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推开ktv包厢门的时候,里面已经闹翻天了。
张明轩——傅怀瑾新招的助理,二十三四岁的年轻人,戴着细框眼镜,正抱着麦克风吼《死了都要爱》,脖子上青筋都暴起来。完全看不出平时在傅氏那副斯文克制的模样。旁边还有三四个林深在傅氏的同事,都喝得脸红脖子粗。
“林哥来了!”有人喊了一声。
张明轩放下麦克风,摇摇晃晃走过来,一把搂住林深的脖子:“新郎官!最后一个单身夜,不醉不归啊!”
林深把他推开:“你喝多少了?”
“不多!”张明轩比了个手势,“也就……五六七八杯!”
旁边一个同事过来解围,把张明轩扶到沙发上:“林总,您坐。张助理从下午就开始喝了,说今天必须尽兴。”
林深在沙发中间坐下,有人递过来一杯酒。他接了,没喝,放在桌上。
包厢门又开了,傅怀瑾走了进来。
所有人都愣住了。连喝醉的张明轩都坐直了些。
傅怀瑾穿了件深蓝色衬衫,没打领带,袖子随意挽着。他扫了一眼包厢,目光落在林深身上:“我来晚了。”
“傅总。”林深站起身。
“坐。”傅怀瑾在他身边坐下,给自己倒了杯酒,“今天你是主角,不用拘谨。”
话是这么说,但气氛还是有点僵。傅怀瑾的气场太强,往那一坐,没人敢放肆。
最后还是张明轩这个醉鬼打破了沉默。他凑过来,大着舌头问:“傅总,您也来参加单身派对啊?”
“嗯。”傅怀瑾点头,“林深跟了我这么多年,最后一晚单身,我该来。”
他把“最后一晚单身”说得特别重。林深笑了:“傅总,我结婚后还是您下属。”
“不一样。”傅怀瑾喝了口酒,“结婚就是大人了,肩上的责任不一样。”
他顿了顿,看向林深:“准备好了吗?”
林深点头:“准备好了。”
“那就好。”
气氛又有点沉。一个同事赶紧拿起麦克风:“来来来,唱歌唱歌!林总,您来一首?”
林深摆摆手:“你们唱,我听。”
张明轩又凑过来,这次问的是个让所有人都竖起耳朵的问题:“林哥,说说呗,什么时候对嫂子动心的?”
包厢里安静下来。连音乐都被按了暂停。
林深看着手里那杯酒,琥珀色的液体在灯光下晃荡。他想了想,笑了。
“第一次见她,是在傅氏楼下。”他说。
所有人都等着他往下说。
“那天我去见傅总,在电梯里遇见的她。她抱着一堆设计图纸,电梯门一开,图纸撒了一地。”林深眼神有点远,“我帮她捡,看见图纸上的设计,很特别。不是那种商业化的东西,有灵气。”
张明轩问:“然后呢?”
“然后我问她是哪个公司的。”林深说,“她说她是自由设计师,来谈项目。我说我是傅总的助理,可以帮她引荐。她说不用,她自己能行。”
另一个同事笑了:“嫂子挺要强。”
“是。”林深点头,“我当时就想,这姑娘有意思。后来在傅总的项目会议上又遇见她,她讲解设计方案,条理清晰,不卑不亢。那时候就觉得……她不一样。”
傅怀瑾忽然开口:“那次会议我记得。苏棠的设计确实好,就是预算超了。”
林深笑了:“对,她为了控制预算,把设计改了三稿,最后出来的效果比原方案还好。傅总您当时说,这设计师有股倔劲儿。”
“是有。”傅怀瑾点头,“所以我后来把城西那个项目也给她了。”
张明轩又问:“那什么时候确定心意的?”
林深想了想:“有一次她加班到深夜,我去接她。她在工作室睡着了,桌上还摊着没画完的图纸。我看着她睡着的样子,忽然就想,要是能一直这样看着她,就好了。”
包厢里安静了几秒。
一个同事感慨:“林总,您这表白,比唱歌好听。”
大家都笑了。气氛终于轻松起来。
傅怀瑾端起酒杯,跟林深碰了一下:“祝你幸福。”
“谢谢傅总。”
另一边,苏棠的单身派对完全是另一种风格。
徐薇定的地方是个私房菜馆的小包间,布置得温馨雅致。来的都是苏棠的闺蜜和工作室的同事,七八个女人,叽叽喳喳,热闹得很。
苏棠穿了条浅粉色连衣裙,头发松松挽着,坐在主位。徐薇坐在她旁边,正眉飞色舞地讲苏棠大学时的糗事。
“……那时候我们去写生,苏棠为了画一朵荷花,整个人趴在水池边上,差点掉下去!最后还是被管理员捞上来的!”
大家哄堂大笑。苏棠红着脸拍徐薇:“你别胡说!”
“我哪有胡说!”徐薇掏出手机,“我还有照片呢!”
正闹着,包间门开了。苏母探进头来:“棠棠?”
