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们?”
王善一看是应伯爵和白光汤两人,面色立刻沉了下去。
“王善,上次你是仗着那些刁民人多,这次我倒要看看,谁还能来救你。”
白光汤还待讥讽几句,好好扬眉吐气一番,应伯爵却没这个耐心:
“和他废话做什么,几位,动手吧!”
话音刚落,那四个人高马大的汉子便围了上来,只是都没有抢先出手,一副猫捉耗子的架势,显然不把王善看在眼里。
后者眼睛一眯,抄着手里的短棍,二话不说,朝着面前一人便冲了过去。
与此同时,棍子高高举起,作势下砸。
“动作这么大,全是破绽。”
那汉子讥笑一声,越发轻敌,直接伸手去抓劈落的短棍。
然而这时候,王善手腕猛地发力,直接变砸为扔,短棍飞去,那人脸色一变,矮头缩身。
虽然躲开了棍子,却也让出了一个空隙,露出了后面的应伯爵三人。
“不好,冲着我们来的!”
应伯爵还没忘记上次的经历,马上后退闪躲。
白光汤不这么想。
他和云非去的二人组合,后者负责出主意,白光汤负责当打手。
毕竟招摇撞骗,也得有点扛风险的能力。
他自忖也在武馆学过一点散手,打了十多场架,也算经验丰富。
上次是人多才吃亏,这次是己方人多,难道还怕一个莽夫?
最不济,只要挡住一两招,等西门家的几个护卫来了不就好了?
一念至此,他啐了口唾沫,面对冲来的王善不闪不避,反而抡起了拳头,朝着对方面门就打。
可王善见状,连眼皮都没眨一下,手臂好似风车一般甩出一个惊人的回环。
旋转的力量带起风声,原本就粗长的手臂似乎又拉长了一截似的,伴随着双腿马步一沉,下坠的体势让手臂急速劈落,后发先至——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粗长的五指在白光汤的脸上留下烙铁般鲜红的印记,后者只觉脑子被重锤撞到了一般,又象开了水陆道场似乱响一片。
白眼一翻,脚步一跌,整个人直接歪倒在地,嘴里唾液混杂血液浸润黄土,还有几颗发黄的牙齿。
“妈的,这小子练过武!”
西门家的护卫一惊,立刻追上来,王善三步并作两步,一脚低扫踢翻了想逃跑的来安,一手伸出抓散了应伯爵的帽子发髻。
用力一拽头发,后者便痛叫着跌走过来。
头皮刚一松,裤裆便被一只大手抓住了。
“别让他们过来,否则爆了你的卵蛋!”
应伯爵一个寒战从脚底板冲到天灵盖,声音尖得象是公鸭:
“别过来!都别过来!”
西门家的四个护卫一开始并不理会,直到王善一拳捣出,应伯爵面皮扭曲青紫,四人这才夹紧双腿,投鼠忌器。
尽管如此,他们还是把王善围在正当中,“快点把人放了!”
“赵家娘子呢?你们把她怎么样了?”
不知是益血散的作用,还是心情激动的缘故,王善只觉浑身发烫,面皮更是象有火烧一般。
两个耳光抽在应伯爵脸上,打得血水断牙乱飞,硬生生止住了碎蛋的哀嚎。
“没,没怎样,只是让汪家小叔子和赵老汉看管起来。”
应伯爵口齿不清,若非几个耳光太痛,他刚才已经昏死过去。
“是吗?那这个西门家的小厮又是怎么回事?”
王善说话间,腿上又是一个低扫,想要逃跑的来安又一个狗吃屎跌在地上。
这少年自小是西门家的豪奴,平时仗着主子狐假虎威,到别家大户送信都能讨一碗茶,何曾受过这种羞辱?
他扑倒在地,索性不再起身,象个大鹅般昂起首叫骂:
“眼里没高低的贼囚根子!你知道自己得罪的是谁?”
“我家西门官人财雄势大,典史县丞都是寻常客,主簿的妻小也常在后宅来往!”
“左右不过一个乡下寡妇,小官人不知玩过多少,也就你这癞蛤蟆吃不着天鹅肉当块宝,这时候她怕是在床上啊!”
咚!
来安惨叫一声,整个人被一脚踢得飞起三尺,又重重砸在地上,好似个大虾缩起身子抽搐。
“你们这帮助纣为虐的畜生,该死!”
王善怒火中烧,拎着应伯爵的脑袋用力一掼,后者顿时如打桩一般,在黄泥地上砸出一个凹陷,血糊了满脸。
无论在哪个地方,寡妇的日子总是很难过。
看着赵秉清,王善就好象看到了以前的朱茂荣,甚至是前世的母亲,难免升起恻隐之心。
本以为上次已经解决了麻烦,可没想到这群狗日的不把赵秉清生吞活剥不肯罢休。
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去他妈的!
