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来了,燕王即将入境。”
骑士呼喝中,自幽州刺史贾敷以下诸官僚,尽皆起身整理仪表。
不一刻,曹宇的马车到达。
贾敷领着下属们快步上前,拜道:“臣贾敷拜见燕王殿下。”
曹宇跳下马车上前扶住贾敷,说道:“使君不必多礼。”
曹宇随即看向诸人,拱手说道:“吾姗姗来迟,劳累各位久等,稍后自罚三杯以为赔罪。”
见他如此和气,诸人无不暗赞一句“果真敦厚长者”。
换句话说:老实人,好骗。
曹宇拉起贾敷,说道:“吾正要请教幽州事务,请使君同乘。
“多谢大王厚爱,然臣急于回京复命,不敢逗留。”贾敷说道。
作为武威贾氏的成员,贾敷承袭了他叔叔贾诩的谨慎。
不管皇帝与丞相怎么斗,反正我不掺和。
明哲保身。
深知武威贾氏风气的曹宇没有强求,拉着贾敷嘘寒问暖几句后,放其离开。
队伍启程,曹宇召文鸯上前。
不少人一阵眼热。
叛而复降,本该前途晦暗,然而被天子赏识,两个月成了护鲜卑中郎将,前途肉眼可见地光亮。
行礼后,文鸯说道:“臣已经整训完俘虏,只待大王令下,便可扫荡不服。”
曹宇忧虑地说道:“将军仅有八百兵,甲胄不齐,而塞外胡虏不可计数,如何能敌?”
“各部自行其是,甚至互相攻伐,连弱攻强,取之易如反掌。”文鸯停顿片刻,补充道:“范先生深以为然。”
曹宇一路走一路招募人手,在冀州境内几乎是无城不入,虽说招募了两千馀人,却也眈误了行程。
如今渔阳境内已经开始规划船厂与盐场,曹宇刚入幽州境内。
曹宇点点头,说道:“既然先生同意,吾便发令。”
“谢大王。”文鸯高声说道。
曹宇说道:“吾奉诏镇守幽州,诚惶诚恐,天子言,文从先生,武从将军,但有闪失,吾一力担之。”
文鸯感动地说道:“必不姑负陛下,必不负大王。”
“将军勇武,万人莫敌,只要谨慎用兵,必无差池。”曹宇表示了信任后,问道:“将军欲取何处?”
文鸯说道:“鲜卑分东西,东部以慕容氏为主,其劝课农桑,创建城池,已然做大,臣欲灭之。今臣为护鲜卑中郎将,已令各部聚集,随时可以出兵。臣意,一年灭慕容部,而后攻伐高句丽,包围三韩。”
曹宇微微颔首,说道:“高句丽,辽东之心腹大患,不可不谋。”
青龙四年,明帝以毋丘俭为将攻公孙渊,首次无功而返,三年后司马懿率军增援,灭公孙渊。
其间,鲜卑与高句丽皆出兵助战,鲜卑首领莫护跋得封率义王并建国,莫护跋死,其子莫护木延继位,并取汉字慕容为姓。
高句丽原为玄菟郡高句丽县境内一小部落,发展壮大后为汉之藩属国,东汉末年,高句丽屡屡犯境,汉和帝与汉灵帝两度征讨而再度归附。
两度攻辽,青壮死伤惨重,又有大量百姓逃离,曹魏对辽东掌控力急剧下降,高句丽趁机壮大,并发兵侵入辽东西部。
毋丘俭率军反击,击败高句丽大军后,破其丸都城并屠之,慕容木延派兵助战而获得大量好处,如今慕容部已经成为东部鲜卑之首。
丸都城被摧毁,大家都以为高句丽已经没了,于是毋丘俭班师回朝,没想到高句丽东川王逃至沃沮,魏军撤退后返国重振旗鼓,其子高然弗继位,自称中川王,屡屡犯境,并在去年大财魏军,是为梁貊谷之战。
因此曹宇称高句丽为心腹大患。
文鸯之谋,正合他意。
就在曹宇领着庞大的队伍回城时,京师里的曹璜正陪着郭太后察看一群莺莺燕燕。
郭建回京,带来了十一个族中女子。
燕瘦环肥,长幼俱全,可见是用了心思的。
曹璜皱着眉头说道:“临晋侯便是因此眈误了行程?”
郭建回道:“自古成大事者,无不子嗣繁盛,陛下后宫空悬,于国不利,因此臣精选美女献于陛下。”
曹璜说道:“临晋侯孝心,朕知之,然临晋侯可知母后盼尔久矣?”
