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那条由风构筑的甬道,眼前的迷雾骤然消散。
然而,迎接众人的并非是什么宏伟的宫殿,而是一处更加令人匪夷所思的空间。
脚下的地面不再是砖石,而是一块巨大无比的、泛着淡淡幽光的青玉棋盘。这棋盘悬浮在一片虚空之上,纵横十九道,上面零零散散地落满了半人高的黑白棋子。每一枚棋子都由不知名的晶石雕琢而成,散发着沉重的威压。
“入此局者,当解此局。”
“解得开,生门自现;解不开,魂飞魄散。”
一道苍老而虚无的声音,仿佛从四面八方同时响起,直接钻进众人的脑海里,震得人头皮发麻。
“这……这是让我们下棋?”
胖子看着眼前那比磨盘还大的棋子,吞了口唾沫:“这特娘的谁会下啊?五子棋行不行?胖爷我五子棋贼溜。”
“别胡说!”胡巴一脸色凝重,盯着棋盘上的残局,额头上冷汗直冒,“这是‘珍珑棋局’的一种变种,看这路数……隐隐透着一股肃杀之气。这哪里是下棋,这分明是战场!”
“不管是什么,只有解开才能走。”冷子仪皱眉道,“老胡,你懂风水,这棋盘跟八卦方位有关吗?”
“我试试!”
胡巴一咬了咬牙,按照十六字阴阳风水秘术的方位推演,指着左下角的一处空位:“根据卦象,生门在‘坤’位,胖子,把那颗白子推到这儿试试!”
“好嘞!”胖子撸起袖子,上前一步,嘿咻一声推动了那枚白子。
轰隆!!
就在棋子落位的瞬间,整个悬空棋盘猛地剧烈震颤起来!
头顶的虚空中,竟然凭空凝聚出无数把利刃,正如暴雨般蓄势待发!那声音变得无比严厉:“错!一步错,满盘输!”
“卧槽!!错了?!!”胖子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脸色惨白。
“停!快停手!!”热芭尖叫道,看着头顶那摇摇欲坠的利刃,吓得花容失色。
棋盘震动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平息,但那股杀机却越发浓烈。
“这局……不对劲。”胡巴一喘着粗气,不敢再试,“这根本不按常理出牌,每一步看似生路,实则全是死门!”
众人束手无策,只能将目光投向了沉裕。
沉裕此时正站在棋盘边缘,眉头紧锁。他眼中的蓝芒疯狂闪铄,风后奇门的运算能力被催动到了极致。
在他的视野里,这就不仅仅是一盘棋,而是无数繁杂的线条和因果。
“并不是单纯的棋局……”沉裕喃喃自语。
他抬起脚,身形一闪,出现在棋盘的天元位置。
“既然是局,就有解。”
沉裕深吸一口气,指尖凝聚出一道炁,凌空点起一枚黑子,按照他推演出的唯一生路,重重落下!
嗡——!!
这一次,震动比刚才更加剧烈!
甚至连沉裕脚下的青玉地面都裂开了一道缝隙,一股恐怖的吸力从裂缝中传出,试图将他直接拽入下方的无尽深渊!
“怎么可能?!”
沉裕瞳孔猛地一缩,身形暴退,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那道裂缝。
连他都算错了?!
这是他掌握风后奇门以来,第一次在计算上出现失误。按照奇门局的演化,刚才那一步绝对是完美的正解,为什么会引发崩盘?
“连沉爷都不行?!”吴景惊呼出声,绝望感瞬间笼罩了所有人,“完了,这回真要交代在这儿了!”
沉裕站在边缘,死死盯着那盘棋。
汗水顺着他高挺的鼻梁滑落。
不对。
绝对不对。
如果连通晓万物变化的“风后奇门”都解不开,那这世上就不可能有人能解开。除非……这根本就不是一盘棋!
沉裕的目光突然变得锐利起来,他不再关注那些棋子的走势,而是开始观察棋子的本身。
他发现,那些看似散乱分布的棋子,虽然颜色不同,位置不同,但在棋子底座与棋盘接触的缝隙里,似乎都有着极其微小的、几乎不可察觉的刻度。
“原来如此……”
沉裕嘴角突然勾起一抹冷笑,眼中的凝重瞬间消散。
“这墓主人,真是个玩弄人心的高手。”
“沉爷,您发现了什么?”胡巴一急忙问道。
沉裕没有回答,而是大步走向棋盘最中央的那枚并未移动过的“天元”黑子。
他没有象下棋一样去推动它,也没有去拿它。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沉裕伸出手,按在棋子的顶端,然后——
“这不是棋局,这是机关锁。”
沉裕淡淡的声音响起。
咔嚓!
一声清脆的机括咬合声,在这死寂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悦耳。
紧接着,原本杀机四伏的棋盘突然停止了震动。那些原本锁死众人的利刃幻象瞬间消散。
轰隆隆隆……
巨大的青玉棋盘竟然从中间缓缓裂开,并非崩塌,而是向两侧滑行,露出了一条通往地下的、闪铄着幽蓝色光芒的阶梯!
