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日光透过同福客栈敞开的门扉。
柜台后,佟湘玉正对着一个悬浮在半空、流光溢彩的方形屏幕,手指凌空戳点,嘴里念念叨叨:“哎呀,家人们,额滴个神啊!昨天那个‘武林好嗓子’直播回放,点击都破十万咧!小郭那首‘最炫武林风’,唱得真是…额滴个神啊,额词穷咧!”
全息投影的弹幕瀑布般流淌在柜台前方的空气里,清晰可见:
【掌柜的,昨天的包子馅儿是啥?隔着屏幕都闻到了!】
【小郭姐姐高音绝了!再来一首!】
【秀才的英语rap呢?求返场!】
郭芙蓉正拿着个造型奇特的金属喷壶,对着几盆绿植滋滋喷着营养液,闻言回头一笑,眉眼弯弯:“掌柜的,这数据说明咱同福客栈,那就是江湖顶流!家人们,想听啥?点歌!英文的也成!”
吕秀才立刻从账本上抬起头,文绉绉地接口:“deed, y dear audience! the cultural aalgaation here is truly aweso!”(确实,我亲爱的观众们!这里的文化融合真是……太棒了!)
“哗擦!”白敬琪的声音带着少年人的清亮从二楼栏杆处传来,他手里把玩着一把银光闪闪、造型极具未来感的微型左轮手枪,“娘,爹,青柠姐非说我昨天练枪把后院那个智能稻草人打成了蜂窝煤!那能怪我吗?是它躲闪程序太菜!”
楼下,正和吕青橙头碰头研究一个悬浮立体拼图的吕青柠头也不抬,冷静地说:“真相只有一个,敬琪弟弟。稻草人核心数据记录显示,你连续射击同一个部位,高达三十六次。这不符合‘精准射击训练守则’第三条。”
吕青橙捂嘴偷笑,大眼睛忽闪忽闪。
白展堂斜倚在楼梯口,手里捻着个全息投影的武林邸报,懒洋洋地接茬:“儿砸,跟你爹我学学,当年我行走江湖,讲究的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出手,那叫一个优雅,哪像你,跟犁地似的……”
“展堂!”佟湘玉嗔怪地白了他一眼,“少教坏孩子!优雅能当饭吃?家人们评评理!”
弹幕立刻刷过一片:
【白大哥又凡尔赛了!】
【优雅盗圣,在线教学(狗头)】
【青柠女神逻辑满分!】
就在这时,客栈大堂正中央的空气毫无征兆地扭曲了一下,光线像被投入石子的水面般荡漾开来。
没有风声,没有破碎声,甚至没有一丝能量波动惊动傻妞内置的防御警报——一个身影就那么突兀、安静、又极其自然地出现在了那里,仿佛她一直就站在那里,只是众人刚刚才看见。
来人是个年轻女子,约莫双十年华,一身洗得浅淡却浆得笔挺的素色宋式襦裙,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挽着个简单的髻,插着一支样式古朴的木簪。
她面容清秀,甚至算得上娟好,可那微微抬起的下巴,紧抿成一条直线的薄唇,尤其是那双眼睛——锐利得像淬了冰的针,带着一种审视、挑剔、仿佛看谁都不顺眼的刻薄劲儿,瞬间打破了客栈里其乐融融的氛围。
满堂的笑语喧哗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骤然掐断。
悬浮的弹幕也凝滞了一瞬,随即以爆炸般的速度疯狂刷新:
【卧槽!闪现!】
【这出场方式…何方神圣?】
【眼神好凶!感觉要骂人!】
女子那双冰冷的眸子缓缓扫过全场,从佟湘玉惊愕的脸,到郭芙蓉僵住的喷壶,再到白展堂瞬间绷紧的身体,最后落在半空中流淌的弹幕上。
她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下撇了撇,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污秽不堪的东西。
“哼,”一声清晰的冷哼,不高,却像冰锥子一样扎进所有人的耳朵。
她开口了,声音清脆,吐字如珠落玉盘,可那内容却淬了剧毒,“好一个‘同福客栈’,乌烟瘴气,群魔乱舞!掌柜的脂粉厚得能砌墙,唱曲儿的嗓门嚎丧似的刺耳,还有个黄毛小子耍弄凶器?呵,当真是‘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一群沐猴而冠,不知所谓!”
