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判官很闹心(1 / 1)

夕阳像个烤透了的红薯,软塌塌地贴在西边的山头上,将最后一点儿暖烘烘的赤金泼进同福客栈洞开的大门里。

门板半新不旧,承接着这一天的尾声。

堂内,一天到晚都散不尽的琐碎声响此时也染上了一点倦意,却依旧顽强地流动着。

“芙蓉啊,今天的账可算清爽了不?” 佟湘玉歪在柜台后的太师椅上,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叩着酸枝木桌面,带着点软糯的陕西腔。

郭芙蓉正埋头在一本厚重的账册里,闻言头也不抬,手指在桌面上划拉得飞快:“掌柜的您放心,有这宝贝计算器,分分钟搞定!还自带防错提示呢。”

她得意地用指甲敲了敲桌面,那里凭空悬浮着一个半透明的操作界面。

一串串数字如瀑布般流过。

“阿弥陀佛,这可省了老白多少跑腿磨墨的功夫……” 白展堂在靠窗的长凳上四仰八叉地瘫着,半闭着眼皮哼哼,手里拿着个巴掌大的复古造型“p3”,一根塞在耳朵里的白色细线随着他脚尖晃动的节拍轻轻摇曳。

若有若无的动感旋律漏出来一丝丝。

吕秀才在一旁皱着眉头,对着自己悬浮在眼前的虚拟键盘噼里啪啦敲打着什么英文文档,嘴里念念叨叨:“y test thesis on the parative jurisprudence of g dynasty and, well… odern perspectives is alost fished… fascatg, truly fascatg…”

【秀才又在搞英文论文六六六】

【秀才的现代英语能把native speaker整懵逼】

【好想看芙妹抢他键盘让他唱《甜蜜蜜》】

李大嘴手里拎着个金属质感十足的方形盒子,小心翼翼地从厨房里钻出来,脸上堆满了“快夸我”的神秘笑容:“嘿嘿,各位家人们,瞧好啦!咱‘中华小当家40智能料理机’最新作品:五彩乾坤酥!”

盒盖打开,一股奇异的、混合着食物香气和焦糊味的味道瞬间扩散开来。

托盘上几块造型奇特、颜色如彩虹蛋糕般的酥饼,中心诡异地冒出几缕可疑的黑烟。

郭芙蓉探头一看,立刻捏住鼻子做惊恐状:“得得得!亲娘嘞!这又是什么生化武器升级版?大嘴哥,放过厨房吧,也放过家人们的胃啊!”

【大嘴又炸厨房了!】

【五彩乾坤?我看是五彩核辐射吧!】

【掌柜的敢不敢以身试毒?我刷火箭!】

“哎呀,奏似滴嘛!”佟湘玉也捂住了口鼻,一脸痛心疾首,“设备再先进,也得看谁来使唤么!好东西都让你给糟蹋咧!”

她嘴上抱怨着,眼神却忍不住瞟向李大嘴手里的盒子,带着一丝“这玩意儿或许真有点门道”的犹豫。

角落里一阵叮叮咣咣的快板脆响,正在排练最新数来宝的燕小六被呛得直咳嗽:“哎呦喂我的鼻子!咳咳咳…大嘴哥你搁这儿炼丹呢?这味儿比我们衙门大牢的隔夜馊饭还提神醒脑!”

刚说完,一个黑影“噌”地闪过,邢捕头已经猫着腰,手快如电地拈起一块冒着黑烟的酥饼就往怀里揣,眼睛滴溜溜地转:“嘿,好东西!这个你不要的话……我就拿走了哈?”

动作行云流水,显然是惯犯。

他还没来得及揣好,那饼干就在他衣襟里“噗”地一声闷响,黑烟更浓了。

【邢捕头又贪小便宜了!】

【这波空手入白烟我给满分】

【求邢捕头心理阴影面积】

吕青橙和吕青柠两姐妹坐在另一张桌子旁对着一个悬浮屏幕咯咯笑。

屏幕上正显示着隔壁镇最新的戏曲综艺直播。

姐姐吕青柠皱着眉头,小大人似的嘀咕:“舞台布景的移动轨迹不自然,第三幕明显是替身……”

妹妹吕青橙则盯着屏幕上某个年轻武生粉嫩的脸蛋,小脸悄悄红了。

龙傲天——祝无双那位长得一脸“谁敢惹老子”的英俊丈夫,此刻正斜倚在门框上,努力跟怀里一台结构精巧、布满弹簧齿轮的小玩意儿较劲。

他浓眉拧成了疙瘩,操着一口独特粤普(塑料普通话),每一个字都像带着棱角的秤砣砸在地上:“厚礼蟹!咁都搞唔掂?冇理由架!(靠!这都搞不定?没道理啊!)”

嘴里骂骂咧咧,手上却温柔得要命,像在拆一个价值连城的珠宝。

祝无双就在他身边,挽着袖子擦拭桌椅,动作利落干净。

她抬眼看见丈夫的窘迫,嘴角弯起甜蜜的弧度,眼中带着点习以为常的笑意:“放着我来吧师兄,你那双手打架拆机关天下无敌,对付这种精细小玩意儿,还得是这个!”

她俏皮地扬了扬手里的软布,顺手帮龙傲天擦了擦额角并不存在的汗。

龙傲天被这么一说,脸上有点挂不住,哼了一声,嘴上却是不再硬顶。

莫小贝刚从后院的练功场回来,额角渗着细密的汗珠,清丽的脸庞红扑扑的,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勃勃生机,像沾着露水的山茶花。

她伸了个懒腰,骨节发出一串清脆的响声,内力还未全收,整个人仿佛裹着一层无形的气旋:“还是小郭姐姐的瑜伽歌单带劲儿!跳完感觉任督二脉都活络了!”

