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两人并肩离开的背影,金老夫人轻轻叹气。
“唉,算了吧,虽然可惜,不过……他们俩,确实般配。”
金公子脸上不动声色,心底却掠过一丝说不出的失落。
他垂下眼帘,目光落在自己刚刚松开的手上。
外面天色渐暗,庭院里的灯笼一盏盏亮起。
他没有立即动身,只是静静站着,等待情绪平复。
一直到家门关上,两人才松开一直牵着的手。
屋内烛火摇曳,照亮了玄关处摆放的绣鞋。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是宋绵绵平日最爱点的那种。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
“怎么样?我刚才应付得还行?”
黎安咧嘴笑着看她。
他的额角还带着一层薄汗,在灯光下微微发亮。
可笑意却没有完全抵达眼底。
宋绵绵侧过脸,清楚看见他脸上那抹柔和的光影。
烛火从侧面打过来,勾勒出他鼻梁的轮廓。
这张脸实在太过出挑,当初她也是因为这个才把他带回府的。
那时他衣衫褴褛,跪在祠堂外的雨地里。
仆人们议论纷纷,说这人来历不明。
她却执意让人将他带进来,洗净梳整后才发现,竟生得这般好看。
压根没想到,这一处就是两三年。
起初只是当作一个临时安置的外客。
后来渐渐成了府中常驻之人。
他不争不抢,做事稳妥,待人有礼。
可越是没有破绽的人,反而越让人捉摸不透。
这些日子以来,她看他应对各种场面游刃有余。
她朝后退了半步,点点头。
“下次再有这类事,还得劳烦你跑一趟。”
“不累。”
黎安顿了下,声音轻了些。
“反正咱们都要靠彼此挡灾避祸,不如把这名义坐实,你觉得呢?”
他说这话时没有逼迫之意,反而放低了姿态。
说完,眼睛亮亮地望着她。
宋绵绵看得出,那双眼里藏着期盼,还有一丝小心翼翼。
以往无论发生什么事,他总是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
而此刻,他像变了一个人。
其实当初捡他回来的时候,她心里也不是完全没动过念头。
那时候夜深人静,她独自走过回廊。
她推门进去,发现他发烧了,手里还攥着一本翻烂的医书。
那一刻,她的心忽然软了一下。
如今他主动开口,自己又何必再装糊涂?
这些年的相处,早已超越主仆之间的界限。
她刚要张嘴应下。
“公子!”
黎子皓突然冲上前。
“这事可不能随口答应啊!这是终身大事,怎能如此草率决定?”
但他顾不上这些,满脸焦急地挡在两人之间。
“老爷夫人还不知情,您若擅自定下,恐怕家里那边不会同意,更别提还有老太爷在上头压着。”
黎子皓的脸色比当初刚进宋家时还要难看几分。
那时他是被押送进来的奴籍犯官之后,满身污垢,神情麻木。
黎安被这一拦,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眉梢一挑,眼神骤然变得锐利。
刚才那一瞬的柔软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久居上位者的威压。
他留下黎子皓,不过是因为这些天对方还算老实本分。
黎子皓虽然身份尴尬,但办事仔细,说话也有分寸。
他以为这段日子的沉默意味着对方已经认清了自己的位置。
这才几天功夫,人又开始管这管那了。
宋绵绵眉头一皱,偷偷瞧了眼黎安的脸色。
她知道黎安的脾气,一旦动怒便不会轻易收手。
但她也不想让局面彻底失控。
“我早不是你说的那种人了。我要做什么,轮不到你在这儿指指点点。真看不惯,大可以转身走人。”
黎安语气冷淡,话也说得干脆。
黎子皓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连忙解释。
“公子,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
他压低声音,语气放缓。
“就算您现在愿意这么做,可老爷、夫人要是不同意,眼下高兴一时,将来可有得苦头吃。”
“您还没想起来从前的事,不知老太爷发起脾气来有多吓人。我这是怕您吃亏啊。”
黎安站在原地,脸色没有丝毫松动。
“我都说了,我现在不属于谢家。在记起一切之前,我只听从我自己。”
眼看黎安根本不听劝,黎子皓紧抿着嘴。
他犹豫片刻,最终只得转过头,将目光投向一旁的宋绵绵。
“宋大夫,你也别跟着胡来。我说这些真是为你们好,要不以后麻烦缠身,谁也帮不了你们。”
宋绵绵没有立刻回应,而是安静地注视着黎安。
过了片刻,她才轻声开口。
“你是怎么想的?”
“我的想法早就说清楚了。”
黎安迎着她的视线。
“想和你定下婚约,是我自己做的决定。日后若有责难,我自己扛。”
“既然你心意已决,”宋绵绵微微一笑,嘴角轻轻上扬,随即伸出手,慢慢握住他的手指,“那我就答应你了,未婚夫。”
“嗯。”
黎安嘴角扬了扬,略带得意,随即又认真叮嘱。
“你现在是有主的人了,往后跟别的男人少些接触,别让人误会。”
说完,他从怀里摸出一面铜镜,翻开镜面,对着自己的脸端详了一下。
“虽然我这长相确实少见,但也不代表人人都买账。”
“长得好看能当饭吃?”
宋轩抱着弓箭走过来。
“原来谢大哥是这种富贵人家出身。”
他又转头对宋绵绵道:“堂妹,你可得睁大眼睛看清楚。哥我在外闯荡这些年,见过太多男人飞黄腾达就甩妻弃子,还把自己的错怪到女人头上,这种事儿见得多了。”
黎子皓气得不行,胸膛起伏,脸色涨红。
自家公子还没娶进门呢就被这么明嘲暗讽,哪能忍得了。
“宋家小子,你这话未免太过分!我家公子或许平时注重仪容,有点讲究罢了,可品行绝对端正,绝非那种卑劣之人!”
“你说端正就端正?你又不是他肚里的蛔虫。”
宋轩嗤笑一声,眼神带着讥诮。
“连你自己都天天念叨他爱照镜子,整天打扮得比姑娘还仔细,谁不知道你家公子多在意这张脸?他走路时偏头看池边倒影,吃饭前要先理三遍衣领,换件外袍能挑半个时辰。旁人忙正事的时候,他倒有空对着铜镜反复拨弄额前碎发。”
他活了这些年,还头一回碰上这么讲究外貌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