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假的?里正真这么说?”
“我也不知道,反正是这么说的。”
关键地方没听到,贼头子被吊得抓心挠肝的,恨不得追问一句这些泥腿子到底想怎么办。
他有恃无恐,依仗的是这些泥腿子不敢杀人。
只要他咬死不说,泥腿子只能报官,到了县令那一切好说。
之前银子一直塞着,这回多塞点就是。
要说真一点不怕,也是假的。
万一这些泥腿子不走寻常路……
他咬了咬牙,那人指定会来救自己,他也怕在村里混不下去。
门口的两人还在说话,可能是越说越兴奋,声音也渐渐压不住。
“那到时候就有好戏看了,我还没见过杀人呢!我听老一辈说,脑袋和身体分离之后不会立刻死,能活一会儿,还能眨眼睛。”
“不能吧,脑袋都被砍下来了还怎么活?”
“我也没见过,脑袋看下来能不能活这不马上就知道了?里正说了,嘴不硬的交给县令,嘴硬的直接杀了,也吓吓村里的内鬼,料他下回也不敢了。”
贼头子心里突然有些慌。
这些泥腿子,真要杀他?
他们敢?!
顶多就是杀个兔子杀个鸡,他不信他们敢杀人。
贼头子不停安慰自己没事,心里又有个声音告诉他:稻香村这些人,本就不是普通的泥腿子。普通的泥腿子哪有本事把他吊在这?再说了,不还有那个有钱的妇人吗!
正想着,破屋的破门突然被打开。
黑了一夜的屋突然有亮光照进来,贼头子下意识眯起眼。
一个梳着妇人发髻的女人从外走进来。
身穿合身窄袖褙子,领口绣缠枝纹,下身配了一条素色棉布裙,乌发用银簪固定,耳垂上坠着克重不小的银耳坠,步子又稳又缓,气质瞧着比县城的贵妇人也不差。
贼头子的心一下凉了半截。
就算之前知晓她跟一般的村妇不同,也还是小瞧了她。
他竟生出一丝想法。
这妇人,是真有那个胆量杀人!
跟在林棠枝身后的里正都没注意,自己已经被贼头子下意识忽略了。
林棠枝的目光只在他身上打量片刻,便移开:“还是不愿意说?”
贼头子冷哼一声,别过脸去。
里正呵斥:“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贼头子一副无所谓的态度:“能有什么罚酒,想报官?随便!”
他本来想说要杀要剐随便。
话到嘴边,又被他咽了回去。
林棠枝勾了勾唇,也不知是否看出了他的色厉内荏:“你不说,你有种,你是条汉子。那如果你们当中只能活一个呢?”
贼头子神色微动,嗤笑一声。
“挑拨离间?这招老子见多了。”
林棠枝勾起的嘴角并未放下:“舍己为人,我要是他们,指定下辈子还跟你。”
贼头子急了,怒着朝林棠枝扑过去。
“你说什么?你给老子再说一遍。”
林棠枝没理他:“他不说算了,本来就看他不顺眼,送上路最好。”
里正赞同地点点头:“把他脑袋切下来在村口挂着,内鬼就算不揪出来估计也吓破胆了,往后就算是借个胆子给他,那王八犊子也不敢搞事。”
林棠枝起身就要往外走。
“那么多人,我不信一个嘴巴都撬不开,这个杀了算了。”
两人一边唠一边往外走。
跟唠家常似的,三两句话就决定了贼头子的下场。
贼头子都懵了。
没有多少审问,没有严刑拷打,就那么轻轻松松定下了自己的生死。
凭什么?
这群泥腿子凭什么?
“回来!”
贼头子冲两人的背影大喊,想扑上去奈何被捆得严严实实,根本动弹不得。
“回来,给我回来!”
言行审问他不怕。
问都不问他才慌。
混这么多年,他太清楚。
只有死人没有价值。
可惜不管他怎么叫,里正和林棠枝都没回头。
几个手下被巡逻队的人绑着押到一起。
一整夜,他们都跟贼头子那样双手吊在头顶,脚似沾地似不沾地,没吃没喝也不给拉尿,一个个早已精神萎靡,连骂人的劲儿都没了。
尤其是那个被咪咪咬伤的。
血流了一整夜也没人管,两条腿上黏糊糊的,衣服已经被血泡透,嘴唇白得吓人,眼瞅着就剩最后一口气。
此时被丢下来,几人反而是松了口气。
是生是死,总得有个结果。
里正把只能活一个人的事跟他们说了。
和贼头子一样,所有人都觉得这是稻香村人挑拨离间的手段。
“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落你们手里,要杀要剐要送官都随便,老子不会背叛老大,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死你们这些泥腿子手里,老子亏得慌。”
“听起来是挺忠心。”林棠枝的眼睛一个个从他们身上扫过:“只是,你们就那么确定,你们头儿也象你们一样,宁愿自己死,也让你们活?”
这一次,他们迟疑了片刻。
不过还是什么都不愿意说。
林棠枝叫了巡逻队的人:“把这个受伤的拖出去,其他人,等死吧。”
自她进来,这人就一直瑟缩着降低自己存在感。
刚才一堆人嘴硬,只有他没说过一句话。
出了门,里正才问:“大山娘,接下来怎么办?”
林棠枝指了指关贼老大隔壁的破屋。
“给他关那边去,嘴塞上,别闹出动静。”
里正瞬间明白:“这法子好。”
把人交给秋三叔,刚跟过来的冯大郎一脸懵:“什么法子?爹,大嫂子,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里正没功夫跟他解释。
“等会你就知道了。”
破门被再次推开,垂着脑袋的贼头子看到林棠枝和里正先是微愣,而后咧着嘴大笑。
“我就知道,弟兄们不会背叛你,臭娘们儿,阴招落空了吧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得猖狂,林棠枝和里正的神色没有半分变化。
等他笑够了,林棠枝才说话。
看他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即将毁灭的疯子。
“偷袭稻香村,企图抢东西,是你一个人的主意吧,他们都是被迫的。”
贼头子懵了。
“啥?”
林棠枝就跟没听到他说话似的,继续说:“猪圈是你一个人破坏的,小猪仔是你一个人放的,看猪的大爷也是你一个人打伤的,去我家抢东西的也是你一个人,对吧?”
疑问的话,用的却是肯定的语气。
这一回,贼头子是真慌了。
“你说什么?不是我,当然不是我一个人!他们跟你说什么了?那群小畜生跟你说什么了?”
林棠枝根本不听他说话。
“跟村里人勾结的人是你,不对,没人跟你勾结,是你自己提前踩的点,村里人受伤也是你干的,这些你都认对吧?”
贼头子疯狂摇头,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不认,我不认,凭啥我一个人认。”
林棠枝冲里正点点头:“既然他认,这事就算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