她冲郭芙蓉比了个大拇指。

郭芙蓉立刻得意地朝大家抛了个媚眼。

角落里,白敬琪像个真正的小少爷,翘着二郎腿半躺在舒适的高科技悬浮椅里。

椅子随着他意念微调着角度,悠哉悠哉。

他怀里稳稳当当地抱着一把乌沉沉、线条流畅的左轮手枪模型。

听到莫小贝夸郭芙蓉,白敬琪翻了个白眼,小声吐槽:“切,哗擦……就她那几个破动作,也好意思叫瑜伽?我闭着眼睛都做得比她标准。”

他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飘到吕青橙耳朵里。

吕青橙的目光还粘在戏曲直播屏幕那位武生身上,但耳朵微微一动,嘴角抿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假装没听见,耳廓却在薄暮的光线下染上了一层淡粉色。

【青橙耳朵红了!】

【敬琪少爷又嘴硬了】

【年轻人谈恋爱真费劲】

正厅中央,两块巨大的光幕悬浮在空中,像两面发光的壁画。

密密麻麻、流光溢彩的弹幕文字在光幕上以不同的速度和方向无声流淌闪烁:

【掌柜的歇后语合集啥时候出书?急等!】

【龙哥快开个机关术网课!我刷嘉年华!】

【小贝女侠内功练到第几层了?能表演个隔山打牛不?】

【秀才别念经了,问问你芙妹当年咋看上你的?】

【李大嘴的料理机求二手转卖链接!价格好商量(不怕死版)】

【无双姐姐好温柔,锁死!】

【邢捕头又拿了啥?快交出来!】

阿楚和晏辰这对风格迥异的夫妻坐在吧台旁的高脚凳上,如同整个客栈运转的一个轻松节点。

阿楚一身剪裁合体的现代休闲装,显出修长笔直的线条。

她跷着二郎腿,脚尖俏皮地勾着一只精致的水晶高跟鞋轻轻晃悠。

一只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灵活地在面前的悬浮光屏上轻点划动,操控着直播视角。

她的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光幕上滚动的弹幕,嘴角那抹饶有兴味的笑意若有似无。

旁边的晏辰衣着儒雅,带着科学家的沉稳气度。

他面前放着一个小型高精度扫描仪投射出的三维光幕。

此刻光幕上显示的是李大嘴那块“五彩乾坤酥”分子层面的能量分布图。

一条醒目刺眼的红色区域占据核心,旁边跳动着“高能粒子无序湍流——极度不稳定,建议销毁”的警告。

“啧,”晏辰无奈地轻笑,“大嘴哥的天赋,似乎总能把科技导向混乱的热力学深渊。亲爱的,要不要做个实验?测测这玩意儿的爆炸当量?数据肯定发《自然》。”

他转向阿楚,眼里闪烁着纯然科学研究的坏坏光芒。

阿楚闻言,立刻丢给他一个“无聊又危险”的眼神,伸出涂着蔻丹的修长手指,精准又用力地戳在晏辰腰眼上:“作什么妖,晏博士?你是怕明天‘震惊!同福客栈被李大嘴炸飞,疑似外星科技!’上不了《大明头条》头条?”

她微蹙眉头,红润的嘴唇微微撅起,“还是说你想把我精心打理的头发烤成方便面?”

她的抱怨带着自然的娇嗔,显然很享受这种日常斗嘴。

晏辰被她戳得腰一软,笑着讨饶地捉住她捣乱的手,拇指在她细腻的手背上摩挲两下:“开个玩笑嘛,阿楚法官饶命。你的头发可是咱们客栈的‘非物质文化遗产’,我的宝贝疙瘩。”

他凑近了点,在阿楚耳边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音说道,“比星空还闪耀,比丝绸还顺滑,让人想一整晚都……”

“打住打住!”阿楚飞快地用一根手指抵住他靠近的嘴唇,脸上飞起两抹红霞,嗔怪地看他一眼,可眼里的笑意藏不住,“晏辰同志,直播呢!注意影响!虎狼之词留点给我在闺房里发挥行不行?”

她微微侧头,朝光幕方向努努嘴,“家人们可都看着呢!”

【啊啊啊辰哥说了啥?!】

【阿楚姐姐耳朵都红了!】

【快告诉我虎狼之词是啥!我承受得住!】

【楼上你的id不是‘纯洁宝宝’吗?】

“得令!”晏辰立刻坐直身体,变脸似的换上一本正经的表情,还特意理了理领口,只是嘴角仍控制不住地上扬。

阿楚摇摇头,目光移回光幕,手指熟练地操作着直播视角,低声嘟囔:“真是的……一天天的。”

语气里却满是轻松和甜蜜。

正巧有个弹幕飘过:【请问辰哥辰嫂,下次带货能上架你们同款的量子狗粮吗?保质期一万年那种?】

阿楚指尖一划,那条弹幕立刻被精准锁定并放大到主光幕顶端,成了醒目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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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眉眼弯弯,清了清嗓子,用好听的标准普通话回应:“这位‘爱吃糖还不长胖’的家人们你好!量子狗粮理论上可行——只需把你的狗放在接近光速的飞船里飞几百年,回来时对你来说它还新鲜热乎呢!不过这项目目前还在老晏实验室ppt的第三十五页待着,投资预算嘛……”

她狡黠地朝晏辰眨眨眼,“大概够再造几十个同福客栈?要不家人们给众筹一下?”

声音里带着点小调侃。

佟湘玉立刻伸长了脖子,眼睛放光:“哎哟喂!晏博士,奏似有这种好项目!咱客栈地方有的是,改造成发射场都行!到时候门票钱……”

她的算盘珠子已经开始噼啪乱响。

“打住!掌柜的!” 晏辰赶紧摆手,哭笑不得,“这理论是爱因斯坦老爷子研究明白的,我可没这本事造星际飞舟!”

