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控台的屏幕还亮着。
那行字没有消失。【未知协议已激活。
我靠在操作台边缘，手指按着太阳穴。头还在胀，鼻腔干了，留下一道暗红痕迹。刚才在数据空间里被反噬的感觉还在，像有东西卡在神经末梢，一跳一跳地疼。
苏晴站在我旁边，手里拿着医疗仪。她看了我一眼，没说话，把探头贴到我后颈。数值跳了一下，她眉头动了动，但也没说结果。
老周站在终端前，盯着轨道偏移率。这个数字一直没变，但推进系统仍在执行反向脉冲指令。工程组试过手动接管，失败了。权限被锁。
张虎蹲在角落的备用服务器旁，手里连着一条数据线。他在查“牵引”这个词在系统里的调用路径。他已经三个小时没抬头。
空气很闷。生态组刚汇报，氧气循环模块出现波动，但不是故障。是某种信号干扰，频率很低，像是从内部渗出来的。
我抬起手，调出武器库材料分解前的最后一段日志。画面回到那个全息影像——穿灰袍的男人，说的话只有十秒。我把这段视频和现在主控系统的界面代码做比对。
结构一致。
加密层的排列方式，数据包的封装逻辑，甚至时间戳的嵌入位置，都和灰点二级标识同源。这不是巧合。那个男人不是来宣告的，他是来启动的。
“这不是评估。”我说。
所有人都看向我。
我把比对结果投到主屏上。“这是同一个系统。武器库的材料是钥匙，现在这把钥匙打开了主控权限。所谓的文明评估，是灰点设好的流程。”
苏晴走到屏幕前，放大一段协议头。“它要什么？”
“不知道。但有选项。”我点开新界面。展开，一行字浮现：
【可触发升级资格：献祭世界树光芒】
下面只有一个确认按钮。没有说明，没有后果提示，只有读秒。
“献祭光芒？”张虎站起来，“意思是，用小雨的力量换一个资格？”
“不是换资格。”我说，“是交出控制权。世界树的光芒是生态系统的能量源。没了它，庇护所的空气、水、温度调节都会停。”
老周直接走到主控台前，伸手就要切断电源。
“别碰！”我喊住他。
他停手。
“系统已经取得部分反制权。”我说，“硬断电会触发紧急协议，可能直接抽走所有光芒。”
“那怎么办？”苏晴问。
“等。”我说，“先看它想干什么。”
没人再说话。
九分钟过去。
倒计时走到最后三分钟时，世界树核心突然震动。
地面传来低频颤动，像是从地底深处传来的敲击。主控大厅的灯光闪了一下，随即熄灭。应急灯亮起，红色光覆盖整个空间。
全息投影重新展开。
这一次，不是文字。
空中浮现出无数个影像。
每一个都是我。
不同的背景，不同的动作。有的站在废墟上，有的在画设计图，有的正指挥建造堤坝。他们的衣服不一样，伤痕不一样，但脸是一样的。
他们没有说话。
但他们同时抬起手，指向主控台上的倒计时。
然后，信息流直接涌入我的意识。
【每一个回应的文明，都被改造成实验体】
画面瞬间消失。
大厅恢复安静。
所有人都愣住了。
我靠在台边，手心全是汗。那些画面太真实。不是幻觉，也不是伪造。那是来自其他世界的我，在用最后的方式警告。
“你看到了什么？”苏晴问。
“他们说，这是陷阱。”我声音有点哑，“接受评估，就是同意被改造。灰点不是在测试我们，是在挑选样本。”
老周立刻转身，按下通讯键。“封锁外围通道，所有人进入一级戒备。通知能源组，切断世界树与主控系统的物理连接。”
“来不及了。”张虎突然说。
他指着监测屏。
世界树树冠的光芒开始抽离。一道道光丝从枝叶间升起，汇入中央终端。速度不快，但持续不断。
“系统已经开始抽取。”他说，“不是我们操作的，是它自己启动的。”
我看向树根区。
小雨站在那里。她背对着我们，双手贴在一节晶状枝干上。她的身体微微发抖。
“小雨！”苏晴想过去。
“别动她。”我拦住，“她在对抗。”
监测数据显示，光芒流失速度正在加快。如果持续十分钟，树冠将彻底熄灭。生态维系系统会在十二分钟后崩溃。
我撑着台面站起来，试图启动零域。精神力刚调动，脑袋就是一阵刺痛。刚才的反噬还没恢复，强行使用会伤得更重。
第一次尝试失败。视野模糊，我扶住墙才没倒下。
“林川，你撑不住。”苏晴说。
“必须打断连接。”我说，“系统利用了世界树和零域的共鸣机制。我要在虚拟层建一个断点。”
“你现在进不去。”老周看着我，“状态不对。”
“没有别人能做。”
我闭眼，再次调动精神力。
这一次，我压着痛感往前推。零域缓缓展开，在主控系统底层构建出一个隔离节点。我开始输入阻断代码。
写到第三行，监测屏上的倒计时突然加速。
光芒抽离速度翻倍。
树冠已经有三分之一暗了。
“不行。”我咬牙，“顶不住。”
就在这时，小雨动了。
她松开树干，慢慢走向主控台与树根的交汇点。她的脚步很轻，落地时几乎没有声音。
她停下，低声说：“它不是要光芒。”
我们都看着她。
“它要的是回应。”她说，“只要我们点了确认，或者表现出愿意交付，仪式就算启动。它不需要全部力量，只需要一个‘同意’。”
她闭上眼。
下一秒，她的身体开始变化。
一半的灵体能量从她体内分离，化作光流注入树根深处。地面震动，一股新生的能量从地底涌出，顺着根系向上蔓延。
树冠的光芒停止流失。
三成亮度重新点亮。
但她自己，变得半透明。站都站不稳，整个人摇晃了一下。
苏晴冲过去接住她。
我抓住这机会，把剩下的阻断代码输完。零域最后一次运转，将评估界面锁定在“待确认”状态，并植入延迟程序。
倒计时停在00:03。
系统进入休眠。
大厅安静下来。
我靠着台子滑坐在地，喘着气。手还在抖。
苏晴把小雨放在临时担架上，开始注射稳定剂。老周带人去检查系统隔离情况。张虎继续监控残留信号。
我抬头看着树冠。
光芒微弱，一闪一亮，像在呼吸。
我知道这不会结束。
灰点的目的达到了一部分。他们让我们看到了选择，也让我们付出了代价。
我看着小雨昏睡的脸。
她不是工具，不是媒介。她是世界树真正的核心。
而我，终于明白自己面对的不是一次危机。
是一场早已开始的筛选。
我扶着台子站起来。
还有事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