佟湘玉涂着口红的嘴张成了o型,精心描画的眉毛高高扬起,仿佛要飞离她的额头。
郭芙蓉手里的喷壶“哐当”掉在地上,营养液汩汩流出。
吕秀才手里的毛笔“啪嗒”一声掉在账本上,晕开一大团墨迹。
白展堂的手指已经下意识地并拢,葵花点穴手的起手式蓄势待发。
弹幕瞬间爆炸:
【?????】
【开口跪!这骂人水平!】
【押韵!还带典故!文化人啊!】
【秀才!快!英语怼回去!】
【呼叫龙傲天!呼叫公孙不惑!有人砸场子!】
“you… you… how dare you!” 吕秀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舌头,脸涨得通红,手指颤抖地指着那女子,憋出一串英文,“this is snder! utter nonsense! i deand an apology idiately!”(你……你……你怎敢如此!这是诽谤!一派胡言!我要求你立刻道歉!)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那女子眼皮都没撩一下,目光轻飘飘地掠过吕秀才,如同拂去一粒尘埃:“哟,还有个掉书袋的酸丁?之乎者也混着番邦鸟语,舌头怕是捋不直了罢?‘井蛙不可以语于海者,拘于虚也;夏虫不可以语于冰者,笃于时也。’与你言语,徒费口舌!”
她下巴抬得更高了,“吾乃苏妙怼,苏杭人士,人送诨号‘嘴炮仙人’。尔等,还不速速退避?”
“厚礼蟹!”一声带着浓重粤语腔的怒吼从后院方向炸响,紧接着是一阵叮叮当当、机括转动的奇异声响。
龙傲天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他今天穿了件骚包的亮紫色仿古长衫,上面却用金线绣着电路板纹路,手里还拿着一个刚拆了一半、冒着电火花的古怪金属圆筒。
“边个扑街敢喺我大佬个场搞搞震?食塞米啊!”
他身后跟着同样一脸不爽的祝无双。
苏妙怼的目光精准地钉在龙傲天身上,嘴角那抹刻薄的弧度更深了:“呵,又来个奇装异服、满口鸟语的狂徒?穿得像个唱大戏的漏勺!手里那破铜烂铁,怕不是捡来的夜香桶盖?还‘大佬’?我看是‘大痨’(肺痨)还差不多!‘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说的便是你这种货色!旁边那个,扭腰摆臀,成何体统?‘冶容诲淫’,不知羞耻!”
“我顶……”龙傲天气得头发都快要竖起来,手里的金属圆筒瞬间变形,弹出几根闪烁着蓝光的尖刺,机关术的能量核心嗡嗡作响。
祝无双也柳眉倒竖,刚要上前,却被白展堂一个眼神制止。
白展堂身形一晃,快如鬼魅,瞬间出现在苏妙怼身侧,手指如电,直戳她肋下要穴——赫然是天下无双的葵花点穴手!
指风凌厉,眼看就要触及苏妙怼的衣衫。
苏妙怼却连脚步都没挪动半分,只是微微侧过脸,那双冰冷的眸子精准地捕捉到白展堂的动作轨迹,薄唇轻启,语速快得像爆豆子:“‘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何必动粗’!一把年纪了还玩偷袭?盗圣?我看是‘道上剩’下的老白菜帮子!手法滞涩,身法虚浮,怕是肾水不足,脚步发飘?要点我?省省你那三脚猫的功夫,留着给你家那‘脂粉砌墙’的掌柜的揉肩捶腿吧!”
白展堂的手指在离她衣衫不到一寸的地方,硬生生僵住了!