所有人都愣住了。
苏棠赶紧起身:“妈?您怎么来了?”
苏母今天穿了件新买的枣红色外套,头发烫了卷,看起来精神很好。她走进来,手里还提着个袋子。
“薇薇跟我说你们在这儿,我就过来了。”苏母笑着说,“给你带了点东西。”
苏棠扶她坐下:“您来也不提前说一声。”
“提前说,你就不让我来了。”苏母拍拍她的手,“最后一晚当姑娘,妈得陪陪你。”
这话说得有点伤感。苏棠鼻子一酸。
徐薇赶紧招呼:“阿姨坐!阿姨吃水果!阿姨喝点什么?”
苏母摆摆手:“你们玩你们的,我坐会儿就走。”
但来都来了,怎么可能坐会儿就走。很快,苏母就融入了这群年轻女孩里,听她们讲苏棠的八卦,笑得合不拢嘴。
菜上来了,都是精致的江南小菜。徐薇开了瓶红酒,给大家倒上。
“来!”她举起杯,“祝我们棠棠,新婚快乐,永远幸福!”
“新婚快乐!”
所有人都举杯。苏棠看着这一张张笑脸,眼眶发热。她仰头把酒喝了,辣得直咳嗽。
苏母轻轻拍她的背:“慢点喝。”
酒过三巡,气氛更热烈了。有人问苏棠:“棠棠,说说呗,林深是怎么求婚的?”
苏棠笑了:“就……很平常。在家吃饭,吃着吃着,他拿出戒指。”
“这么简单?”
“嗯。”苏棠点头,“但我觉得挺好。花里胡哨的,我不习惯。”
徐薇撇嘴:“林总也太省事了!起码得摆个蜡烛阵吧!”
“那样我才吓跑呢。”苏棠实话实说。
大家都笑。
苏母一直安静听着,这时忽然开口:“棠棠,妈问你个事。”
“嗯?”
“你嫁给林深,后悔不?”
这话问得突然。包间里安静下来。
苏棠看着母亲,认真摇头:“不后悔。”
“为什么?”苏母问,“林深家条件好,规矩多,你嫁过去,肯定没现在自在。”
“妈。”苏棠握住母亲的手,“我知道您担心什么。但林深对我好,是真的好。他尊重我,支持我,理解我。这就够了。”
苏母看着她,眼睛有点红:“妈就怕你受委屈。你从小就要强,什么事都自己扛。妈怕你嫁过去了,受了委屈也不说。”
苏棠心里一酸。她靠到母亲肩上:“妈,我不会的。林深不是那种人。他爸……虽然规矩多,但也不是坏人。我们处得来。”
苏母摸摸她的头发:“那就好。妈就怕你太独立,什么事都自己扛着,把婚姻也当成任务来完成。”
这话说中了苏棠的心事。她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妈,我以前确实这么想。觉得婚姻就是两个人搭伙过日子,互相扶持,互相照顾。但和林深在一起后,我发现不是这样的。”
她抬起头,看着母亲:“婚姻里除了责任,还有爱。爱不是任务,是心甘情愿。”
苏母看着她,眼泪掉下来了。
徐薇赶紧递纸巾:“阿姨,今天是高兴的日子,不哭不哭。”
“我这是高兴。”苏母擦眼泪,“我女儿长大了,懂事了。”
她又倒了杯酒,举起来:“来,妈敬你一杯。祝你以后的日子,天天开心,事事顺心。”
苏棠和母亲碰杯,两人都把酒喝了。
这杯酒下肚,苏母话多了起来。她拉着苏棠的手,开始讲自己和苏父的婚姻。
“……你爸年轻时候,也是个闷葫芦。我们相亲认识的,见第一面,他一句话都不说,光知道给我倒茶。我心想,这人是不是哑巴啊?”
大家都笑起来。
“后来结婚了,他还是话少。但我慢慢发现,他不是不会说,是不爱说。但他做事实在,对人真心。我生病,他守了一夜。你小时候发烧,他抱着你去医院,跑得满头大汗。”
苏母说着,眼里有光:“婚姻啊,不是看他说多少好听的,是看他做多少实在事。林深这孩子,话也不多,但妈看得出来,他对你是真心的。”
苏棠点头:“我知道。”
“知道就好。”苏母拍拍她的手,“以后过日子,难免磕磕碰碰。记住妈的话,互相体谅,互相包容。别动不动就较真,伤感情。”
“我记住了。”
一顿饭吃到很晚。苏母年纪大了,熬不住,先回去了。徐薇送她下楼,回来时,看见苏棠站在窗边发呆。
“想什么呢?”徐薇走过去。
苏棠回过头,笑了笑:“想我妈说的话。”
“阿姨说得对。”徐薇靠在她身边,“棠棠,你以后一定要幸福。”
“我会的。”
两人回到包间,大家还在喝酒聊天。有人提议玩真心话大冒险,苏棠被抽中了。
徐薇坏笑:“棠棠,选吧,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苏棠想了想:“真心话吧。”
“好!”徐薇眼睛一亮,“问个劲爆的——你和林深,第一次接吻是谁主动的?”
