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肩胛处传来的剧痛,如同有烧红的烙铁在灼烫着神经。
叶川信用左肩狠狠撞开沉重的消防门,冲入相对开阔些许的楼梯间。
楼梯半层处的窗外,今天最后一缕不甘沉沦的残阳,通过盖满了灰尘的玻璃,恰好映亮了叶川信假脸上沾满的水泥和尘土。
他没有丝毫的思考和尤豫。
右手抓死的勃朗宁1911被利落地交到左手上,随即,迈步向上,急奔而去。
脚步声在空旷的楼梯井里回荡,清淅地为身后死咬不放的猎人,指引着方向。
踏过楼梯转角的瞬间,八层的消防门被粗暴的撞开。
琴酒冲了出来,漆黑的风衣在残阳下被染上了一层血性的暗红。
他听到了上方传来的脚步声,没有任何尤豫,立刻迈步追上。
然而,一个冰冷的疑问如同毒蛇般噬咬着他的理智。
为什么?
为什么这个assass不向下,反而向上?
向下才是生路,向上理应是绝路。
这违背常理的选择,让琴酒有了一丝不祥的预感。但此刻,箭已离弦,不论他做何想,他都必须追上去。
而楼梯上方,叶川信的眼眸深处一抹幽蓝微光闪过,鹰眼开启,为他扫清前路一切的阻碍,为他带来,逃出升天的必要信息。
十一楼拐角,视野上方,三个鲜红的身影正沿着楼梯快步冲下。
叶川信夹紧受伤的右臂,咬着牙,忍受着肩膀传来的剧痛。
右手手肘死死抵在左臂之下,勉强构架出一个稳固的三角形支撑,左手握持的勃朗宁提前预判着拐角后的方位。
他顿了一下脚步,而楼上三人在冲出拐角的瞬间,他瞬间扣下了扳机!
“轰!轰!轰!”
三声惊雷般的枪响几乎不分先后,粗暴地碾碎了楼梯间里所有的嘈杂。
45口径的子弹带着绝对的毁灭意志,精准地没入了上方三人的面门。
没有惨叫,只有躯体后仰、重重砸在台阶和墙壁上的沉闷声响,以及迅速弥漫开的、甜腻的血腥气。
三枪,三人,倾刻毙命。
追至楼下的琴酒,脚步猛地一顿。
他听到了枪声,也听到了尸体滚落的动静。
他知道那些底层的喽罗靠不住,但当他真正踏上十一楼,看到三具脑门开花、死状凄惨的同伙尸体时,他那张本就苍白的脸,阴沉得发青,好似能拧出几滴墨来。
废物!
他心中怒骂,但动作却快如闪电。
他迈过尚且温热的尸体,弯腰探出左手,从一具尸体手中抓起一把枪,同时用稍稍恢复知觉的右手,掏出手机,迅速拨通了伏特加的号码。
“是我。”他的声音嘶哑冰冷,带着压抑到极致的风暴,“安排人员,全部撤离,立刻。”
电话那头传来伏特加有些慌乱的声音,似乎还想要解释什么。
但琴酒直接开口,粗暴的打断了伏特加的话语,“现在,立刻去八楼,处理现场,至少————要把我的伯莱塔带回来。”
他顿了顿,最后几乎是咬着牙补充,“备好车,我预感————我们可能留不住他了。”
没有证据,没有逻辑,纯粹是顶尖猎手在无数次生死边缘磨砺出的、对猎物即将脱钩的冰冷直觉。
换位思考,assass选择上楼,必然有着能从楼上脱身的、自己未知的依仗!
但琴酒还是跟了上去。
他当然不甘心,他必须亲眼见证,这个让他屡次受挫、甚至感到一丝诡异的assass,究竟能如何上天入地的逃脱自己的追击。
与此同时,叶川信已如同挣脱了枷锁的幽灵,一路向上。
十五楼,又是两声枪响,两具尸体后仰倒地。
叶川信脚步不停,继续冲向了十七楼。
鹰眼扫过右手边,一片灰白中,神城制药的办公室内,一片死寂没有半个人影,唯有视线中数个猩红的巨大光点,分布在神城制药的办公室内。
看来神城真人已经收到了消息,带着所有人员离开了。
爱炸就炸吧,rg。
他勾起嘴角,扬起目光,继续向上攀登。
十九楼之后,通往天台的最后一道大门紧锁。
叶川信抬起左手,勃朗宁1911喷吐出弹匣内最后的一枚子弹。
“砰!”
门锁应声碎裂。
抬脚,踹!
天台的大门轰然洞开!
刹那间,东京夜晚狂野的流风,带着城市喧嚣的气息和冰冷的寒意,呼啸着迎面扑来!
狂卷的夜风瞬间将叶川信头顶宽大的兜帽吹落。
少年的发丝,在狂风中飘荡。
叶川信走向楼顶的边缘。
他眯起眼睛,眺望远方。
东京湾的方向,最后一线天光,正在被夜色吞没。
半分天明,半分夜。
脚下,即将入夜的城市,正在逐渐亮起璀灿的灯火,道路上,车水马龙,人潮往来。
那是一个,与他相隔六十米之远的,鲜活而遥远的世界。
叶川信深深的呼了口气。
身后,通往天台的大门被一股暴戾的力量轰然踹开。
而就在这个瞬间一叶川信轻轻发力,从二十层楼高的天台边缘,纵身一跃!
他张开了双臂,不是坠落,而是拥抱。
拥抱这自由的天空,拥抱这为他而来的黑夜。
“砰!”
几乎是同时,一声枪响在他身后炸开!
从膛线中飞出的子弹,尖啸着撕裂空气,灼热的气旋划过叶川信的脸颊,却只是撕破了复盖在他真容之上的那层纤薄的硅胶。
从半空中急速坠落的叶川信,在此刻,将全身的力气调用到极致,将肺部的每一缕空气,所有的力量,汇聚于唇齿之间一“咻吁—!”
一声凄厉苍凉的鹰哨,骤然划破了夜空!
这哨声仿佛带着某种古老的魔力,与远方沉入地平线的最后一抹夕阳馀晖产生了奇妙的共鸣。
此刻,太阳彻底隐没。
而夜幕,完全降临大地。
好似这声鹰哨,为叶川信呼唤来了属于他的黑夜。
琴酒握着手枪,一步步走到天台的边缘,墨绿色的眼瞳如同最精密的探测器,向下扫视。
路灯准时被点亮,光芒在夜色中跃动着,逐渐明亮、扩张,驱散着黑暗。
写字楼下,人潮依旧往来,车流依旧平静,没有任何骚乱。
那个刚刚从他眼前跃下的assass,就如同一个投入水中的幻影,涟漪散尽后,消失得无影无踪,没有在这世界上留下任何存在的证据。
夜风吹拂着他银色的长发,右肩的伤口在冷风中传来阵阵刺骨的痛。
琴酒沉默地站立了片刻,然后用力的、近乎粗暴地呼出了一口憋闷在胸口的浊气。
他神情冰冷得如同西伯利亚的冻土,再无一丝波澜,默然转身,离开了天台。
一切。
就跟他那该死的预感
分毫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