不是被点住,而是被她这一连串机关枪似的、精准又恶毒的言语给“噎”住了!
一股说不出的滞涩感瞬间缠绕住他的手臂,仿佛真被无形的言语枷锁捆缚,那精妙绝伦的点穴手法,竟真的施展不下去!
他脸上第一次露出了见鬼般的惊愕表情。
弹幕已经疯了:
【点穴手被喷哑火了???】
【嘴炮仙人!物理沉默!】
【秀才英语败退!盗圣点穴无效!】
【龙哥的机关术呢?快上啊!】
“岂有此理!”龙傲天彻底暴走,手中变形的机关筒猛地对准苏妙怼,蓝光大盛,“收声啦八婆!睇我‘灭世菠萝旋风炮’!”
他猛地按下激发按钮!
嗡——!
一道刺眼的蓝色能量束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直射苏妙怼面门!
能量束所过之处,空气扭曲,威势惊人!
苏妙怼依旧站在原地,甚至没有半分闪避的意思。
她只是极其轻蔑地扫了那声势浩大的能量束一眼,红唇微启,吐字如刀:“‘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虚张声势,徒有其表!能量逸散,路径歪斜,准头差得不如三岁稚童投壶!就这?也敢叫‘灭世’?我看是‘灭自己威风’的‘灭’!丢人现眼!”
轰!
那气势汹汹的蓝色能量束,在距离苏妙怼鼻尖不足三寸的地方,竟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叹息之墙,猛地炸开!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阵沉闷的能量溃散声,蓝光化作无数细碎的光点,四散飘落,如同放了个哑炮的烟花,连苏妙怼的一根发丝都没吹动。
能量逸散的余波倒是把旁边李大嘴刚端出来的一盘“仰望星空派”(特制鱼头包子)掀翻了两个。
龙傲天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手里冒着青烟的机关筒,又看看毫发无损、满脸写着“果然如此”鄙夷神色的苏妙怼,一张帅脸憋成了酱紫色,半晌才挤出一句:“厚礼蟹…这不科学!”
客栈里一片狼藉的安静。
所有人都被这诡异的“言出法随”般的能力震慑住了。
骂人骂到点穴失效,喷人喷到机关炮哑火?
这苏妙怼的嘴,简直是开过光的核武器!
弹幕彻底沸腾:
【卧槽!言灵???】
【喷人喷出绝对防御了?】
【建议物理闭麦!快!上傻妞!】
【公孙先生!上读心术!看看这姐们脑子里装了多少骂人词典!】
就在这安静与弹幕的喧嚣交织的诡异时刻,一直静静站在阿楚晏辰身后的铁蛋,那双仿生电子眼闪烁了一下。
他突然抬起手,打了个响指。
“啷个情况嘛?要得!”傻妞默契地应了一声。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下一秒,一阵极其魔性、节奏诡异、音调忽高忽低、仿佛无数人同时抽筋又打嗝还带破锣嗓的背景音乐毫无征兆地响彻整个同福客栈!
正是那首风靡一时的神曲——《忐忑》!
“啊哦!啊哦诶!阿嘶嘚咯呔嘚咯呔嘚咯呔……”
这音乐如同魔音灌耳,瞬间打破了被苏妙怼言语凝固的沉重氛围。
众人皆是一愣,连苏妙怼那万年冰封的刻薄表情都出现了一丝细微的裂纹,眉头极其不适地蹙了起来。
“家人们!气氛组上线咯!”傻妞清脆的川音响起,伴随着神曲的节奏,她身体已经动了起来。
不是什么绝世武功,就是最接地气、最喜闻乐见的中老年广场舞!