王善面红如血,头发根根竖起,眼神凶戾得象是食人野兽。
“这次是碰到硬茬子了,都别大意。”
不理会地上呻吟的两人,护卫中领头的汉子一马当先,双手成爪,飞纵虎扑。
与此同时,剩下的三人也合围上来,有的去抓王善的手,有的去别王善的腿,有的从背后攻击,意图破坏其平衡,配合默契。
本朝太祖皇帝军旅出身,乃是武圣大家。其取长补短,融汇百家,创出一门太祖长拳,因年号洪武,故而又名洪拳。
洪拳本是军中拳,后来流入民间,又经百家发扬,有龙拳、虎拳、豹拳、狮拳、象拳、马拳、猴拳、鹤拳、蛇拳、彪拳等,分支繁多。
他们所学乃虎拳,是西门大官人请拳馆师父调教,本有一个“五虎牢”的合击法门,现下少了一人,却也十分难缠。
王善不是背后长眼的神人,凭借往日打群架的经验,率先举拳迎上去。
一边招架,一边也想躲避身后左右的围攻。
“想逃?”
领头的汉子见状变爪为抱胸,快步助跑,整个人直接撞了上来。
王善下意识抬手招架,骼膊处传来一股大力,整个人往后滑退好几步,顿时重新落入了四人的包围。
随后便是密集如雨点似的拳打脚踢。
打群架最要紧的就是走位,靠着游走迂回,控制和自己对敌的人数,把原本的一对多,变成一次又一次的“一对一”。
可惜,想法是想法,实践起来又是另一回事。
西门家的护卫都是好手,实战经验也丰富,甚至懂得战术,和往日的乡间斗殴完全不是一个水平。
四人的拳脚极快,几个呼吸便出了几十拳。
王善感受着浑身上下传来的痛楚,怒火在他的胸膛熊熊燃烧,强压着身体闪避的本能,一个头槌迎着对方的拳头狠狠撞过去——
“啊!”
伴随着让人牙酸的骨折声,一个汉子的食指和中指扭曲歪斜。
口里的惨叫才出来一半,王善低跃前冲,又是一个头槌,砸得他鼻梁歪斜,满脸鲜血喷在地上。
“妈的,这小子骨头这么硬?”
另外三人面色惊骇,方才他们的几十拳虽然切切实实地打中了,可传来的手感却很奇怪,就象皮肉下面包着铁砂袋一样。
更不要说一般人挨了这么多下,早就该痛得倒下,可王善依然行动如常,甚至更加暴怒。
“就不信你裤裆也是铁做的!”
领头汉子飞起一脚,另外两人也是有样学样,一个虎爪插鼻孔,一个低扫搓踢小腿迎面骨。
这几个部位,都是人体神经密集且不好练到的地方。
人一痛,动作就容易变形,空门大开,很快就容易被击倒丧失战斗力。
王善反应极快,双腿好似城门铁壁,近乎砸门似地闭合,和那领头汉子的小腿碰撞,反倒是对方的骨骼发出呻吟。
至于抓鼻孔的那个,他干脆张嘴,狠狠一咬、一扯——
惨叫声中,三根手指带着皮肉被他当场咬断!
“混蛋!”
剧痛从小腿传来,王善不得已松开了夹紧的双腿,剩下的两人也打红了眼,再不管什么章法。
重拳砸在王善的脑袋和胸膛,他一时间只觉眼冒金星,胸闷气短。
缺氧让他眼前发红,与此同时,益血散的药力也奔流在血液中,让他浑身越发滚烫。
他懒得再去思考战术,也懒得再去防守,只是瞪大了那铜铃似双眼,咬牙和对方以拳换拳。
渐渐地,他甚至已经感觉不到痛感,骨头深处的麻痒反而变成一种滚烫的舒适。
抡出的拳头一次比一次重,破风声一次比一次响,鞭响炸开,肉体发出沉闷碰撞。
而当他咬牙打出最重的一拳,却是陡然打在空处。
王善茫然环顾,这才发现除了他已经没有一个人站着了。
而比起一开始的时候,他现在的状态反而更好。
胸中气越发粗壮,肌肉隆起,青筋条条绽出,口鼻呼出的气流象是要把皮肤灼伤。
“怪物”
领头的汉子瘫倒在地,身边是哀嚎的同伴,衣服上全是溅射状的血渍。
“呸”,王善用力吐出几截断指,看也不看众人一眼,转身大步迈开。
粗壮的双腿结实有力,蹬在地上,回馈着坚实和推力。
浑身的汗液蒸腾,化作白烟,朝着永安乡狂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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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门小官人,请用茶。”
汪家兄弟脸上堆笑,和赵青老汉站在一边。
西门端静只是撇开茶沫看了一眼,便嫌弃地将其推开。
他家里下人喝的散茶,都比这个好。
“赵家娘子呢,不出来与我一见?”
