的维度。

“别盯着看!”陆文远低吼,“保持自我认知!记住你是谁!记住你的真实记忆!”

陈栖强迫自己回忆:我是陈栖,独生子,没有妹妹,北江大桥三年前通车,赵明华医生三年前跳楼了……

现实在扭曲。

他感觉到记忆被拉扯,像有无数只手在试图修改他的大脑。但地下室的某种阻力,加上他强烈的自我认知,让这种修改无法完全生效。

他看到了一些片段:

一座从未见过的建筑在城市中心拔地而起,又瞬间消失。

一场战争的新闻闪过,伤亡数字滚动,然后像从未发生过。

一张陌生的世界地图,大陆的形状略有不同。

一张脸——一个本应死去的人,活生生地走过街道。

修改在持续。也许只有几秒钟,也许有几分钟。时间感已经混乱。

突然,小沈尖叫起来。

“它们在看我!”

陈栖转头,看到小沈抱着头,浑身发抖。她的眼睛睁得极大,瞳孔里倒映着……某种无法直视的东西。

“别看它们!”陆文远喊道,“闭上眼睛!默念你的名字!”

但太迟了。

小沈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不是消失,而是……像素化。她的轮廓模糊,像低分辨率图像,然后分解成无数光点,消散在空气中。

没有声音,没有挣扎,就像被橡皮擦从现实里擦掉了。

“不!”陈栖想冲过去,但被陆文远拉住。

“别动!保持你的位置!”

小沈完全消失了。椅子上空无一人,连她坐过的痕迹都没有。仿佛她从未存在过。

修改还在继续。陈栖感到头痛欲裂,记忆像两股浪潮在脑海里冲撞。一股是“真实”记忆,一股是“新现实”的记忆。他拼命抓住前者,但后者越来越强。

陆文远的情况更糟。他七窍流血,眼睛、鼻子、耳朵都有血丝渗出,但依然咬牙坚持,嘴里念念有词,像是在背诵什么。

终于,震动停止了。

空气恢复了正常。

手电筒的光不再扭曲。

一切似乎结束了。

陈栖瘫坐在椅子上,浑身被冷汗浸透。他看向陆文远,老人还活着,但气息微弱。

“我们……活下来了?”陈栖沙哑地问。

陆文远点头,擦去脸上的血:“但小沈……她被‘修复’了。因为她被‘它们’直接注意到了。”

“修改结束了吗?”

“暂时。”陆文远挣扎着站起来,“但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已经不安全了,‘它们’会注意到这个干扰点。”

两人收拾东西,迅速离开地下室。回到地面时,陈栖看了眼手表:凌晨零点零三分。修改持续了大约十六分钟。

走出图书馆,外面街道依旧寂静。但陈栖立刻感觉到了不同。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陌生的花香。不是这个季节该有的花。

街角的便利店招牌又变了,这次是“24小时惠购”。

他的手机突然震动,收到一条新闻推送:《全球庆祝“和平日”设立五十周年》。

和平日?什么和平日?

陆文远也看着手机,脸色惨白:“修改规模比我想象的还大。他们……创造了一个全球性节日,而且有五十年的历史。”

陈栖迅速搜索。果然,“和平日”是联合国在1973年设立的全球节日,每年9月第三周举行庆祝活动,纪念二战结束后的长期和平。有历史照片、领导人讲话视频、历年庆祝活动记录……一切齐全。

但在他的记忆里,从来没有这个节日。

“1973年……”陆文远喃喃道,“那是五十年前。这意味着修改不仅改变了现在,还回溯修改了五十年内的历史。天啊,这需要多大的能量……”

两人在街头分别。陈栖回到家时,天已微亮。林晚还在睡。他洗了个澡,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突然感到深深的恐惧。

现实可以被随意修改。历史可以被任意涂抹。而绝大多数人,包括他爱的人,都会毫无知觉地接受新版本。

只有极少数像他这样的“错误”,在记忆的夹缝中挣扎,知道自己记得的才是真的——或者说,曾经是真的。

接下来的几天,陈栖发现更多变化:

地铁新增了两条线路,据说是二十年前规划的。

市中心多了一座纪念公园,纪念一场他没听说过的灾害。

他的工作单位换了名字,同事们都习以为常。

而最让他心寒的是:林晚的记忆也更新了。她自然地谈论“和平日”要放假,说起那两条“一直存在”的地铁线,甚至说起他们去年在纪念公园的约会——陈栖完全没有这段记忆。

“晚晚。”一天晚饭时,陈栖试探着问,“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约会去的哪家餐厅吗?”