扭腰,摆胯,手臂画着大圈,动作大开大合,充满了一种不顾他人死活的欢快感。
“傻妞领舞,家人们,嗨起来!释放压力!赶走晦气!”阿楚立刻反应过来,拉着晏辰就加入了进去。
晏辰这位翩翩公子,此刻也放下了矜持,跟着魔性的节奏笨拙地扭动着身体,脸上带着一种“舍生取义”的壮烈表情。
“额滴个神啊!这调调…额滴耳朵!”佟湘玉捂着耳朵,但看着傻妞和阿楚晏辰跳得“欢快”,又瞥见弹幕疯狂刷着【哈哈哈音乐驱魔!】【广场舞专治嘴炮不服!】【掌柜的快跳!】,她一咬牙,也踩着绣花鞋,跟着节奏左右摇摆起来,动作像极了在擀一张巨大的无形面皮。
“哗擦!太魔性了!”白敬琪被这气氛感染,收起手枪,胡乱蹦跶起来。
吕青橙拍着手咯咯直笑,吕青柠冷静分析:“此音乐节奏混乱无序,但意外具有打破僵局的奇效。”
郭芙蓉拉着还在懵圈的吕秀才:“e on, honey! ove your body!”(来吧,亲爱的!动起来!)
李大嘴则抄起两个锅盖,叮叮当当地敲起了伴奏。
一时间,同福客栈大堂群魔乱舞。
魔音绕梁,群魔乱舞。
只剩下苏妙怼像一尊冰雕般杵在狂欢的漩涡中心,格格不入。
那魔性的音乐、夸张的舞姿、混乱的场面,像无数根针扎向她构筑的冰冷堡垒。
她脸色转白,嘴唇抿得更紧,眼神里的锐利被一种强烈的厌恶和一丝茫然覆盖。
弹幕还在飞:
【哈哈哈大型驱邪现场!】
【嘴炮仙人被广场舞制裁了!】
【音乐攻击!精神污染!】
【公孙先生快!趁她病要她命(读心)!】
混乱的舞曲中,一直冷静观察的公孙不惑(他今天穿了件骚气的亮片马甲,上海口音在魔音里格外突出)悄无声息地挪到苏妙怼侧面不远处。
他双手看似随意地交叠在身前,食指却极其轻微地、有规律地弹动着,指尖萦绕着一丝几乎看不见的柔和光晕。
他的目光专注地锁定在苏妙怼紧绷的侧脸上,嘴唇无声地开合,像是在念诵着什么古老的咒文。
苏妙怼正处于被魔音和群舞全方位“污染”的烦躁巅峰,精神防御出现了刹那的缝隙。
公孙不惑眼中精光一闪,指尖的光晕骤然明亮了一瞬!
“呃!”苏妙怼身体猛地一僵,仿佛被无形的电流击中。
她那双刻薄的眼睛瞬间失去了焦距,变得空洞茫然。
无数破碎、尖锐的画面在她脑海中不受控制地翻腾起来:
阴暗潮湿的江南小巷,冰冷的石板路。
幼小的她被一群半大孩子推搡着,泥巴糊满了她干净但破旧的裙子。
“扫把星!克死爹娘的丧门星!”
“丑八怪!没人要的野丫头!滚远点!”
“看她那眼神,跟她娘一样,狐狸精!呸!”
恶毒的童言稚语,却像淬了毒的刀子,一刀刀刻在她心上。
接着是亲戚嫌弃的白眼,邻居指指点点的议论,私塾先生摇头叹息“此女眼神不正,心思过重”的评语……
世界对她充满了冰冷的恶意。
唯有在书中,在那些犀利的言辞、刻薄的典故里,她仿佛找到了一件坚硬的铠甲,一件可以反击、可以保护自己不再受伤的武器。
骂回去!
用更锋利的言语!
把所有的伤害都加倍奉还!
只有这样,才不会痛……
一种深入骨髓的孤独和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公孙不惑的意识。
他闷哼一声,脸色转白,指尖的光晕瞬间消散,踉跄着后退一步,被旁边的祝无双赶紧扶住。
“师兄!没事吧?”
