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斯特列什涅夫眼中却闪过一丝不甘。他走出克里姆林宫时,对心腹低声道:“派人去伊尔库茨克,告诉戈利岑,无论如何,保住杨振武。”
“为什么?”
“因为我们需要一个借口。”斯特列什涅夫冷笑,“一个对大明开战的借口。”
一场暗流,在莫斯科和伊尔库茨克之间悄然涌动。
而此时的伊尔库茨克,正迎来一个决定性的夜晚。
子时。
伊尔库茨克城东的叛军营地,一片寂静。大多数士兵已经入睡,只有少数哨兵在营门口无精打采地站岗。
王二狗副将坐在自己的帐篷里,手中握着一把匕首,手心全是汗。帐篷外,是他精心挑选的五十名亲兵,都是辽东老兵,对田文浩忠心耿耿。
“将军,时间快到了。”亲兵队长低声道。
王二狗深吸一口气,起身走出帐篷。
夜色中,营地像一头沉睡的巨兽。他知道,今夜之后,很多人会死,很多人会活。而他的选择,将决定这两万弟兄的命运。
他走向东门。守门的士兵见是他,连忙行礼:“王将军。”
“开门。”王二狗道,“我接到密报,有沙俄奸细混入营地,要出去搜查。”
士兵不疑有他,打开了沉重的木门。
门开的瞬间,外面黑暗中突然涌出无数人影。
田文浩一马当先,冲入营地,身后是八千精锐。
“大明平叛大将军在此!叛军听着,放下武器者不杀!只诛首恶,不问胁从!”
喊声在夜空中回荡。营地瞬间炸开了锅。
有的士兵惊慌失措,四处乱跑;有的则拿起武器,准备抵抗;但更多的人,在听到“田督师”三个字时,愣住了。
田文浩,辽东的守护神,他真的来了。
“弟兄们!”王二狗跳上一辆马车,高声喊道,“我们被杨振武骗了!他根本不是什么忠臣,是窃取国器、私通外敌的叛贼!田督师奉旨平叛,只抓首恶,不罪胁从!放下武器,回家吧!”
这番话,击溃了许多人最后的心理防线。
当啷!当啷!
武器落地的声音此起彼伏。士兵们跪倒在地,有的甚至痛哭流涕:“督师,我们错了!”
我们是被逼的!”
田文浩策马穿过营地,看着这些面黄肌瘦的士兵,心中五味杂陈。他们大多是大明子民,是边疆的百姓,本应保家卫国,却因一人之私,走到今天这一步。
“所有放下武器者,到东门外集合。会有人给你们登记造册,发放路费口粮,送你们回家。”田文浩的声音传遍营地,“至于负隅顽抗者”
他话未说完,营地西侧突然响起喊杀声。
杨振武带着三千死忠,杀出来了。
“田文浩!你这个老匹夫!”杨振武双目赤红,手持长刀,“我跟你拼了!”
他知道,自己完了。沙俄庇护不了他,部下也背叛了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拉田文浩垫背。
两对人马在营地中央撞在一起,刀光剑影,血肉横飞。
为什么没有用火器,因为他们的兵。
俩人还是亲戚关系,杨振武虽然是叛徒,他还是有自尊心的。
田文浩知道,所以他也没拿枪。
田文浩武艺不减当年。他挥刀连斩三人,直取杨振武:“逆贼!还不束手就擒!”
杨振武狞笑:“老东西,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两人战在一处。刀剑交击,火星四溅。周围的士兵纷纷避开,给两位主将腾出空间。
三十回合后,杨振武渐渐不支。他毕竟年轻,但养尊处优多年,武艺生疏。而田文浩虽老,却是每天勤练不辍。
“啊!”一声惨叫,杨振武右臂中刀,长刀脱手。
田文浩刀锋一转,架在他脖子上:“降不降?”
杨振武惨笑:“成王败寇,要杀就杀。但我告诉你,沙俄不会放过你的!戈利岑已经派兵来了!”
仿佛印证他的话,营地外突然响起号角声——沙俄军队到了。
戈利岑亲自率领五千沙俄兵,将营地团团围住。火把照亮夜空,明晃晃的刺刀对准了营地内的明军。
“田将军,在我的地盘上抓人,是不是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戈利岑骑在马上,冷声道。
田文浩面不改色:“此人是我大明叛将,我来抓他,天经地义。总督大人若要阻拦,便是与我大明为敌。”
“为敌又如何?”戈利岑冷笑,“你以为,凭你这八千人,能走出西伯利亚?”
