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给薇拉小姐生日贺礼的日子啊。
半大的黑发男孩从满是泥土的草地上爬起，由于营养不良导致发黄的头发大半已经变得乌黑。
自从被收养到现在，已经过去两年了。
确实是有些辛苦，每天都需要照料花草，还要去“花园”里听课。
但过得很充实。
充实这个词汇还是他刚来第一年的时候学会的。
那时候是亚希第一次见到能够用精致来形容的女孩，洋娃娃般的复古衣裙，斑烂蝴蝶的发饰，美丽就象嵌在她身上似的，不可被任何其他词汇撼动。
明明是比自己还要小上两岁的孩子，居然能向许多大人发号施令。
那些对自己严苛无比的大人们就象是被荒野上鬣狗咬住的兔子或者老鼠，背快弯到了地上。
再看看当时的他，面黄肌瘦的，脸皮因为干燥而发红出血，一层层的皮肤从上面脱落，一摸就会出血。
但他可不自卑，几万人的逃难里，自己可是活到最后的人其中之一啊。
如果去荒野上赛跑，他一定能远远把她甩在后面。
所以昂着头的亚希一眼就被尊贵的金发女孩选中了。
“真是幸运的家伙。”
亚希听到了有人在他耳边嘀咕，但他却不以为意。
当时他可不觉得自己是被收养了，既然他年龄比对方大又是男生，理应要保护对方才对。
走上前的时候亚希被人群中伸出来的脚拌了一下，瘦弱的他立刻就摔倒在了地上，本就粗糙的脸皮被摩擦出血痕，只差一点都能用毁容来形容了。
这番出丑的场景让人群开始发出带着嘲笑的声音。
他艰难地抬起头，超出那些嘲讽之人的预料，这个毛发干枯，浑身上下没一块好肉的家伙，竟然用手牢牢抓住了那只把他绊倒的脚。
那目光说不出是冰冷还是沉着，只是让人感到莫名的发寒。
“你这家伙，赶快把手给我松开。”
那人穿着得体的灰色劲装，即使在逃难路上也没有挨饿的脸呈现正常的白色肤色。
大家一看便知道这人并非出身平民，大抵是某个年轻权贵。
“本少爷可是斯蒂芬家族的次子，家里有多位大师级卡师坐镇，还和圣塞西莉亚有不少生意的往来，你一个乞丐居然敢碰我？”
灰装贵族用脚毫不留情地向亚希抓住他的右手踩去，就算直接踩断了也是这小子活该！
当个大贵族的看门狗而已，他想让其出丑便出丑就好了，竟然敢对他不敬。
但下一刻他便感觉自己失去了平衡，只见原本有气无力的黑发少年不知什么时候把他的鞋带系在了一起，还是个死结。
随着灰装贵族摔了个狗啃泥，亚希也从地上站起。
“这小子，他怎么敢”
人群顿时窃窃私语起来。
“喂！你这卑贱的垃圾，还不快给爵士道歉。”
人群中见缝插针的难民们自以为抓住了表现的机会，若是能得到一位二流世家子嗣的帮助，他们在海姆利亚的日子自然会好过许多。
说不定还能过上以前一样的生活。
几人一人一脚，打算把亚希踢倒在地，但一声惨叫却阻止了他们的行为。
少年飞快地用手划过最冒头那人的脚尖，于是小股的热血便从其中喷出。
一块血肉飞起，滚落到灰装贵族的脸上，后者再次发出骂声。
“这小子藏了刀！快，快把他摁住。”
几人倾刻便慌了手脚。
荒野上大家只顾逃命，却不想一个毫无依靠的少年，何以跨越几百里的凶险路途。
“你这杂碎，竟然敢如此折辱我。”
灰装贵族花了点时间习惯才从地上站起，这小子给他绑了个死结，怎么都弄不开。
他从卡包中抽出一张绿色的卡牌，一柄长剑出现在他手中。
要不是精神力干涸，他早就直接弄死这家伙了。
“得罪隆多爵士，你这混蛋完蛋了！”
被削去脚趾那人痛苦地抱住自己的右脚，见到亚希被灰装贵族一步步逼得后退，畅快地发出欢呼。
亚希脸色发沉，他不可能是卡师的对手，就算是正式卡师，也能运用卡牌的力量轻松击败他的“把戏”。
他紧了紧手中无把的刀刃，坚硬的金属已经将他的皮肤勒出血痕。