他心里嘀咕:真要造出来,怕是第一个被塞飞船里当小白鼠的就是你们家李大嘴的试验品美食了。

大堂里哄堂大笑,气氛融洽。

就在这时——

堂屋正中央那块被当作“门廊延伸”的空地,空气猛地向内坍缩,光线诡异地扭曲了一下,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漾开涟漪。

没有巨大的冲击声响,没有刺眼的光芒,更没有尘土飞扬。

就那样悄无声息地,一个空间像被无形之手精准地“裁剪”出来,又瞬间被新的内容填充进去。

空间扰动平复,一个身影突兀地出现在众人眼前。

像一幅全息投影骤然凝实,没有征兆,也没有任何过渡。

整个同福客栈瞬间鸦雀无声。

只剩李大嘴料理机里那块“五彩乾坤酥”冒出的最后一股黑烟,执着而虚弱地向上飘散。

弹幕也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瞬间清屏。

来人身形高大,却带着一股掩饰不住的疲态,微微有些伛偻,仿佛背负着千钧重担。

他的衣着式样古雅,质地却显出某种奇异的光泽,似布非布,像是某种高级复合材料。

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用一根雕琢简约的乌木簪固定,只是两鬓已然染霜。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手中紧握着的一根形状奇特的金属权杖,权杖顶端镶嵌着一颗鸽子蛋大小、正散发着幽幽绿色光晕的晶体,那光芒随着他沉重的呼吸节奏,微弱地脉动着,像一颗濒临衰竭的心脏。

权杖底端并非尖锐,更像是一个复杂的接口。

他缓缓抬起头,露出了一张轮廓分明、带着浓重书卷气的脸。

眼窝深陷,里面盛满了浓得化不开的疲惫、不甘和一种近乎偏执的愤懑。

他缓慢而沉重地环视了一圈被惊得目瞪口呆的众人,每一个动作都像被无形的锁链拖拽着。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悬浮在半空中的直播光幕上。

“鄙人莫清源……”他的声音异常低沉嘶哑,带着长途跋涉的干涩,像磨砂在粗糙的木头上蹭过。

目光扫过光幕上残留的弹幕信息,看到诸如“震惊!”“厚礼蟹!”“天降猛男?”“穿越者?”之类的字样,他的嘴角竟然扯出一个苦涩到令人心悸的弧度。

“诸位…直播间的宝宝们……”这过于现代化的称呼从他口中吐出,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违和感,如同戏台上的生角突然来了句网络流行语。

他将目光缓缓移向阿楚和晏辰,聚焦在他们脸上。

“…想必见识广博。也好,省却我自报家门之苦。”

他深吸一口气,那口气仿佛吸尽了周围的所有光线,让他的神色变得更加晦暗不明。

“吾此生浸淫格物之木(物)数(术),呕心沥血,穷尽半世光阴,所得之巧思奇技、镇国利器,价值连城……”

他的声音猛然拔高,带着一种被背叛的狂怒,那根权杖狠狠在地上一顿!

杖首的绿晶骤然爆发出刺眼的强光,嗡鸣声瞬间贯穿整个大堂。

并非震动地板,而是一种无形的震荡波骤然扩散开来!

光线在绿晶周围瞬间扭曲,一道扭曲不稳的全息投影被粗暴地投射出来,伴随着刺耳的电流音。

画面快速切换,全是各种精密复杂到眼花缭乱的机关设计图、爆炸试验的恐怖影像、攻城器械瞬间摧毁城墙的骇人片段!

一些模糊的签名和印章在图纸角落一闪而过。

“他!” 莫清源目眦欲裂,指着投影中一个一闪而过的、穿着华丽、神情傲慢的年轻人影像,如同指着杀父仇人,“我视如己出的好徒儿!窃我图谱,叛门而出!更将我毕生心血,污为……污为他族千年祖传!于世间招摇撞骗!”

他气得浑身颤抖,权杖上的绿光明灭不定。

“天地不仁!公道何在?!”

那控诉的回音还在嗡嗡作响,整个同福客栈一片沉寂,所有人都被他这惊天指控和突如其来的精神高压震慑住了,连见惯了大场面的白展堂,都忘了去按他那个小巧的音乐播放器。

空气仿佛凝滞成一块巨大而沉重的铅块,压得人喘不过气。

弹幕凝固了片刻,下一秒如同决堤的洪水般轰然爆发!

【卧槽!

【这瓜有年头了!堪比武林秘史了老铁!】

【快!铁蛋!呼叫铁蛋!启动数据库!查他个底掉!】

【厚礼蟹!这全息投影质感绝了!但这位大叔状态不对啊!】

【等等!徒弟偷师父东西还倒打一耙?这剧情在哪听过?】

这声响亮的怪叫正是出自铁蛋之口。

众人还没回过神,就见那胖乎乎、穿着花哨运动服的铁蛋像个巨大的弹力球般从侧边“嗖”地窜到堂屋正中,正好挡在那位怒气滔天的莫清源和他那颤抖的权杖投影前面。

只见铁蛋两只蒲扇般的大手在自己那圆滚滚的脑袋两侧使劲一拍,发出“啪”一声脆响,随即双脚用力跺地,整个身体像跳大神一样夸张地抖动着,脖子灵活异常地左右扭动,同时嘴里发出一连串毫无意义但极富节奏感的咕哝和怪吼:“哦嘞!哦嘞!哦嘞——嗨!哎嗨哎嗨哟!”

就在所有人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诡异举动惊得目瞪口呆,连悲伤愤怒的莫清源都愕然瞪大眼睛,完全忘记了自己刚才的指控时,一阵悠扬又带着点莫名滑稽、极为魔性的旋律瞬间充满了大堂!

竟然是经典老歌《一剪梅》的旋律!

但被硬生生塞进了强烈的电子鼓点、迷幻的电音效果,甚至还有几下生硬穿插进来的唢呐升调!

简直像把一件古雅的青花瓷硬塞进了一个五光十色的dj台里疯狂打碟!