包间里瞬间安静,所有人都竖起耳朵。
苏棠脸红了:“这……”
“快说快说!”
苏棠咬了咬嘴唇:“……他。”
“哇哦!”一片起哄声。
“在哪儿?什么时候?”有人追问。
苏棠脸更红了:“就……在我家。他送我回去,在门口。”
“详细点详细点!”
苏棠瞪了徐薇一眼:“不说了!”
大家哄笑,也没再逼问。游戏继续,气氛越来越热。
与此同时,林深那边的派对也进入了高潮。
张明轩彻底喝醉了,抱着麦克风不撒手,从情歌唱到军歌,从军歌唱到儿歌。一个同事试图拦他,被他一把推开。
“别拦我!”张明轩大着舌头,“我高兴!林哥要结婚了!我……我要当婚礼总管!”
林深哭笑不得:“好好好,你当总管。”
“真的?”张明轩眼睛一亮,“那我得好好规划!婚礼流程,宾客安排,酒席菜单……我都包了!”
傅怀瑾都忍不住笑了:“明轩,你先醒醒酒再说。”
“我没醉!”张明轩拍胸口,“傅总,我跟您说,我酒量好着呢!不信……不信我给您走个直线!”
他摇摇晃晃站起来,刚走两步,就歪到沙发上了。
大家笑成一团。
傅怀瑾摇摇头,对林深说:“让他睡吧。明天醒来,什么都不记得了。”
林深点头,把张明轩扶到沙发上躺好,给他盖了件外套。
另一个同事又给林深倒了杯酒:“林总,再喝一杯。以后就是已婚人士了,想喝都没这么自由了。”
林深接过酒杯,没喝,看着里面的液体。
“其实……”他忽然开口,“我挺期待结婚的。”
所有人都看向他。
“以前觉得结婚就是个形式,两个人在一起就行。”林深说,“但现在不这么想了。结婚是承诺,是告诉所有人,这个人是我选的,我要和她过一辈子。”
他顿了顿:“我很庆幸,选的是苏棠。”
傅怀瑾看着他,眼神复杂。最后他举起酒杯:“这句话,我记住了。以后要是对苏棠不好,我第一个找你算账。”
林深笑了:“傅总,您放心。”
两人碰杯,一饮而尽。
派对散场时,已经快凌晨了。张明轩睡得不省人事,同事叫了车送他回去。其他人也陆续离开。
傅怀瑾和林深最后走出来。ktv门口,夜风有点凉。
“林深。”傅怀瑾叫住他。
林深回头。
傅怀瑾从口袋里拿出个小盒子,递给他:“新婚礼物。”
林深接过,打开。里面是块腕表,很经典的款式,但看得出有些年头了。
“这是我结婚时,我父亲送的。”傅怀瑾说,“现在送给你。希望你和苏棠,能像我和燕婉一样,相守到老。”
林深看着那块表,心里一热:“傅总,这太贵重了……”
“收着。”傅怀瑾拍拍他的肩,“你跟我这么多年,我早就把你当弟弟看了。弟弟结婚,哥哥送点东西,应该的。”
林深握紧盒子:“谢谢傅总。”
“回去吧。”傅怀瑾说,“苏棠该等急了。”
林深点头,看着傅怀瑾上了车,才转身往自己车走去。
另一边,苏棠的派对也散了。徐薇叫了代驾,一个个送闺蜜们回家。最后只剩下她和苏棠。
“我送你回去?”徐薇问。
苏棠摇头:“林深说来接我。”
正说着,林深的车到了。他从车上下来,看见苏棠,快步走过来。
徐薇识趣地说:“那我先走了。棠棠,明天见。”
“明天见。”
等徐薇走了,林深才走到苏棠面前。他看着她,眼神温柔。
“玩得开心吗?”他问。
“开心。”苏棠点头,“你呢?”
“也开心。”林深说,“就是张明轩喝醉了,闹着要当婚礼总管。”
苏棠笑了:“那让他当呗。”
林深牵起她的手:“回家?”
“嗯。”
上了车,苏棠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城市灯火阑珊,夜深了。
“林深。”她轻声叫。
“嗯?”
“傅总送了什么礼物?”
林深把那个小盒子递给她。苏棠打开,看见那块腕表,愣了一下。
“这是……”
“傅总结婚时,他父亲送的。”林深说,“他说希望我们像他和燕婉一样。”
苏棠摩挲着表盘,心里感慨:“傅总对你真好。”
“嗯。”林深点头,“他是良师,也是益友。”
车开进小区,停在地库。两人下车,进电梯,谁都没说话。
电梯镜面映出他们的身影。苏棠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和林深,忽然笑了。
“笑什么?”林深问。
“笑我们。”苏棠说,“明天开始,就是已婚人士了。”
林深握住她的手:“怕吗?”
苏棠摇头:“不怕。有你在,什么都不怕。”
电梯到了。门开了,他们走出去,走进属于他们的家。
最后一个单身夜,就这么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