就在这时，门外圣塞西利亚的护卫对视一眼，四名穿戴着全甲，有着两迈克尔的玫瑰骑士便用力将手中的盾剑与地面交碰，发出警告的沉闷之音。
“安静。”
象是唱诗班里歌喉最好的声音发出了指令。
众人的骚乱这才停止下来，看向那位比洋娃娃还要精致千分的圣塞西莉亚小姐。
“圣塞西莉亚就是这样对待你们的合作伙伴吗？我要求立刻处死这卑贱的家伙。”
隆多爵士依旧握着那把绿品的长剑，一个才几岁的小女孩，能有什么魄力和眼界？
只要他略微强势一点，恐怕这位大小姐的自矜就会被打破。
金发女孩没有回答他，只是伸出了她雪绒毛衣袖下的小手。
刹那间，隆多爵士的卡牌停止了发光，直接掉落在地上。
长剑也化作无形。
“你”
隆多爵士声色顿时一滞，他感觉到了强大的威压。
来自精神力上的绝对压制。
“圣塞西莉亚从来没有伙伴，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薇洛妮卡简短地发出了声告。
“这，我”
隆多爵士脸色发白，他终于意识到传闻中的圣塞西莉亚是真的了。
她们中的每一位，从刚出生开始就是政治和力量并肩的怪物。
“斯蒂芬家族在蒙德市是贵小姐一系最大的供应商，我们每年向家族支付超过三千万联邦币，而且还提供了诸多有关蒙德市外秘境的情报，您如此说就不怕长辈责罚吗？”
隆多攥紧了手指。
“而且家父和另外一名族老成功出逃，不日便会到达海姆利亚，他们可都是实打实的大师级卡师，您应该好好接待我，这样我兴许还能说服父亲和族老添加圣塞西莉亚。”
他的话语让其他难民眼中发出了亮光。
大师级卡师！那可是平时见都见不到的大人物，隆多爵士果然背景深厚。
那小子的路怕是到头了，不好好给爵士道歉添加圣塞西莉亚，竟然还敢顶撞这么一位身份尊贵的贵族。
哪怕是圣塞西莉亚，大师级卡师恐怕也是不可多得的存在吧？
薇洛妮卡象是在陈述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一样，将这个灾难性的消息告知了隆多。
“斯蒂芬在交易期间，多次借用家族的名号加价售卖魔药等制卡资源，恶意贿赂多位家族执行官，非常不错的履历，足够消磨圣塞西莉亚仅有的耐心。”
隆多闻言满头大汗，这个女孩才多大，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好，好吧，确实我们有错，但我们可是合作了好几年的商业同伴，我什么都不要了，我现在就要这个小子死，然后给我安排一个住处就行，您看怎么样？”
灰装贵族擦了擦他额头上的汗水，仍旧想致亚希于死地。
他并不相信女孩说的话，那可是大师级卡师，怎么会这么轻易就死掉了呢？
金发女孩把目光移到了亚希身上。
灰扑扑的，像只小狗。
不过最引女孩注意的是那双眼睛，把自己牢牢保护不受他人侵害的那种眼神，正是如今人类溃败之际最需要的。
虽然早就想要成为弱小生命的盾牌，但还从来没付诸过行动。
就让你作为第一个吧。
“名字。”
回应她的是沉默和尤疑。
“告诉我你的名字，我未来的家臣。”
薇拉再度说道。
亚希这才知道她是在问自己，吞吞吐吐地说出了他的名字。
他已经经历过大喜大悲。
女人趴在路边拉着被压在车底下丈夫的手，一边让他不要睡，一边向路人求救。
丈夫身上还是工地的服装只露出上半身一只手在拼命往外抓。
地上全是蛋糕上的奶油和血混合在一起刮擦的痕迹。
天空中落下满是魔物的陨石，血与火点燃了整个都市。
他就站在四楼家里的窗台上等待父母回家，看见末日降临。
女孩交换了彼此的姓名。
“现在他是圣塞西莉亚的家臣了，而你，只是一个失去庇护的难民。”