这诡异到炸裂的背景音乐效果正是来自铁蛋——他圆滚滚的身体此刻正成为整个声浪的中心,音响效果好得出奇。

就在这魔音穿脑、所有人都被雷得外焦里嫩的时候,铁蛋那特有的大嗓门盖过奇葩的伴奏,吼出了最关键的信息:

“老板!老板娘!全体家人们!老铁!傻妞!赶紧滴!联网数据库比对完成!厚礼蟹了个蟹黄堡!报告出来了!”

一个巨大的立体光屏轰然在铁蛋身前展开,内容疯狂滚动:

「目标人物确认:莫清源,着名机关术宗师,外号“千巧圣手”。生死不明。」

光屏画面迅速切换到一个喧嚣华丽、如同小型宫殿的建筑门口。

招牌上三个嚣张的烫金大字:“博—运—坊”!

“关键铁证!”铁蛋指着光屏,唾沫星子差点飞到莫清源脸上,“就在隔壁清河镇!您那孝顺徒儿、高材生季明轩,正热火朝天地用您老滴‘族传手艺’,开‘博运坊’赌场呢!这广告打得——震天响!独家机关大揭秘!保证稳赢!厚礼蟹!比您这全息投影还拉风!”

光屏上清晰显示着几张广告画截图:华丽的赌坊内部,机关轮盘、自动发牌机、骰子预测器……核心结构与莫清源刚才投影展示的秘图,惊人相似!

【哈哈哈我笑疯了!铁蛋你是什么鬼才dj!】

【《一剪梅》打底电子摇滚?神配乐!】

【铁蛋:用最魔性的bg,放最狠的石锤!】

【这反转!徒弟用师父的黑科技开赌场??这剧情真没谁了!】

【呼叫龙哥!快点评一下这机关术抄袭水平!】

铁蛋吼完,那魔性的《一剪梅》电子混音也恰到好处地在唢呐一个扯着脖子般的刺耳高音中戛然而止,只留下满大堂嗡嗡作响的回音。

那效果就像是疯狂旋转的陀螺被人猛力一脚踩停了。

空气再次凝结,但这次不是沉重的铅块,而像是爆裂气泡前的那个瞬间——充满了荒诞、震惊和难以言喻的懵逼。

莫清源整个人僵在原地,脸上那激愤欲绝的表情还没完全褪去,就被铁蛋这惊雷般的音乐和证据给轰成了一锅浆糊。

他握着权杖的手指用力到失色,权杖顶端的绿色晶体光芒闪烁得如同电压不稳的灯泡,投影也变得模糊扭曲。

他张着嘴,似乎想辩驳,想怒斥,想继续控诉,可铁蛋丢出的这个证据过于具体、过于荒诞、也过于打脸,他嘴唇哆嗦着,发出“嗬嗬”的、意义不明的气音,像是被戳破的气球。

“厚礼蟹!!!”又是一声怪叫炸开,这次来自龙傲天。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被冒犯的愤怒,甚至压过了莫清源混乱的沉默。

他指着光屏上那“博运坊”的机关广告,眼睛瞪得溜圆:“丢……丢雷老谋!咁嘅构造!个旋臂承重节点明显系抄我前年发表在《大巧集》第六页嘅改良版!仲话佢族传千年?佢老豆系唔系姓龙?!厚礼蟹!!”

他的塑料粤普因为激动更加走形,每一个字都像炮弹一样砸出来。

这位机关术狂人此刻像一头被踩了尾巴的老虎(虽然是一只会粤语的老虎),权威被赤裸裸地侵犯,连自己呕心沥血的改良节点都被人剽窃冒领!

“族传千年”?简直欺人太甚!

客栈里的气氛眼看就要从震撼滑向更加混乱的骂战和争执,空气中弥漫着技术版权争论的硝烟味和莫清源那摇摇欲坠的精神状态。

“放着!我来!”

一个清亮、利落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女声,如同定海神针,破开了混乱的音浪。

众人的目光瞬间聚焦过去。

祝无双!她不知何时已挺身而出,从方才那个娴静温柔、挽袖擦桌的师妹模样,瞬间切换成英气十足的姿态。

她几步便稳稳当当走到莫清源那个还在闪烁扭曲、播放着盗版机关图的权杖全息投影旁边。

双手利落地在腰后一抹——竟然不是她往常擦桌的软布,而是两截锃亮光滑、不知道什么材质打造的金属短棍!

她腰肢轻摆,一个潇洒的跨步站定,双棍向两侧一分,如同大鹏展翅,目光锐利地锁定那虚幻的投影,樱唇轻启,吐出的竟是一串铿锵有力、踩着明确节拍的念白,还带着街头的味道:

“yo!yo!check it out!(哟!哟!注意听!)

什么千年秘藏,族传宝藏,

机关图谱现成货,改头换面不啰嗦!(她手中的一根短棍凌空点了点投影上那明显新添的纹饰)

原创之魂不能偷,江湖规矩不能丢!

铁证面前,认错要趁早!

否则——(她手腕一抖,短棍挽出个令人眼花缭乱的棍花,带起呜呜破空声)

正义的小棍棍,敲你脑瓜崩儿!”

她的词干净利落,节奏感极强,带着浓浓的battle气息,每一个字都像鼓点,敲在客栈每一个角落!

【我的妈!!!无双女神rap battle!燃炸了!!!】

【社会我双姐!人美路子野!】

【卧槽!押韵了!还带freestyle!】

【这flow!这punchle!这棍花!给个s卡!】

【大明的《中国新说唱》没你我不看!】

权杖顶端的绿色晶体骤然发出刺耳的尖鸣!

仿佛被这犀利而新颖的挑战完全激怒了!

全息投影猛地一震,瞬间聚合成一个更加清晰凝实、面目模糊的“人偶”形态!

这人偶穿着仿古官袍,带着奇特的判官面具,右手赫然握着一柄同样由光构成、外形酷似莫清源权杖的光杖!