“没事没事,”公孙不惑摆摆手,心有余悸地看向眼神逐渐恢复清明、但脸色更加转白的苏妙怼,快速对众人低语,“搞清楚了!心魔根源!童年被辱骂霸凌成性,积郁成毒,唯有‘真心赞美’才能化解!骂得越狠,铠甲越厚!得夸!用真心夸!戳破她那层冰壳子!”
魔性的《忐忑》恰在此时戛然而止。
傻妞停下舞步,客栈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众人有些急促的呼吸声。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脸色转白、眼神复杂、仿佛刚刚从噩梦中惊醒的苏妙怼身上。
弹幕也瞬间明白了:
【破案了!童年阴影!】
【缺爱才长满刺啊!】
【夸夸团!上啊家人们!】
【用爱感化嘴炮仙人!】
阿楚和晏辰交换眼神,瞬间达成默契。
晏辰整了整刚才跳歪的衣襟,脸上露出温润如玉、极具欺骗性的诚恳笑容,率先上前一步,对着苏妙怼微微躬身:“苏姑娘,在下晏辰,方才失礼了。姑娘学识渊博,引经据典信手拈来,这份才情,实乃晏某生平仅见。更难得言辞犀利,直指要害,这份洞察与锋芒,令晏某佩服之至。”
他语气真挚,眼神清澈,没有半分戏谑。
阿楚立刻跟上,亲昵地挽住晏辰的胳膊,对着苏妙怼眨眨眼,笑容明媚如阳光:“就是就是!苏姐姐,你这张嘴,简直就是行走的《成语大全》外加《毒舌宝典》啊!骂人都能骂出花来,押韵又工整,还带历史典故!这本事,绝了!搁我们那儿,绝对是顶流段子手,百万文案大师!羡慕死我了!”
她语气活泼,带着由衷的赞叹。
苏妙怼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那双刻薄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极其明显的错愕和茫然。
她似乎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或者说,从未有人用这种“赞美”的角度去评价她那伤人的“本事”。
她嘴唇动了动,似乎想习惯性地反驳或嘲讽,但看着阿楚晏辰那毫无作伪的真诚眼神,话竟卡在了喉咙里,只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短促气音。
弹幕疯狂指导:
【夸细节!夸具体!】
【夸她簪子!夸她衣服浆得硬!】
【秀才!上!用英语夸她词汇量!】
吕秀才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发表一篇重要演说,上前一步,文绉绉却又带着十二万分真诚地开口:“iss su! your astery of the chese nguage, especially the cssical alsions and the art of… er… poted rhetoric, is truly… truly… aazg and unparalleled! your vocabury puts y huble lexin to utter sha! it’s… it’s aweso!”(苏小姐!您对中文的掌握,尤其是古典典故和……呃……犀利言辞的艺术,实在是……太惊人了,无与伦比!您的词汇量让我卑微的词库羞愧难当!这太……太棒了!)
郭芙蓉立刻接棒,声音清亮:“苏姑娘!你这身气度!往这一站,那就是‘腹有诗书气自华’!眼神锐利怎么了?那叫有神!有穿透力!比某些人死鱼眼强多了!”
她说着还意有所指地瞥了白展堂一眼。
白展堂嘴角抽了抽,但立刻堆起笑容,对着苏妙怼拱手:“苏大才女!白某服了!真的服了!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能靠一张嘴就把我点穴手憋回去的,您是头一份!这份‘嘴上功夫’,登峰造极!白某甘拜下风!”
他这话半真半假,但佩服之意倒是真的。
佟湘玉也调整好心态,脸上堆起真诚(至少看起来很真诚)的笑容:“哎呀,苏姑娘!额滴个神啊!你刚才骂额‘脂粉砌墙’,细想一下,额这粉是扑得厚了点哈!这说明啥?说明姑娘你观察细致入微!眼力劲儿好!做买卖就需要你这样的人才!额这客栈缺个监察掌柜的,专门挑毛病!考虑一下不?待遇从优!”
莫小贝拉着公孙不惑的手,脆生生地说:“苏姐姐,我觉得你好厉害!骂人都骂得那么有文化!我以后也要多读书,像你一样有气势!”