金发女孩扬起了她瓷娃娃般的脸。
“您，您在开玩笑吧。”
他可是堂堂二流世家的子嗣，拥有卡师天赋的贵族，竟然不如一个一无所有的孩子？
“你意图伤害圣塞西莉亚的同伴，冒犯家族的权威，这样的人，最后都只会化作庄园里的养料。”
薇拉再次伸出了她的手，只不过这次手心中却绽放出一朵含苞待放的玫瑰。
话语刚落，隆多便再也发不出声响。
一米七几的男人双手抓住自己的脖子，他的喉管平白少了半截，再也无法说话和呼吸了。
大厅里其他的难民面面相觑，都彼此的脸上看到了惊恐。
为了一个平平无奇的孩子，这位大小姐居然杀掉了一名不小的贵族？
这里是魔幻世界吗。
“怎么会这样”
刚才动手的几人面色煞白，他们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贵族不该最瞧不起这些平民了吗？
隆多爵士才是她们一个阶级里的，海姆利亚的家臣不就是看门狗而已。
但金发女孩并没有再把目光浪费在他们身上，这让几人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不过取而代之的是另外的，沉闷如千斤重物的声音。
两名白金玫瑰骑士来到了几人面前，一举起了盾剑。
“跨嚓”的斩击配和着喷涌声，鲜血顿时渗透了大厅里的华美地毯，却让其上的玫瑰图案变得更加鲜艳。
金发女孩从旋转楼梯上走下，那翻动的裙摆下，露出她洁白的脚踝。
啊，这个孩子当然很特别了。
在这么多人之中，只有他唯一一个同她相近的年岁。
“欢迎添加圣塞西莉亚，希望我们共同度过难关。”
相当书面的话术，但从女孩的嘴里说出来却如天使的抚慰。
亚希只能看见那双绿色的瞳孔，像世界上最珍贵的绿宝石一样在他心里发光。
“谢谢。”
沉浸在回忆里有一会儿了，少年刚准备爬起来便听见转角处传来女仆们的讨论。
“听说今年卡斯特家族送来了价值三百万联邦币的【小红帽和猎人外婆】，真是舍得下大手笔。”
“银露家送来了她们的女儿，哈，我去看了，是个和大小姐一样漂亮的孩子。”
“大小姐的宴会全海姆利亚的贵族们都想来露个脸，她的聪慧真是远近闻名。”
亚希把脸埋在花丛里，他喜欢听大人们说话。
大人们的话语总是带着条理一仿佛有什么必须要去做的事情，每个人都象是上好了发条。
“喂，你们在做什么呢？还不快把宴会的礼服送过去。”
女仆长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打断了这场对话。
听见声音逐渐走远，亚希这才微微探出了他的脑袋。
别人都送了薇拉小姐礼物，他当然也准备了。
不过不是今天，今天她的时间属于全海姆利亚的权贵，大贵族们豪掷千金，只希望能在宴会上见她一面。
贵族的子嗣们礼乐赞颂，都等着她出场然后作为回家的谈资。
而作为家臣的自己，今天也拥有了难得的“假日”。
该怎么使用这一天呢？
亚希想到了回去继续把他的生日礼物完成。
那是一本他手写的故事集。
卡牌需要故事来填充，他最近才闲下心来好好准备。
少年刚准备起身，扭头却看见了今天宴会的主角蹲在自己身边。
金发女孩用那双秋眸看着他，已经不知道等了多久。
见到亚希发现了自己，薇洛妮卡连忙做“嘘”的手势。
“您怎么在这，女仆长姐姐估计正在找您呢。”
亚希小声说道。
“那种宴会没有去的必要，亚希，我要你带我躲起来。”
薇拉模仿着女主人的姿态说道。
“躲起来？”
亚希摸了摸下巴，和那些听话的家臣不同，他只听薇拉的话。
“是的，躲到大人们找不到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