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王石井和邵云安一行人乘车前往码头,他们要回京了。
郭玉没有去送王青,该说的话,两人在之前的见面已经都说了。
岑碧华安心地在瑞安园住了下来,说实话,搬过来后她是真的松了口气。
在郭家,她是晚辈,所有来看她的人她都要面面俱到地照顾到,不能丢他们这一房长媳的脸,更不能丢娘家岑家的脸。
婆母也是做人儿媳的,很多事也需要面面俱到。
不像在京城,有任何事她回娘家一说,爹娘、爷爷奶奶自会给她做主、出主意,会帮她出面。
住进瑞安园的第二天,岑碧华睡饱了才起来的,前一天小叔就跟她说了,不用早起,睡到什么时候是什么时候。
贴身的丫鬟也没有喊她早早起来,睡醒的岑碧华一时间以为自己还在京城呢。
郭睿会过个两三天来“瑞安园”看看夫人。
见她在这边住了几天,气色心情都明显好了许多,郭睿愧疚,也庆幸夫人在这边还有娘家人。
回到老宅,郭睿也是晚辈,他有心想让妻子每天多睡会儿也只能说尽量让她早睡。
适逢祖母过世,他又丁忧回家,族人每天都有人来他们这一房,不能叫人家说怎么新妇还没起。
但早睡也不能太早,下人会说这少奶奶怎么那么能睡,早早就回房上床歇着。
岑碧华的娘家是岑家,是府城有名的岑家。
她在外的言行举止不仅代表着郭家的脸面,也有岑家的,所以他只能狠狠心,每天叮嘱下人按时把夫人喊起来。
郭睿在京城,休沐的时候他也是睡到自然醒才起床。
回来这两个月,虽说不用上值,郭睿也是累的够呛。
他是长孙,又是从京城回来的,族老恨不得每天把他拴在裤腰上带他去见各色人等。
这日郭睿又来了,带了不少的东西,都是郭母给儿媳妇准备的。
岑碧华见到郭睿很高兴,他们刚新婚一年,回来丁忧期间不能同房。
她现在搬来瑞安园住着,与郭睿更是“两地分居”了。
好在郭睿来看她方便,不然她也会犹豫是否搬过来住,自己的男人,还是要心疼心疼的。
小夫妻二人坐在一起,郭睿的面前摆着一碗肉酱面,他正在埋头大吃。
丁忧期间不能吃肉,郭家其他人倒无妨,热孝过了就可以正常吃吃喝喝了。
但过世的是亲祖母,郭睿就需要严格执行,不过来了瑞安园,他可以和小妻子偷偷吃。
邵云安离开前就交代好了,岑碧华住在园子期间,可以不大鱼大肉,但荤腥还是得有。
不到20岁的年轻人,一年不给吃肉那说不过去。
邵云安一走,瑞安园的下人也被带走了一些,没那么多人在,厨娘也谨慎。
做好了饭菜厨娘会亲自提过来,也没人会(敢)多嘴。
吃了满满一大碗的肉酱面,郭睿舒服地吐了口气,说:“每次过来,回去我都愧疚。”
岑碧华:“就是一点肉酱,算什么荤腥。”
郭睿:“爹娘和阿玉没得吃。”
岑碧华:“……”
郭睿:“下次我带阿玉过来,让他也沾点荤腥。”
岑碧华笑了,她就说嘛,夫君没那么古板。
老太太对长子所出的两个孙子都很一般,眼里只有宝贝阿栋,那也不能强求郭睿和郭玉对她这个祖母有多么敬爱。
等到郭睿吃完了,岑碧华好奇地问:“二叔一家还被关着吗?”