人偶那虚无的头部转向祝无双,一个冰冷、机械、毫无感情却又刻意模仿着威严的低沉混响声音响起,如同金属摩擦:“呔!哪来的小妮子!扰乱法堂!口出狂言!藐视‘千年传承’之神圣!律法昭昭,岂容尔等……”

“呸!”祝无双根本不让他说完最后一个字,下巴一扬,眼中燃着小火苗,毫不退缩地直接打断。

她踏前一步,踩点精准,又是一段火力全开的快嘴:

“什么律法神圣?剽窃者护身!

嘴皮一翻假作真,空手套白狼才是你的魂!

抄袭就是撞!撞上就得防!

看我无双今日来,棍敲盗版清场扬!yo!”

最后那个“yo”字带着十足的挑衅,她手中的短棍闪电般向前一点,不是真的要打,却带着凌厉的气势,直奔那人形投影的面门!

空气仿佛都被撕开了一个无形的口子!

“放肆!” 判官人投影像是被触动了最后的逆鳞,光组成的五官一阵疯狂扭曲。

它手中那柄光之权杖猛地爆发出刺目的惨白光芒,顶端的晶体虚影发出一圈圈高频振动波纹!

一股无形的、带着强烈恶意和压迫感的能量冲击,如同实质的海啸,兜头盖脸朝着祝无双猛扑过去!

这攻击完全超乎了物理打击的范畴,纯粹是精神层面的碾压与攻击,意图瞬间摧毁她的意志!

整个大堂的光线都被这能量波动搅得剧烈闪烁扭曲,连空间都似乎在隐隐震颤!

“无双!” “师妹小心!” 好几声惊呼同时响起!

离得最近的龙傲天脸色剧变,想也不想就要扑过去!

就在那精神冲击即将吞噬祝无双的瞬间——

一道亮银色的闪电轨迹,毫无征兆地划破空间!

并非来自屋顶,而是如同在空气中撕裂了一个口子,后发而先至,精准无比地斜插在祝无双身前!

是阿楚!

她竟然还在吧台位置!

只是身影在那一刻显得无比清晰。

她甚至没有起身离开凳子!

只是伸出的那只原本操作直播光屏的手,此刻紧握着一柄……造型极其科幻、流光溢彩的银色短棒?

与其说是武器,不如说更像一个修长的遥控器。

短棒尖端,一点凝练到极致的紫色光芒如同星辰炸裂般亮起!

啵!

一声奇异而轻微的响声,像是气泡破裂。

祝无双身前那片扭曲震荡的空气突然稳定下来。

那迎面扑来的、无形的精神冲击海啸,如同撞上了一道看不见的、绝对光滑的透明屏障,毫无痕迹地分散、滑开、湮灭于无形!

那屏障的轮廓微光一闪即逝,仿佛从未存在。

判官人偶投影的动作瞬间定格,保持着攻击姿态,连手中惨白光芒的闪动都停滞了。

仿佛被无形的巨手按下了暂停键。

那颗核心的绿色晶体投影剧烈闪烁,发出滋滋的不稳定电流声。

阿楚放下手中的银色短棒,尖端的光芒熄灭。

她另一只手轻轻把鬓角一丝被刚才能量波动拂乱的发丝拢到耳后,动作优雅得如同只是拍掉了一只烦人的小虫。

她看向脸色煞白、兀自心有余悸的祝无双,脸上依旧是那种似笑非笑的、略显慵懒的神情:“啧,这位判官大人,火气不小嘛。讲道理就讲道理,对着我无敌可爱的无双妹妹搞精神攻击……有点玩不起哦?”

她微微歪头,目光饶有兴致地投向了惊疑不定、气息更加紊乱的莫清源。

弹幕彻底疯了:

【卧槽!阿楚!!!那是什么神器?!精神攻击都能格挡?!】

【瞬发!绝对防御力场?!还是精神干扰屏障?】

【阿楚姐姐!!你是我唯一的神!!!】

【帅到炸裂!!!原来平时调戏辰哥的阿楚这么猛??】

【这武器!这气场!收下我的膝盖!】

【判官傻眼了吧?踢到钛合金钢板了!】

“能量波动频率捕捉分析……完成。”一旁的晏辰看着面前扫描光幕上如瀑布般刷新的数据,语气平静得如同在报天气,“辐射残留光谱标记……生成。正在进行实时空间同步追踪……”

他指尖在虚拟键盘上飞快敲击了几下。

阿楚接收到信号,嘴角一扬,仿佛洞悉了什么。

她不再看那个被凝滞的判官投影,目光径直穿透空间的阻隔,落在了莫清源那张憔悴且此刻充满混乱、惊骇与一丝难以言喻的尴尬的脸上。

她的声音清晰有力,带着洞穿迷雾的穿透力:

“莫先生,你这根‘法器权杖’,真有趣。它锁定的、标记的攻击目标,可不只是欺负人的工具。”

阿楚的指尖轻轻点了点自己的额角,“我老公刚才捕捉到了一丝特殊的生物能频率。这权杖攻击时,会偷偷摸摸地向目标打上一种独特的‘印记’……或者说,一种难以察觉的‘生物签名’?”

她的话像一把冰冷的手术刀,精准地切入核心。

莫清源的身体猛地一震,握着权杖的手下意识地松了一下。

那颗原本只是不稳定闪烁的绿色晶体,骤然光芒暴涨、忽明忽灭,剧烈得像是要炸开!

杖体也随之开始高频颤动!