公孙不惑揉揉她的头,对着苏妙怼温和一笑:“小姑娘说得对。苏姑娘,你的锋芒,源自于你内心的敏锐和未被磨灭的棱角,只是用错了方向。若能引导这股力量,前途无量。”
李大嘴搓着手,憨厚地笑着:“苏姑娘,骂人骂饿了不?我新研究的‘以德服人’八珍羹,要不要尝尝?保管你吃了心平气和…额,是神清气爽!”
白敬琪挠挠头:“哗擦…苏…苏大姐,你刚才骂我爹那句‘道上剩下的老白菜帮子’…虽然听着别扭,但…还挺形象的哈?角度刁钻!”
吕青柠冷静补充:“逻辑清晰,攻击点精准,具备极高的言语博弈价值。”
吕青橙甜甜一笑:“苏姐姐,你长得其实很好看呀!就是…就是眼神凶了点,要是多笑笑,肯定迷死人!”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真诚的、夸张的、文雅的、直白的、带着点小调侃的赞美之词,如同温暖而纷繁的溪流,从四面八方涌向僵立在中央的苏妙怼。
她的身体从最初的僵硬,开始微微颤抖。
那双永远盛满冰凌与刻薄的眼睛里,冰层在众人真诚的目光和话语下,开始出现一道道清晰的裂痕。
她似乎想维持那副冷硬的面具,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向下撇着,像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眼圈却悄悄地红了。
“放着我来!”祝无双清脆的声音响起,她拉着龙傲天走上前。
龙傲天虽然还是一脸不爽,但在祝无双的眼神示意下,清了清嗓子,用他那标志性的粤普混合腔,努力挤出一点“和善”:“苏姑娘,讲真,你系我见过最巴闭嘅‘口部术士’!把把声都似飞剑!犀利过机关!虽然…厚礼蟹…听着好唔爽,但系,劲啊!”
一直缩在角落试图降低存在感的邢育森(邢捕头)和燕小六,见气氛似乎缓和了,也鼓起勇气凑了过来。
邢捕头脸上堆着职业化的讨好笑容,搓着手,憋了半天,憋出一句:“苏…苏姑娘!您老人家这骂人的功夫…高!实在是高!比卑职讲的那些冷笑话…冻人多了!听着就…就提神醒脑!”
他本想拍马屁,结果说成了“冻人”,自己都觉得不对劲。
燕小六更紧张,下意识地摸向腰间的快板,又赶紧放下,结结巴巴地:“那个…那个…苏…苏大侠!您…您厉害!我…我给您来段数来宝?”
他清了清嗓子,紧张地打着快板,“打竹板,响连环,眼前站定苏大仙!嘴一张,赛龙泉,字字句句透威严!那个透威严!”
“噗嗤……”不知是谁先没忍住笑出了声。
紧接着,像是点燃了引线,整个客栈爆发出一阵善意的哄堂大笑。
连绷着脸的龙傲天都嘴角抽搐,佟湘玉更是笑得前仰后合,指着邢捕头和燕小六:“额滴个神啊!你俩…你俩是来拆台的吧?”
就在这满堂的笑声中,一直沉默着、身体微微颤抖的苏妙怼,终于再也支撑不住那层坚硬的伪装。
她猛地抬起头,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大颗大颗地从那双不再冰冷、反而盛满了巨大委屈和茫然无措的眼睛里滚落下来。
“呜…哇——!”