老太太以那样的方式离世,岑碧华也挺唏嘘的。回来后她也没见过二叔一家,只知道是被关起来了。
现在热孝过了,对二叔一家怎么处置也该有章程了吧。
郭睿口吻平静地说:“父亲这几日也在与族长、族老们商议此事,若无意外,应该是逐出家门了。
我听母亲说,二叔说错不在他,要与二婶和离,爹说祖母辞世,二叔是首恶,不能轻饶。”
岑碧华只是叹了口气。
郭睿也吐了口气,说:“祖母疼了二叔一辈子,到头来却是这样的结局,惯子如杀子,诚不欺我也。”
原本郭睿与岑碧华这两年也没打算要孩子,现在三年内是绝对不能有孩子了,老人家都不会催的那种。
在“瑞安园”陪岑碧华吃了晚饭,郭睿才回了老宅。
他一回来,郭父就把他喊了过去,告诉了他对二房一家的处置。
郭瞿志痛哭流涕地喊着要休了冯氏,冯氏哭着喊是郭瞿志叫她把老太太身边伺候的喊过去照顾郭栋,说老太太夜里睡的沉,用不着人伺候。
她是做儿媳的,没有男人点头,她哪敢随便动婆母身边的人。
但不管这夫妻二人如何推卸责任,把长辈身边伺候的人喊走去照顾晚辈,导致长辈摔伤,一夜无人发现。
事发后,还试图掩盖,不及时通知族人,是为大恶!
郭瞿志、冯氏、郭栋逐出本家;郭瞿志罚10藤条,冯氏5藤条;终身守郭氏祖坟。
郭栋年幼,若其日后表现良好,可酌情回族。
郭瞿志、冯氏、郭栋逐出本家,就是与郭瞿久这一房再无关系了。
但因为不是除宗除族,所以还算郭氏族人。
这也是族老们商量后的决定,郭瞿志一家还是要放在族中的眼皮子底下看着。
按照律法,郭瞿志与冯氏间接害死长辈,还是亲生母(婆母),轻则流放、徒刑;重则砍头。
如果郭瞿志在隔天及时派人通知老宅,并积极给郭老太太治疗,他的罪还不至于这么严重。
但他之后的做法更加剧了郭老太太的死亡,这在律法中是大不孝,属重罪。
郭瞿志做出这种事时还是郭家人,一旦把他交由官府处置,势必会影响到郭家其他的儿郎,特别是郭睿这样在朝为官的。
郭氏宗族给予郭瞿志一家严惩,此事上报衙门,衙门就不会多加过问,因为郭氏宗族已经处置了。
而且逐出本家,鞭刑,终身守祖坟,这样的惩戒也算是严惩了。
终归一句就是,不会让郭瞿志这颗老鼠屎坏了郭家一族那么多人的名声与前程。
郭栋还年少,他当时病着,作为人子,他也规劝不了父母,当然,他是否有规劝也不重要了。
就是族人们愿意给郭栋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就看你郭栋接不接的住了。
当然,郭栋日后就算能重新回来,与郭瞿久这一房也无关系了,那是族长和族老们去操心的事。
对于宗族的决定,郭睿没有意见,他一个晚辈也没资格提意见。
对二叔一家的处置下来后,郭玉就写信给王青了。
祖母去世后,郭玉偶尔也会想,祖母摔倒在地喊不来人的时候,是否可有过后悔。
后悔她一味地偏心二叔,却没有好好教导二叔做人的道理。
郭玉认为二婶说的没错,如果二叔心中有祖母,二婶怎么会做出这种事,归根到底还是二叔心中无孝。
对郭栋……郭玉不喜欢这个堂哥,但如今这样的结果,郭玉也高兴不起来。
他希望堂哥经此一事能真正懂得些道理,日后也能重回族里,好好过活。
五月下,邵云安和王石井一行人回到京城。
夫夫二人回府换了身衣裳就立刻进宫了,邵云安去景幽宫,王石井去东临殿。
邵云安去告诉君后他回来了,顺便看看多月未见的儿子是不是还那么能睡;王石井去销假。
国公府每年拍卖会上的“仙茶”和“仙酒”如今已是燕国的金字招牌,他回忠勇村也是得了皇上同意的。
国公府的大船抵达顺宁府码头,君后这边就得了消息他们回来了,君后也在景幽宫等着。
刚午睡起来去花园玩的王行翼被带了回来,见到许久未见的小爹,王行翼眨眨眼睛后就叫着扑了过去。
显然,没忘了这人是他小爹。
邵云安抱起儿子,第一眼就注意到了他衣襟的变化。
王行翼抱着小爹不撒手,邵云安抱着沉甸甸的儿子坐下,拨了下他衣襟处的小兔子,故意问:“空空,你的玉坠呢?”