郭建讪讪一笑,躬身道:“太后恕罪。”
“一家人,倒也不必纠结细节。”郭太后大度地说道。
“谢太后。”郭建乖巧地说道。
“来人,设宴。”郭太后叫道。
一家人吃饭,倒也没什么规矩,郭太后不断询问郭氏近况,郭建一一回答。
一顿便饭吃了一个时辰,曹璜仅仅说了几句话,却没有半分不耐烦,郭太后大为满意。
真的是贴心的好儿子。
送走郭建,曹璜抱怨道:“临晋侯阿附司马氏便也罢了,方才半句未问母后是否安好,竟是不曾将自家姐姐放在心上。”
郭太后沉默片刻,说道:“其生性直率,皇帝不必放在心上。”
曹璜说道:“其为母舅,孩儿自不能降罪,却需择机敲打,使其知晓因何而贵!”
郭太后叹了口气,说道:“皇帝有心了。”
皇帝说的很对,这个弟弟确实需要敲打,不然不知道自己姓什么。
曹璜也有自己的目的。
中山无极甄氏,曹睿生母文昭皇后甄姬的家族,在中山五姓中的崔李张杨四家出人出钱帮助曹宇,而甄氏未出一人。
曹璜想弄甄氏,跟郭太后有什么关系?
太和六年,魏明帝爱女曹淑夭折,追封平原公主,谥号“懿”,与文昭甄皇后已故侄孙甄黄举行冥婚,并以郭太后弟郭德过继给甄黄夫妇,改姓名甄德。
也就是说,甄氏话事人甄德是郭太后的堂弟。
甄德有理由不给曹宇面子。
首先甄氏财雄势大,是各家都要争取的对象,因此司马师司马昭先后嫁女与甄德为妻。
既然想做司马氏的狗,就要有被皇帝报复的觉悟。
取了甄氏的钱粮,足够幽州来一波跨越式发展。
曹璜批评郭建,就是在郭太后心中留下一个“郭氏子不爱她”的印象。
又说了几句闲话,曹璜告退。
郭建带来的美女尚需检查与培训,暂时还不能侍寝。
而此时,郭建已经到了大将军府外。
前来递拜帖的人绕宅三圈。
跟郭建一样的目的:与钟毓拉关系,把家族品第往上抬一抬。
车子停下,随从持着拜帖走到门房前,说道:“某主临晋侯,奉帖拜访大将军。”
门房抬手指向队伍中一人,说道:“其来自于太原郭氏,尚在队伍中。”
言外之意:太原郭氏尚且排队,你西平郭氏算个鸡儿。
随从羞怒交加,捏着拜帖回到马车前,如实说了遭遇。
“钟氏轻我至此?”郭建红温。
走,找大腿告状去!
郭建当即前往丞相府。
司马昭得报,想了想,出门迎接。
看到司马昭亲自出来迎接,郭建腿一软,拜道:“下官拜见丞相。”
“临晋侯何以至此。”司马昭笑呵呵地扶起郭建,说道:“临晋侯任命诏书发出月馀,何以此时方才入京?”
就你这个效率,怎么跟范粲打擂台?
郭建没察觉司马昭的不满,说道:“下官挑选美女献于天子充塞后宫,故此眈误了行程。”
还惦记着外戚的好处呢?做你的春秋大梦!
司马昭心中不屑,脸上却没有任何异样,问道:“临晋侯此来,有何指教?”
“相国折煞下官。”郭建谦虚了一句,说道:“朝廷以品第定爵位,求相国为下官做主,定西平郭氏为上。”
“放心,吾必为西平郭氏谋。”司马昭大包大揽地说道。
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郭建大喜拜谢。
司马昭说道:“目前尚在清点世家与列侯,定品尚需一年,临晋侯当尽快就任,做出成绩,吾为西平郭氏争取上品亦好说话。”
郭建回道:“下官必不负相国信重。”
又说了几句,郭建告辞。
目送其离开,司马昭回身看到了师纂那可怜巴巴的目光。
司马昭大感头疼。
难搞。
师纂出身庶族,比邓艾强一些,但是论品第也就下下,封爵最高也就是个子爵。
不能说没地位,只能说没什么地位。
相似处境的还有州泰等武将,与之相比,郭建便不足挂齿。
“继理放心,吾必使师氏为伯。”司马昭许诺道。
彼其娘之,竖子如何能想出五等爵制的?司马昭暗恨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