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端之上,金光漫卷,梵音低回。
风,不知何时停了。
原本还弥漫在南天门外的肃杀之气,被这漫天的佛光一冲,竟生出了几分暖意融融的祥和来。
“阿弥陀佛。”
佛祖轻启尊口。
“陆凡小友。”
“这世间万物,皆有其器量。”
“然则,宝玉蒙尘,神剑染锈,若不加擦拭,终究难以此承载大道。”
“你既有此慧根,又与我佛门有这般剪不断的因果,老僧倒有一法,可解你今日之困。”
众仙闻言,皆是竖起了耳朵。
这可是西方佛祖亲口给出的承诺,这分量,那是重如泰山。
只见如来伸出一只手,掌心向上,那掌中似有婆娑世界流转,隐约可见七宝林池,八功德水。
“西方极乐世界,乃是清净庄严之所。”
“我灵山胜境,有那八宝功德池,池中之水,乃是八功德水,澄净柔和,润泽安神。”
“你这一身杀孽,皆因红尘浊浪所染。”
“若你愿随老僧回转灵山,在功德池中,沐浴七七四十九日。”
“洗去这一身血污,涤荡那神魂中的戾气。”
“再去那菩提树下,听那三千揭谛诵经,闻那比丘尼以此清净梵音,化解你心中那股郁结难平的怨气。”
阐教的广成子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截教的赵公明更是把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
说来说去,还是要把人带走!
这老和尚,绕了这么大个圈子,又是认错又是大度,图的不就是这最后的一哆嗦吗?
然而,还没等他们发作,如来佛祖的话锋却是一转。
“你莫要多心。”
“老僧带你去灵山,非是要强度你入沙门,亦非是要让你剃度受戒,从此青灯古佛。”
“老僧知你尘缘未了,知你心中还有牵挂。”
“你去了,不必剃度,不必受戒。”
“老僧以这满天神佛为证,绝不强留,绝不妄加干涉。”
“不仅如此。”
如来佛祖环视了一圈四周神色各异的众仙家,脸上露出了一抹极其坦荡的笑容。
“老僧知你心中尚有顾虑,也知这诸位道友心中怕是不甚放心。”
“故而,老僧许你一诺。”
“你此去灵山,这天庭也好,阐教也罢,亦或是截教的道友。”
“只要你陆凡点头,只要他们愿意,皆可遣人随行,同往灵山做客。”
“他们可在旁观礼,可在旁护法。”
“你若受了半分委屈,若是我佛门有半点强人所难之举,他们大可出手,带你离去,老僧绝不阻拦。”
“待到尘埃落定,心如明镜之时。”
“届时,天高海阔,任你去留。”
“你若是想留,灵山自有你的莲台。”
“你若是想走,老僧亦不阻拦,任你这去三界六道中,寻你自己的机缘。”
“如此,既全了天庭的律法,又解了佛门的恩怨,更保全了你这一身修行的根基。”
“小友,你意下如何?”
这一番话,说得那是滴水不漏,慈悲到了极点。
南天门外,不少神仙听得都是连连点头。
那是八宝功德池啊!
寻常的罗汉想要进去泡个脚都得立下大功德,这陆凡杀了人,犯了事,反而能进去洗个澡,还能在灵山进修,这待遇,没得说。
而且,佛祖把姿态放得很低。
不强迫出家,不限制自由,甚至还许诺事后可以离开。
这在向来进了门就别想出的佛门里,完全是破天荒的宽容。
这等胸襟,这等气魄,除了如来佛祖,这三界之中怕是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来。
就连那一直想要找茬的赵公明,这会儿也是憋了半天,愣是没憋出一个“不”字来。
人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你要是再反对,那就是不识抬举,就是存心找茬了。
广成子在袖中暗暗掐算了一番,最后也是无奈地叹了口气,手掌松开了那方番天印。
这就叫阳谋。
堂堂正正,无懈可击。
你担心佛门下黑手?
行,你自己派人盯着。
你担心佛门强行洗脑?
行,你们随时可以把人带走。
这一下,把阐教和截教所有的顾虑都给堵死了。
太乙真人站在云头上,拂尘在手里转了两圈,最后无奈地叹了口气,往赤精子那边靠了靠:
“师兄,这老和尚,高啊。”
“本来咱们还想着,等佛门唱了黑脸,把陆凡逼得走投无路了,咱们阐教再出来唱个白脸,顺手把人给救了。”
“到时候,这人情,这因果,不就全是咱们的了?”
赤精子也是一脸的晦气,两手揣在袖子里,摇了摇头。
“谁说不是呢。”
“现在好了,人家直接把白脸给唱绝了。”
“洗澡,听经,还不强迫出家。”
“这条件开出来,换了谁能拒绝?”
“咱们要是这时候再跳出来反对,那不就成了那是怎么着?非得逼着人家陆凡去死才高兴?”
“这好人坏人全让佛门给做了,咱们倒成了那看戏的闲汉。”
截教那边,赵公明也是闷哼了一声,把玩着手里的缚龙索,一脸的不爽利。
“这西方教,惯会使这些手段。”
碧霄娘娘却是看得透彻,她冷笑一声:
“大兄,你也别在这儿发牢骚了。”
“形势比人强。”
“如今陆凡是阶下囚,是待宰的羔羊。”
“能有条活路,还能保住一身修为,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难不成,你还能指望咱们现在冲上去,跟多跟如来佛祖干一架,把人抢回金鳌岛?”
赵公明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憋屈地闭上了。
若是师尊在此,那自然是二话不说。
可就凭他们几个
还是算了吧,留着有用之身等着师尊出关才是正经。
几乎所有人都觉得,这事儿成了。
这是一个理智的人该做的选择。
既保全了性命,又有了靠山,还不用立刻改换门庭。
这确实是目前这个死局里,唯一的解。
既保住了性命,又有了靠山,还能洗白身份,甚至还能左右逢源。
就连玉帝也是微微颔首,觉得此法甚妙,既不用天庭担责,又平衡了各方势力,实乃上上之策。
毕竟,就算陆凡再抢手,那也是三教之间的事了。
他作为玉帝,本质上是没什么真正意义上的“自己人”的。
陆凡最终不管去哪,反正最终名义上都是他的手下。
尽管只是名义上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