晏辰立刻补充,声音像冰冷的机械:“印记特征…与莫先生您身上持续散发的精神波动,以及权杖自身的核心能量谱……吻合度高于9998。而判定标准……”

他抬起头,平静地看向莫清源,“恰恰是由你刚才情绪失控时反复强调的‘血脉亲族方能操控’这条。”

他说完,指尖在光屏边缘一划,一行极其复杂的对比图谱被推到主光幕上。

左边是莫清源本人的生物和精神波谱,右边是权杖在攻击祝无双瞬间泄露的“签名”数据,旁边的波纹叠加分析图示近乎重合。

而下方的分析结论用红字标出:「目标‘印记’特征与持有者同源,规则适用为:血脉亲族攻击!」

晏辰最后做了个结论性的摊手动作:“换句话说,这位判官大人能攻击的前提是,它判定攻击对象是无双妹子,而判定无双妹子身份的依据……嗯,‘官方认证’了,它就是您意志的延伸。您骂它是叛徒,它可一直拿您当‘亲爹’在打无双呢。”

话语轻松,内容却如投石入水,激起千层浪。

【天!!反转再反转!机关叛变了??】

【厚礼蟹!是莫大师控制着判官攻击无双?!】

【等等!规则是血脉亲族能控?这判官认贼作父了?】

【辰哥这分析!生物标记追踪!我跪了!】

【高科技实锤!没得跑!】

【莫大师你到底站哪边的?!】

晏辰的结论如同一道无形的雷霆,狠狠劈在莫清源心头。

他脸上那混杂着愤懑、惊愕和被揭露的狼狈瞬间凝固、皲裂。

他猛地低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手中那根光芒乱颤、嗡嗡作响,甚至传递过来一股抗拒与混乱意念的权杖。

杖首那颗绿色晶体里的光芒如同濒死的野兽,疯狂又绝望地闪烁着。

“不……不可能!它……它应该……它……” 莫清源的声音嘶哑破碎,语无伦次。

他试图用力握紧权杖去否定那种如潮水般涌来的可怕认知——这耗费他半生心血铸就、代表他“智慧”与“公正”权柄的机关至宝,不仅在窃徒手中沦为赌场敛财的工具,更在它真正的主人手中,变成了被暴怒与偏执蒙蔽的爪牙,去攻击无辜者!

真相像一把烧红的钝刀子,一寸寸割着他赖以支撑的脊梁。

就在莫清源心神剧震、道心摇摇欲坠的当口,阿楚的目光却像鹰隼般捕捉到了另一个重点!

她没有丝毫犹豫,手腕一抬,那柄科幻感十足的银色短棒尖端再次亮起一点凝练的紫芒,瞬间发射出一道极细、几乎不可见的紫色光束!

光束的目标不是莫清源,也不是那柄躁动的权杖,而是权杖投影出的那个判官人形手中,那同样由光构成的“光之权杖”顶端的、同样正在闪烁的“晶体投影”!

紫色光束毫无阻碍地命中了那颗虚幻的晶体!

滋啦!

一声刺耳的噪音如同指甲刮过玻璃。

那被紫光击中的虚幻晶体猛地向内塌缩、扭曲,如同信号不稳被干扰的电视屏幕!

下一刻,令人头皮发麻的景象出现了——在那短暂的信号扭曲塌缩的瞬间,投射出来的晶体内部,一闪即逝地浮现出一些细密、复杂到极致、由无数微小能量符号构成的序列!

这些序列……与晏辰光幕上刚才分析莫清源生物波谱时显示出的关键识别符号,几乎一模一样!

“哦豁?”阿楚吹了声轻佻的口哨,像发现了新大陆的探险家。

她收起短棒,好整以暇地抱起胳膊,手指尖还在银色的短棒表面上像弹琴一样轻轻弹了弹。

她转过头,目光里闪烁着科学家发现有趣课题时的锐利光芒,直接问晏辰:“老晏,按你们实验室那套玄乎的理论……这玩意儿投射出来的结构核心序列……是不是可以算它的‘身份证号’?或者说……‘遗传密码’?”

晏辰心领神会。

他的十指在虚拟键盘上飞快操作,快得只剩一片虚影。

刚才被阿楚捕捉到的瞬间扭曲帧和里面一闪而过的能量序列,立刻在光幕上被高倍放大、稳定、去噪、重新建模!

紧接着,一段清晰无比的动态对比图被并列显示在光幕最中央——

一边:是晏辰根据莫清源精神波动和生物特征建立的“基因能量图谱”。

另一边:正是阿楚从判官投影的光杖晶体中“冻结”提取出来的那套核心符号序列!

复杂无比的对比进度条疯狂推进,旁边是密集的数值跳动。

几秒钟后,一个巨大的、几乎覆盖了半个光幕的绿色对勾,伴随着清晰悦耳的“叮咚!”提示音,如同盖棺定论般轰然跳出!

光幕上方浮现一行醒目的结论大字:「序列源比对结果:匹配!判定为同源遗传信息核心载体!」

这技术实锤如同最后判决,干净利落,确凿无疑。

铁蛋那特有的大嗓门恰到好处地响起,带着一种“看吧我就说”的恍然大悟,指着那光幕吼:“厚礼蟹了个烧饼!实锤!老莫老板!甭管您那孝顺徒儿从哪搞来的‘族传手艺’,这判官的核心遗传密码,可清清楚楚标着您的大名儿!亲生的!铁证如山!赖都赖不掉!”

他得意地拍拍自己圆滚滚的肚皮,“这亲子鉴定书可比仵作的验尸报告好使多了!”

莫清源再也支撑不住。

“噗——”

一声压抑不住的、像是肺被撕裂的声音从他喉咙深处挤出。

他终于明白,不是机关背叛了他,是他的仇恨和固执操控着机关,让它去执行那些本不该有的暴戾。

这残酷的因果环如同铁索,将他最后的精神支柱彻底勒断!

他握着权杖的手剧烈地痉挛着,那柄与他心神相连的机关权杖顶端,那颗原本幽绿的核心晶体,在发出一声如同玻璃不堪重负般的微弱碎裂声后,光芒如同烛火被冷风吹灭,迅速黯淡下去,彻底归于混沌的漆黑。

那庞大的、充满压迫感的判官人形投影,失去了核心光源的支撑,像阳光下的肥皂泡,无声无息地扭曲、震颤,色彩飞快地褪去、淡化、然后在一片明灭不定的光芒闪烁中,彻底分解、消散。

最后一点微弱的光点飘散在空气里,如同葬礼上燃尽的纸灰。

沉重的权杖“哐当”一声从他无力的手中掉落在地,却没有激起多大回响,只像一声沉闷的叹息。

莫清源的身体晃了晃,双腿发软,再也支撑不住沉重的身躯和那如同山崩般压下的认知。

他直直地向后倒去。

并非笔挺僵硬地倒下,而是一种精神被彻底抽空后,骨骼都失去支撑的颓然坍塌。

“老莫!”