一声压抑了不知多少年的、充满了孩子气的嚎啕大哭,骤然爆发出来。
不再是刻薄的讥讽,不再是冰冷的针锋相对,而是像一个迷路很久、受尽委屈、终于找到宣泄口的孩子,哭得撕心裂肺,上气不接下气。
“你…你们…你们胡说八道什么!什么才情…什么洞察…什么眼力劲儿…呜…都是假的!假的!从来…从来没有人…呜…没有人这么说过我…他们…他们都只会骂我…打我…嫌我…呜…说我是扫把星…是没人要的野种…呜哇哇……”
她哭得浑身颤抖,仿佛要把积压在心底二十年的寒冰和委屈都融化、冲刷出来。
刻薄的面具彻底碎裂,露出的是一张苍白、脆弱、写满了深重创伤的脸庞。
这突如其来的崩溃大哭,让满堂的笑声瞬间止息。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声的震撼和弥漫开来的、沉甸甸的心疼。
阿楚和晏辰立刻上前,阿楚轻轻拍着苏妙怼剧烈起伏的背,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好了好了,哭出来,哭出来就好了…都过去了,苏姐姐,都过去了。你看,大家说的都是真心话啊,你真的很厉害,只是以前没人发现你的好…”
晏辰递上一张散发着淡淡香味的、柔软如云的纳米纸巾:“苏姑娘,伤疤之下,明珠蒙尘。今日尘尽光生,方见本真。”
佟湘玉也叹了口气,递过去一杯温热的蜂蜜柚子茶:“唉,可怜的娃…喝口热的,顺顺气。额滴个神啊,那些个烂舌头的,迟早遭报应!”
弹幕此刻也充满了温情:
【哭了…好心疼。】
【语言的伤害是终身的…】
【抱抱苏姑娘,以后会好的!】
【夸夸团立大功!】
【同福客栈,疗愈圣地!】
苏妙怼哭了许久,才渐渐抽噎着停了下来。
她接过晏辰的纸巾,胡乱地擦着脸,眼睛红肿,鼻头也红红的,但身上那股拒人千里的尖刺感,却神奇地消散了大半。
她看着周围一张张带着关切和善意的脸,第一次没有用刻薄的语言去解读,反而感到一种陌生的、让她手足无措的温暖。
“谢…谢谢你们…”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还有些沙哑,但那份尖锐的棱角已然消失,“我…我叫苏妙怼…其实…其实我本名叫苏妙言…只是…只是后来觉得‘怼’字更能…保护自己…”
她声音越来越小,带着一丝难为情。
“苏妙言?好名字!”阿楚立刻捧场,“妙语连珠,言为心声!比‘怼’字好多了!”
“对对对!妙言姑娘!”众人纷纷附和。
苏妙言(现在该这么称呼了)苍白的脸上,极其缓慢、极其生涩地,终于努力地向上扯动了一下嘴角,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却无比珍贵的笑容。
虽然僵硬,虽然短暂,但那是她可能近十年来,第一次尝试“笑”这个表情。
“我…我想试试…”她声音细若蚊呐,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勇气,目光看向离她最近的、正用关切眼神看着她的郭芙蓉和吕秀才,“郭…郭姑娘,吕公子…你们…你们的感情…很好…相敬如宾…举案齐眉…很…很让人羡慕…”
她磕磕绊绊,用词甚至有些文不对题,显然极其不习惯说这种话,脸都憋红了。
郭芙蓉和吕秀才先是一愣,随即大喜过望!
郭芙蓉一把抓住苏妙言的手,激动地:“苏姑娘!你…你夸我们了?哎呀!谢谢你!谢谢!”
她兴奋地转头对着弹幕,“家人们!听到没?嘴炮仙人…啊不,妙言姑娘夸我和秀才了!历史性的一刻啊!”
吕秀才也激动得手足无措:“oh! y god! this is… this is truly an honor! iss su, your kd words war y heart! thank you! thank you so uch!”(哦!我的天!这真是……莫大的荣幸!苏小姐,您善意的话语温暖了我的心!谢谢!太感谢了!)