云非去闻言连忙上前,“岂敢。”
“只因要接待贵人,所以赵大娘子正在房中梳洗打扮。”
“哦?这倒也是,看来这位小娘果然读书识礼。”
西门端静不疑有他,反觉十分满意。
他不是重口味的人,便是让青楼妓子待客,也得沐浴净身。
干等无趣,西门端静挥手让几人退下,自己则拿出怀里兽皮囊把玩,啧啧称奇。
他家中也有不少虎皮豹皮,却不如这兽皮囊纹理精致,触手薄而软滑,像丝绸,却又坚韧得多。
是用了特殊的硝制手法?还是这兽皮不一般。
“怎么感觉药丸装入这皮囊中,反而更香了?”
西门端静感受着鼻尖异香,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反正之后要行房,这药得了也还没用过。
之前那味药已经让人龙精虎猛,这甘露丸岂不更能叫那赵娘子欲死欲仙,显出他的雄风?
一念至此,西门端静鬼使神差地打开了皮囊,那股浓烈的异香直冲天灵,他再也忍不住,拿起一颗便塞进嘴里。
“咳,我说应大爷,这小官人都已经到了,你看银钱是不是该?”
屋外,汪家老大汪廷立干咳一声,凑到云非去面前,搓了搓手。
西门端静一进屋,他就晓得不对味儿。
接亲嘛,哪有一个人就来了?好歹也该有个轿子。
可事到如今,哪怕不是纳妾,只要给银子,就是将赵秉清当个外室养也行。
人都坐堂上了,嫖资总该结一下吧?
赵老汉闷着不吭声,但一双眼也直勾勾盯着,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你看,又急。”
“西门小官人是何等人物,差你们这百十两银子?春宵一刻值千金,你们可别搅扰了贵人的兴致。”
“等小官人满意了,自然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云非去身上哪来的银子?
他不是西门端静的身边人,不敢胡乱许诺,只能使出拖字诀。
汪家兄弟和赵家老汉闻言自然不满。
他们一个卖嫂子,一个卖女儿,折腾这么久,现在却不肯给银子,难道耍我们?
你一言我一语,说着说着便吵了起来。
云非去不厌其烦,正要喝骂,忽听得女子尖叫,又是一阵打砸碎裂的声音,身后房门被一只拳头打得四分五裂。
西门端静迈步出来,面色青紫,呼吸粗重。
“乡野村夫,竟敢戏耍于我!”
什么?
汪家兄弟和赵老汉脑袋发懵,凑前几步,通过砸烂的门,正好看到里屋一片狼借。
赵秉清抱着女儿,跪在丈夫的牌位前,左手抓着一缕头发,右手拿着蜡烛。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女人对头发更是看得重。
烧发明志,这是宁死不从!
“我西门端静行事风流,却从来是你情我愿。”
“她明明不肯,你们却谎言欺瞒,当真扫兴!我要走了!”
说罢,大步流星便要离去。
汪家兄弟顿时不干了。
伏低做小这么久,就差临门一脚,你说要走就走?
骨子里的蛮横冲上来,两人一边拿扁担堵住门,嘴里污言秽语跟着往外出:
“不准走!方才你都在里屋待了半刻钟,谁知道你是不是已经完事了?”
“就是!你若不给银子,我就闹到官府,告你奸污寡妇!”
西门庆闻言暴跳如雷,“贼囚根,安敢辱我!”
话音未落,整个人已经如一阵风般掠过,汪廷立和汪廷烈眼前一花,下一刻腹部传来剧痛,两人直接惨叫着飞出去。
两个百多斤的汉子,被一脚踢得口吐鲜血,直接撞破门户飞到了外面。
西门端静仍觉不解气,抬手又是一巴掌,将还在发懵的赵老汉也抽晕在地。
“小官人,几个乡野村夫,教训一顿也就是了,您既然没了兴致,咱们现在就走?”
“小官人?小官”
云非去剩下的半句话堵在了喉咙,因为一只粗壮的手臂已经掐住他的脖子提起。
西门端静双目血红,眼周有着不正常的青紫纹路,一直蔓延到脖颈。
他整个人都拔高了几寸,筋肉隆起,口鼻呼吸滚烫还带着腥气。
云非去看着这妖魔般的变化,终于发现不对劲,死命挣扎,却只能微微晃动对方的手臂。
“好热啊”,西门端静不由甩了甩脑袋。
方才吃了那甘露丸之后,他先觉飘飘欲仙,随后便是浑身燥热,连五感似乎都变敏锐。
听到里屋妇人的动静,他顿时难以克制地闯进去。
谁知里面还有个小孩,惊声尖叫,那赵娘子也是姿态决绝,这才一下惊醒了他。
药有问题?!
可惜方才动手之后,血气上涌,他无论大头还是小头都越发地涨,难以思考,只剩本能。
箩卜似的五指松开,云非去口吐白沫砸在地上。
西门端静不堪燥热,双手一撕,上身衣衫便化作碎片,露出岩石般的筋肉。
他看着院中的赵秉清,露出野兽般的眼神。
后者正靠在墙边,见此异状惊骇不已,托着女儿的手一用力,将其从矮墙边送出去。
“娘!”
“小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