林晚想了想:“‘时光餐厅’啊,怎么了?那家店去年不是倒闭了吗?”

陈栖的记忆里:他们去的是“老街坊”,而且那家店还在营业。

他没有纠正,只是说:“没什么,突然想起来了。”

他开始明白陆文远为什么能坚持十二年。因为孤独。当你发现连最亲密的人都活在被修改过的现实里,当你无法与他们分享真相,那种孤独足以让人发疯。

陆文远在那次事件后,身体每况愈下。他说修改时的抵抗对他的大脑造成了永久性损伤。但他还在坚持研究,说发现了更可怕的规律。

“修改在朝某个‘目标状态’收敛。”最后一次见面时,陆文远在病床上说,他的声音已经很微弱,“所有修改,无论大小,都在让现实朝某个特定版本演变。就像调试程序,最终要得到一个‘稳定版’。”

“什么样的稳定版?”陈栖问。

“不知道。但我怀疑,那个版本里……可能没有‘记忆错位者’。”陆文远咳嗽着,“没有我们这些bug。所有人都会同步,现实会完全稳定,不再需要修改。”

“那我们呢?”

陆文远没有回答,只是闭上了眼睛。

三天后,陆文远去世了。死亡证明上写的是“脑溢血”。但陈栖知道真正的原因。

参加葬礼的人很少。陆文远的妻子哭得很伤心,他们的“儿子”扶着她——那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看起来很孝顺,但在陈栖眼里,那只是个为了填补逻辑漏洞而被插入的“补丁”。

葬礼结束后,陈栖去了陆文远告诉他的一个秘密储藏点。那里有陆文远十二年研究的所有资料:笔记、数据、推测,还有一份留给他的信。

“陈栖,如果你读到这,说明我已经不在了。不要悲伤,这是我的选择。我研究了十二年,最后明白了一件事:我们无法阻止修改,但我们可以记录。记录每一次修改,记录真实的历史,哪怕只有我们记得。”

“我在多个地方藏了备份资料,地址附后。如果你也走了,希望有下一个错位者能找到它们。”

“最后,我要告诉你我最大的发现:修改的加速,是因为‘它们’在准备一次终极修改。一次将现实完全重写为‘稳定版’的修改。时间……可能在一年内,也可能更快。”

“到那时,所有错位者都会被‘修复’。要么记忆被覆盖,要么被直接抹除。”

“如果你能活到那时,我有一个建议:不要抵抗终极修改。接受它。因为抵抗意味着被抹除。活着,哪怕活在虚假的现实里,至少你还存在。”

“但请在心中留一个角落,记住我们曾是‘错误’。记住真实的样子。”

“这是我们的责任,也是我们的诅咒。”

“再见,或者不再见。陆文远绝笔。”

陈栖抱着那箱资料,在空无一人的仓库里坐了整整一个下午。

那天之后,他做了两件事。

第一,他整理了陆文远和自己的所有发现,制作了多个备份,藏在城市的不同角落。资料里详细记录了每一次可追溯的现实修改,以及修改前的真实历史。

第二,他开始训练自己。不是抵抗修改,而是在修改发生时,主动在自己的记忆中“刻印”一个标记——一个只有他自己能识别的符号,提醒自己:这里被修改过。

他继续生活。和林晚吃饭,和朋友聚会,上班下班。表面上,他是一个普通的城市白领。

但内心里,他是一个记录者。一个行走在虚假现实中的,孤独的真实者。

终极修改何时到来?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在那之前,他要记住。

记住鸡蛋原来的味道。

记住独生子的童年。

记住没有“和平日”的世界。

记住那个叫小沈的女孩,她存在过,然后被擦除了。

记住陆文远,那个研究了十二年真相的老人。

记住自己是谁。

即使有一天,连这份记忆也被修改,他希望在意识的最后角落,还能留下一点痕迹。

一点错误的、不和谐的、真实的痕迹。

像白纸上的一个墨点。

像完美程序里的一个bug。

像寂静中的一声叹息。

证明这个世界,曾经有过不同的样子。

而有些人的记忆,拒绝被整齐地修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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