有了这个艰难的开头,苏妙言仿佛打开了某个闸门。
她看向佟湘玉和白展堂,努力组织语言:“佟掌柜…白大侠…你们…夫唱妇随…很…很般配…白大侠轻功…真的很好…”
虽然“夫唱妇随”这个词用在“盗圣”身上有点怪,但佟湘玉已然乐开了花。
白展堂也摸着鼻子嘿嘿笑了两声。
她看向龙傲天和祝无双:“龙…龙公子…机关术…很神奇…祝姑娘…舞跳得…很美…”
龙傲天别扭地哼了一声“算你有眼光”,祝无双则开心地给了苏妙言一个拥抱:“谢谢妙言妹妹!放着我来,以后教你跳更辣的!”
她甚至看向邢育森和燕小六,憋了半天,努力挤出一句:“邢捕头…燕捕快…你们…很…很尽职尽责…”
虽然听起来还是有点干巴巴的,但邢育森已经激动得快要晕过去,燕小六更是手忙脚乱地又想打快板。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阿楚和晏辰身上,停留了很久。
眼神复杂,有感激,有释然,还有一丝新生的光亮。
她深吸一口气,对着他们,也是对着所有人,露出了一个虽然依旧生涩、却比刚才自然了许多的笑容,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谢谢你们…原来…好听的话…心…真的会烫…”
这句话,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最后一颗石子,荡开了温暖的涟漪。
客栈里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和善意的笑声。
阳光似乎也穿透了云层,将大堂里每个人的笑容都镀上了一层暖金色。
苏妙言在同福客栈又停留了三天。
这三天里,她依旧话不多,但身上的寒气已消散殆尽。
她开始笨拙地学习用平和甚至温和的语气与人交流。
她会帮佟湘玉整理柜台,虽然动作一板一眼得像在执行任务;她会安静地坐在角落,听郭芙蓉唱歌,偶尔在大家起哄下,也会用她那清冷的声音,字正腔圆地念几句古词;她甚至能对着李大嘴新做的、造型依旧奇特的“仰望星空派”20版,努力地憋出一句“卖相…颇有新意”。
改变的种子,已然在她心底破土萌芽。
第四天清晨,阳光正好。
苏妙言收拾好了她那个简单的包裹,站在同福客栈的门口,向众人郑重地行了一个标准的万福礼。
“叨扰多日,妙言铭感五内。”她的声音恢复了清越,却不再带刺,平和温婉,“此间温暖,如春风化雨,解我心头廿载寒冰。诸位再造之恩,妙言永世不忘。今日一别,当归故里。愿以今日所学之善言,化解旧日之怨怼,不负‘妙言’之名。”
她的目光清澈而坚定,脸上带着一种脱胎换骨般的宁静和一丝对未来的期冀。
没有离别的愁绪,只有满满的祝福。
“妙言姑娘,一路顺风!”佟湘玉代表大家说道。
苏妙言最后看了一眼这间充满奇遇与温暖的客栈,目光扫过阿楚晏辰,扫过铁蛋傻妞,扫过每一个人,嘴角噙着一抹真心的、柔和的浅笑。
她转身,素色的衣裙在晨风中轻轻摆动,身影融入七侠镇熙攘的街道,渐行渐远,步伐轻快而坚定。
全息投影的弹幕,在客栈半空中无声地流淌,记录着家人们最后的感慨:
【从嘴炮仙人到妙言姑娘,语言的力量啊…】
【愿她余生被温柔以待。】
【同福客栈,专治各种不服(心理层面)!】
【下一位有缘人(穿越者)会是谁呢?期待!】
客栈恢复了日常的喧嚣。
阿楚靠在晏辰肩头,晏辰轻轻把玩着她一缕发丝。
铁蛋正用东北腔跟傻妞吹嘘:“瞅见没妞儿?关键时刻还得是咱老铁放那神曲,破局!”
傻妞用川音笑骂:“爬开哦!明明是额领舞带得好!”
白敬琪和吕青橙又在后院为谁枪法更准“哗擦”来“哗擦”去,吕青柠在一旁冷静分析数据。
佟湘玉对着全息屏幕笑得见牙不见眼:“家人们!新的一天开始咧!今天想看点啥?”
恶语穿肠刃,善言化雪汤。
相逢一笑暖,客栈日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