气氛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就在这时,一骑快马从沙俄军中冲出,骑手高喊:“沙皇陛下圣旨到!”
所有人都愣住了。
传令官驰到戈利岑面前,展开圣旨:“奉沙皇陛下旨意:杨振武所献蒸汽机技术,经查系伪造。其人欺君罔上,罪不可赦。命西伯利亚总督戈利岑,即刻将杨振武及其同党,移交大明使臣。钦此。”
圣旨念完,全场死寂。
杨振武面如死灰,瘫倒在地。他最后的希望,破灭了。
戈利岑脸色铁青,但圣旨在前,他不得不从:“臣遵旨。”
田文浩松了口气,收刀入鞘:“多谢沙皇陛下明鉴。”
当夜,杨振武及其三百余名核心党羽被五花大绑,押出营地。
营地外,两万多名反正的士兵排成长队,在明军的组织下,开始返乡。
东方既白,这场持续了二十天的叛逃闹剧,终于落下帷幕。
但田文浩知道,事情还没完。
沙俄不会轻易罢休,大明与沙俄的关系,已经出现了难以弥合的裂痕。
而更大的风暴,或许还在后面。
莫斯科。
沈从文收到田文浩的捷报,长长舒了口气。他立刻求见沙皇阿列克谢。
“沙皇陛下信守承诺,我皇必感念于心。”沈从文行礼道,“我皇有言,若贵国交出叛将,大明愿与贵国重修旧好,并开放边境五处互市,以促进贸易。”
这是朱兴明给的甜头——打一巴掌,给个枣。
阿列克谢脸色稍缓:“如此甚好。望两国永结盟好,不再兵戎相见。”
但沈从文知道,这不过是场面话。
经此一事,沙俄对大明的忌惮和敌意只会更深。而大明,也需要时间消化这次事件的教训。
三天后,沈从文启程回国。他的马车后,跟着十几辆囚车,里面关着杨振武及其党羽。
离开莫斯科的那天,下起了小雨。
沈从文掀开车帘,回望这座东正教世界的中心。
克里姆林宫的金顶在雨中朦胧不清,如同两国未来晦暗不明的关系。
“大人,您说沙俄会报复吗?”随行的锦衣卫千户问。
“短期内不会。”沈从文放下车帘,“但他们一定会加紧研究火器技术,暗中积蓄力量。下一次冲突,或许就在十年、二十年后。”
“那我们”
“我们要比他们更快。”沈从文闭上眼睛,“回京后,我要向陛下建议,设立格物院,专攻火器、机械、航海之术。大明不能停滞不前,否则今日的沙俄,就是明日的大明。”
马车在泥泞的道路上颠簸前行,向着东方,向着那个正在等待他们归去的帝国。
而帝国的君主,此刻正站在紫禁城的城楼上,遥望西方。
朱兴明的手中,握着一份刚刚送到的密报:田文浩已平定叛乱,擒获杨振武,沙俄被迫交人。
胜利了,但他的心中却没有喜悦。
因为这场胜利,暴露了大明太多的问题:边将权力过大、技术保密不足、边防存在漏洞还有,沙俄这个北方邻国,终究成了心腹之患。
“父皇。”太子朱和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朱兴明没有回头:“和壁,你看到什么?”
朱和壁走到他身边,望向远方:“儿臣看到了危机,也看到了机遇。”
“哦?”
“危机是,沙俄不甘失败,必会卷土重来。机遇是,经此一事,朝廷可以名正言顺地整顿边防、改革军制、加强技术保密。”朱和壁道,“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朱兴明欣慰地看着儿子:“你长大了。那么,你觉得接下来该怎么做?”
“儿臣以为,当务之急有三。”朱和壁显然早有思考,“其一,彻底清查周可宣、杨振武余党,整顿朝纲;其二,加快新式水师建设,巩固海防;其三,与沙俄签订新的边境条约,明确界线,避免日后纠纷。”
“还有呢?”
“还有”朱和壁迟疑了一下,“儿臣以为,应该善待那些反正的士兵。他们大多是被蒙骗的百姓,若能妥善安置,既可显朝廷仁德,也可安边疆民心。”
朱兴明点头:“说得好。这些事,就交给你去办。”
“儿臣?”朱和壁一惊。
“对。”朱兴明拍拍儿子的肩,“你十六岁了,该为父皇分忧了。从今天起,你以太子身份,协理兵部、工部事宜。沈怀舟、沈从文,都会辅佐你。”
这是莫大的信任,也是沉重的责任。
朱和壁郑重跪地:“儿臣必不负父皇重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