王行翼低头看看,献宝般地摸摸:“兔纸,大哥给空空的。”
君后解释:“蒋沫熙见他总是去拽玉坠,可能是压着他不舒服了,就给他换了玻璃兔子别针。
皇上说玻璃不够贵重,叫人换成了水晶的。”
邵云安贴贴儿子的脸:“很可爱,和空空一样可爱。”
王行翼被小爹贴得哈哈笑。
没多会儿,永安帝和王石井一起过来了。见到爹爹,王行翼从小爹怀里下来,跑过去。
王石井弯腰一把抱起儿子,让儿子坐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太子还在上课,要晚一点才能回来。
帝后二人明显心情很好,邵云安不在京城,帝后都觉得宫里有些过于安静了。
永明帝笑着说:“云安啊,你是不知道,空空可厉害了,都会打人了。”
邵云安和王石井:“……!!”
邵云安:“打人?他打谁了?”
他这个睡神附体的儿子居然会打人?邵云安完全无法想象。
王石井把儿子从脖子上抱下来,抱到怀里,也是一脸的不可思议。
永安帝笑着说出王行翼打人的原因。
二月不是太子生辰嘛,邵云安那时候已经离京了。
也不是正岁的生辰,帝后也就没大办,就是在宫里摆了一桌,请宗室的一些人进宫来同喜了一番。
宗室们有的带了自家的与太子年龄相仿的孙辈,也是想自家的孙辈能在太子的面前露个脸。
这种场合,罗荣王肯定也要带慕容宝宝进宫的。
慕容宝宝是只跟太子和王行翼熟,进了宫后自然就是跟着太子和王行翼一起玩耍了。
一群年龄相仿的孩子慢慢聚到了一起,有个男孩子可能是觉得慕容宝宝太漂亮了,忍不住就想去亲他。
慕容宝宝还没反应过来,在他身边坐着的王行翼一巴掌就打了过去。
那个男孩子也不过五六岁,被王行翼的一巴掌打得当时就哭起来了。
大人们赶过去知道了原委,罗荣王就是笑了笑,慕容世子是当场变脸。
慕容宝宝全程都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太子当时正好被别的事引开了注意,没看到这一幕。
在场的宫人是看到了,王行翼这边打了人,宫人就赶紧把三位金贵的孩子给隔开了,虎哥和小金也护着。
宫人把整个过程说了,被打孩子的祖父训斥他不懂事。
就算庄安郡王还小,那也不能随便亲啊!没看王世子的脸黑成什么样了么!
邵云安看自家儿子的眼神充满了惊奇:“可以啊,空空,你到底也不是太空嘛。”
君后被气笑了:“说什么浑话!是你定要给他起这一个乳名,要我说,翼哥儿是大智若愚。”
邵云安摸了摸儿子还没留头,只有三撮毛的光脑袋,笑着说:
“脑袋空空,也可以像孙悟空一样厉害嘛。嗯,懂得保护弟弟,不错,小爹给你点个赞。”
被小爹夸了,王行翼刚才也没太听懂大人在说什么,反正就是跟着笑。
看着王行翼的笑,君后的笑容更柔和了几分,说:
“事后我问他了,怎么会去打那一下子,他说‘宝宝不给亲’。应该是王世子交代过几回,他给听进去了。
庄安都没意识到对方是要亲他,虽说孩子们之间倒也无妨,但若真被亲了,总归不妥。”
邵云安又摸摸儿子的光脑袋:“做得好,以后和宝宝在一起,空空也要记得保护宝宝哦。”
这句话王行翼明白了,他点点头,煞有介事地说:“宝宝是替替,空空是哥哥。”
邵云安憋笑:“对,宝宝是弟弟,你是哥哥。”
永安帝和君后失笑,也亏得王叔不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