离得最近的傻妞反应最快。

她穿着素雅的蓝色工作装,像一道流动的水,以远超常人的柔和迅捷飘到他身后。

一双金属骨架包裹着柔软人造皮肤的手臂,稳定而轻柔地接住了莫清源倒下的身体,如同托住一片落叶,没有让他重重砸在地板上。

“哎呦!可不能这么摔!”李大嘴反应也不慢,赶紧搬了把椅子冲过去。

傻妞将莫清源小心地放在李大嘴拉过来的椅子上。

这位半生操劳、在阴谋和背叛中耗尽心力、又被最终真相击垮的老人,像是瞬间老了二十岁,紧闭的双眼下是浓重的青黑色阴影,枯槁的脸上肌肉不停地微微抽动,嘴唇无声地开合,偶尔溢出几声意义不明的破碎音节,分不清是呜咽还是忏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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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眼角不断渗出的浑浊泪水,大颗大颗滚落,洇湿了他那早已陈旧、如今更显落魄的外袍领口。

【唉……】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执念深呢……】

【傻妞小姐姐真是人美心善!】

【看他哭得……我竟然有点点难过……】

佟湘玉赶紧上前,指挥着众人:“大嘴,快去沏壶热茶来!展堂,帮忙扶着点莫先生!无双啊,你赶紧去后院拿个软乎的毯子来!这地上凉飕飕的……”

声音里满是关切,方才还斤斤计较的小老板娘形象顿时被一股暖意取代。

白展堂也收敛了散漫,动作麻利地帮忙调整莫清源瘫软的身体角度。

郭芙蓉和吕秀才互看一眼,也围了上去,脸上的神情都变得有些唏嘘。

“掌柜的,”莫小贝轻轻拉了拉佟湘玉的袖子,看着莫清源那仿佛枯木般的面孔,小声问,“他……还会醒过来吧?看起来……好惨。”

一向元气满满的小女侠眼中也流露出一丝不忍。

大堂里一片肃穆的安静。

傻妞轻轻将一方温热、湿润的毛巾敷在莫清源的额头上。

李大嘴小心翼翼地端来一碗温热的淡盐水,用小勺想喂他喝点水。

就在这充满同情与关怀的氛围中,角落里的白敬琪却拧着眉头,忽然戳了戳身边的铁蛋,压低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疑惑和藏不住的幸灾乐祸:“喂,老铁……哗擦……那个赌场……他徒弟开的那个,咋整?”

铁蛋摸了摸下巴,脸上的肉堆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声音却很大,响彻安静的大堂:

“家人们!厚礼蟹了个蟹黄堡!这还用问嘛?”

他胖手一挥,指向悬浮在半空、还未关闭的光幕。

刚才显示赌场广告的画面,瞬间变成了一个不断放大的、极其清晰的监控录像画面,视角正是赌场门口挂着的、伪装成华丽灯笼的“天网”探头之一!(铁蛋之前给整个七侠镇升级安保系统时顺便装的)

画面内容:是刚才还嚣张出现在投影中的莫清源徒弟季明轩!

此刻他衣着华丽依旧,脸上却只剩下惊惶和狼狈,正被几个一身正气、佩戴清河县衙捕快腰牌的人一左一右牢牢架着胳膊,从“博运坊”那金碧辉煌的大门里拖了出来!

季明轩挣扎着,嘴里似乎大喊着“冤枉”和“师父”之类的字眼,却毫无反抗之力!

光屏最下方即时滚动着铁蛋调用权限截取到的一条消息:

「紧急!清河县衙联合稽查司突击查封‘博运坊’,主犯季明轩涉嫌巨资诈骗、伪造古宝、非法经营多项重罪!已被刑拘!」

铁蛋嘿嘿笑着,拍手:“瞧瞧!这衙门效率!厚礼蟹!快赶上咱老铁联网举报的速度啦!刚把证据链打包发过去,快递小哥都还在路上呢,那边‘接单’就把人给铐了!嘿嘿嘿!”

白敬琪立刻跟着欢呼:“哗擦!漂亮!这才叫报应不爽!厚礼蟹!太厚礼蟹了!”

【痛快!!!大快人心!!!】

【正道的光!照在了清河镇上!】

【铁蛋这证据链递得神速!】

【这结局,舒服了!】

【等等!谁举报的?老铁还是辰哥?或者……弹幕之神?】

客栈里的气氛再次为之一变,不再是单纯的同情,更多了几分扬眉吐气的痛快和解恨。

莫小贝脸上不忍的表情立刻被“该!活该!”的雀跃代替。

就在这时,坐在椅子上几乎毫无声息、仿佛魂灵出窍的莫清源,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

他涣散的眼神如同死灰复燃,骤然收缩!

浑浊的目光倏地聚焦,锐利得吓人!

并非清醒地去看周围关切的人群,而是死死地、死死地钉在了那条光幕上滚动播出的消息——那条关于徒弟季明轩被捕入狱、赌场被查封的消息!