“这根本不是让挑战者赢,因为这就是一盘必输的死局。”
沉裕拍了拍手,看着目定口呆的众人,解释道:
“所有人都会被那个声音误导,去思考怎么赢棋。一旦陷入思维定式,无论你怎么走,都会触发机关毁灭这里。”
“真正的解法,是跳出棋盘,找到控制这一切的那个‘开关’。”
胖子张大了嘴巴,半天才憋出一句话:
“这……这也太阴了吧?!这墓主人是诈骗犯出身吧?!”
胡巴一也是长出了一口气,看着沉裕的眼神里满是敬佩:“这叫‘灯下黑’。越是聪明人,越容易被这复杂的棋局迷了眼,反倒是忘了最简单的物理机关。沉爷,还是您高!”
“走吧。”
沉裕看了一眼那幽深的阶梯,眼神微动。
既然费了这么大周折设下这种心理陷阱,那下面藏着的东西,恐怕才是真正的“正戏”。
顺着那道幽蓝色的阶梯一路向下,四周的空气变得越发潮湿阴冷。
不知道走了多久,那种令人压抑的封闭感才稍微缓解了一些。眼前出现了一处稍微宽敞的天然岩洞,地面相对平整,角落里还有暗河流动的声音。
这一路走来,众人的神经一直紧绷到了极限,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都已经濒临崩溃。
“不行了……真走不动了……”
热芭的小脸煞白,双腿一软,直接靠着岩壁滑坐了下去,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冷子仪和吴景也是满脸疲态,靠在旁边,拿着压缩饼干的手都在微微发抖。刚才那一连串的惊吓和高强度的逃亡,确实透支了太多体力。
“沉爷,咱们……歇会儿吧?”胡巴一看了看众人的状态,试探着问道。
沉裕回头扫视了一眼众人,确实,如果以这种状态继续深入,真遇到什么突发情况,恐怕连跑的力气都没有。
“原地休整半小时。”沉裕淡淡点头,自己也找了一块稍微干净点的石头坐下,闭目养神,暗中调息体内略显紊乱的炁。
得到了许可,众人如蒙大赦,纷纷瘫软在地。
胖子一边往嘴里塞着牛肉干,一边揉着自己酸痛的老腰,含混不清地嘟囔道:
“我说沉爷,老胡,咱们这一路过五关斩六将的,又是虫子又是棋盘的,这都快赶上西天取经了!咱们到底还要走多久啊?”
他咕咚灌了一口水,眼神里透着股焦躁:“这献王老儿也是够能藏的,把自己的坟修得跟个迷宫似的。咱们什么时候才能找到真正的献王墓室啊?别到时候把咱们溜死了,连口棺材板都没摸着。”
胡巴一苦笑一声:“胖子,你也别抱怨了。这献王为了成仙,肯定要把陵墓修在最隐秘、风水最绝的地方。这越是凶险,说明咱们离主墓室越近。”
沉裕并没有睁眼,只是平静地开口道:
“快了。”
“按照风水格局,刚才的‘虚无界’和‘珍珑局’已经是最后的外围屏障。穿过这里,应该就是真正的‘明楼’所在。”
“真的?!”胖子一听这话,顿时来了精神,眼睛都亮了,“那感情好!等摸了明器,胖爷我也回去买个四合院住住!”
就在胖子还在畅想未来美好生活的时候。
一直闭目养神的沉裕,眼皮突然微微颤动了一下。
那是一种极其细微的、如果不仔细感知根本无法察觉的震动。
不是来自地面,也不是来自空气流动。
而是……
心跳声。
沉裕猛地睁开双眼,那双眸子里瞬间爆射出两道冷冽的精光,死死盯着他们来时的那条幽暗阶梯,以及四周那漆黑一片的岩石缝隙。
那种感觉很奇怪。
并不象是某种具体的生物在奔跑,更象是有无数个看不见的影子,正贴着岩壁、顺着阴影,无声无息地向着他们包围过来。
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窥视感,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强烈!
“闭嘴。”
沉裕突然低喝一声,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冰冷的杀意。
正说得兴高采烈的胖子被吓得一激灵,嘴里的牛肉干差点噎住:“咳咳……沉爷,怎、怎么了?这不都解开机关了吗?”
“嘘!”
胡巴一也立刻察觉到了沉裕神色的不对劲,连忙对众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顺手抄起了身边的工兵铲,压低声音问道:“沉爷,有情况?”
沉裕缓缓站起身,右手已经悄然扣住了几枚铜钱,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四周那死寂的黑暗。
“有什么东西……一直在跟着我们。”
“而且,数量很多。”
此话一出,刚刚才放松下来的众人,心瞬间又提到了嗓子眼。
周围除了暗河潺潺的水声,听不到任何异响。可正是这种诡异的安静,配合着沉裕那凝重的表情,让一种名为“未知”的恐惧,再次爬上了每个人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