他枯槁的脸颊肌肉剧烈地抽动起来,嘴角古怪地向上牵扯,像是在努力做出一个笑容,却又被巨大的、难以名状的痛苦和悔恨狠狠扭曲。

泪水更加汹涌地从他深陷的眼窝里涌出。

他的喉咙里发出一阵如同破风箱拉动的、粗砺混乱的“嗬嗬”声。

这声音不像人类言语,更像某种濒死野兽的悲鸣。

“呃……嗬……哈…哈哈…呜……”

他又猛地咳嗽起来,带着血沫的唾液溅到了衣襟上。

傻妞赶紧帮他擦拭顺气。

挣扎咳嗽了半天,莫清源才像是积聚起全身最后的力气,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一只如同枯枝般颤抖的手,死死指向光幕。

他用尽力气张开嘴,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肺里、从骨头缝里硬生生挤出来,带着浓烈的血腥味和无法形容的悲怆:

“……没……了……全……完了……”

这短短三个字,耗尽了他所有的精神气,那只抬起的手臂重重垂下,砸在椅子的扶手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他再次闭上了眼睛,泪水无声地流淌,身体却不再颤抖,只剩下一种彻底的、了无生气的沉寂,仿佛灵魂已经被抽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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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湘玉看着他这副模样,眼泪也开始在眼眶里打转:“哎呀,掌柜的(指自己),您瞧瞧这事儿整滴……莫先生啊,想开些嘛……”

其他人都沉默着,心情复杂。

阿楚站在稍远处,静静地看着莫清源彻底崩溃的姿态。

她脸上的慵懒神色完全消失了,眉头微蹙,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没有嘲讽,没有得意,也没有简单的同情。

只有一种如同深夜观星般冷静到极致的思考光芒在闪动。

晏辰也放下了手中的工作,眼中同样锐利,带着对人性更深层次的探测兴趣,看着莫清源如同被无形之线操控的提线木偶般的绝望模样。

沉默持续了片刻。

谁也没想到,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寂的,竟是一声轻哼。

哼声来自龙傲天。

这位粤普大佬刚才还在为自己的改良技术被剽窃而火冒三丈,此刻看到莫清源这副彻底被击垮的模样,再想想他那徒弟的凄惨下场,心气反而似乎顺了点。

他抱着胳膊,用他那特有的塑料粤普,带着几分不屑和一种“何必呢”的感慨,对着莫清源说道:

“厚礼蟹!老师傅!搞咩搞得寻死觅活咁叻?(搞什么搞得寻死觅活的?)技术系你嘅就系你嘅,俾人偷去开赌场,系衰!衰到贴地!(衰到极点)但系你呕心沥血,咁多巧思,难不成就系为咗俾个不肖徒败光埋晒?(难不成就为了给个不肖徒败光吗?)留得青山在,唔怕冇柴烧!天又冇塌落来!厚礼蟹!”

他声音洪亮,虽然语气带着点习惯性的粗鲁,但话里的意思,却隐隐指向着某种道理。

祝无双也柔声附和,带着感同身受的痛惜:“是啊,莫先生,我师兄说得对。您一生心血,价值无穷。那赌场…只是糟蹋了您本事的冰山一角。真正的珍宝,还在您脑子里呢!”

【傲天大佬难得说人话!点个赞!】

【在理!技术大佬别钻牛角尖!】

【无双说得对!真正的价值从来都在创造者手中!】

【赌场没了是好事!该想的是怎么传承!】

【莫大师!振作!技术无罪!罪的是人心!】

这几句话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让莫清源原本如同枯井般的身体微微动了一下。

他依旧紧闭双眼,泪水却不那么汹涌了。

粗重的呼吸声似乎也平缓了一些。

沉默在蔓延,但不再是那种绝望的沉寂,更像某种沉重的、艰难的回溯与思考。

时间静静流淌,夕阳的余晖几乎彻底消失,李大嘴默默点亮了大堂里的“智能感应节能灯”,将客栈笼罩在柔和舒适的光线下。

不知过了多久。

莫清源那紧闭的眼皮颤动了几下,终于缓缓地、极其缓慢地睁开了。

那双眼睛依旧布满血丝,盛满了疲惫和仿佛刻进骨髓的悲伤。

然而此刻,那沉重的哀恸之下,却奇异地点燃了一点极微弱、却无法忽视的光芒——如同幽暗寒夜里,一朵被狂风吹熄的烛火核心,在灰烬之下依然执着地藏匿着的最后一点火星。

这光芒并非喜悦或轻松,更像是在无边黑暗中摸索已久的人,终于触碰到一面冰冷坚硬的墙壁后,于绝望中抬起头,望见了远方地平线上那模糊、却真实存在的熹微。

这抹微弱的光驱散了他脸上大片的灰败,让他干裂的嘴唇似乎都获得了一丝微弱的湿润。

他布满皱纹的眼角艰难地再次牵动,这一次,不再是扭曲的、破碎的苦笑,而是一个极其艰难、饱含苦涩却又清晰无比的、真正的苦笑。

一丝微弱的气息,如同即将熄灭的小火苗再次被吹动,从他唇边溢出,带着一种令人心酸的沉重和解脱:

“……呵……呵……”

这声音干涩沙哑,却清晰地传入了安静的客栈每个人的耳中。

他不再流泪,只是那苦笑的幅度似乎在慢慢变大,脸上的肌肉牵动得更为舒展了一点。

他没有试图站起来,身体依然瘫软在傻妞的怀抱和宽大的椅子里,但那份了无生气的死寂消失了。

他微微侧过一点头,目光落在祝无双和龙傲天身上,像是第一次真正看见他们,浑浊的瞳孔里映着他们年轻而充满活力的面容。

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感谢或回应的话,最终却只化作唇边一缕沉重却又轻盈了许多的气息,无声地吐出。

然后,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客栈中每一张脸庞——佟湘玉的关切、白展堂的慨叹、李大嘴的局促、郭芙蓉吕秀才的唏嘘、莫小贝的惋惜、邢捕头燕小六的不明就里……最后落在了角落里的阿楚和晏辰身上。

晏辰依旧安静,目光睿智而深邃。

阿楚抱着胳膊,斜倚在吧台边,姿态轻松随意,目光却锐利如刀锋般看着他。

莫清源那复杂的目光在阿楚脸上停顿了数秒,像是要穿透她那完美的表象,看透那背后支撑着她一切举动的真正力量——那份洞穿虚妄、直面本质的勇气,以及那份在揭露残酷后,依旧愿意托住坠崖者一程的无名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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