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透明的琉璃杯里倒入热水,茶叶飘起,茶香随之弥漫。
周五娘忍不住就想拿起杯子品尝一口气,被人拦住:“别烫着。”
周五娘抬眼看去,杏眼里充满了某种期盼:“不知道我制的茶会不会也这么香。”
坐在她对面的代战厉说:“云安是个好夫子,你也是个好学生,肯定会这么香。”
周五娘在邵云安的指导下亲手炒制的第一批茶叶已经封存了,只等日子到了之后开封品尝。
他们现在喝的绿茶都是去年的旧茶,但周五娘还是觉得十分的好喝。
缕缕的青烟带出淡淡的艾草香,这是周五娘带着邵云安和乌甀公主应景清明节制的艾草线香。
自从离开京城,代战厉与周五娘的感情可以说是急速升温。
两人每天都能见面,这感情想不升温也不可能。
“五娘,嫂子,你在吗?”
外头传来乌甀公主的喊声,屋内的温情顿时没了,周五娘站起来:“我在。”
乌甀公主掀开帘子就进来了,速度快的门口的丫鬟刚抬起胳膊。
看到屋内大伯哥也在,乌甀公主喊了声“大伯哥好”,就匆匆上前抓住周五娘的胳膊就往外走。
“快走快走,有事!”
周五娘:“怎么了?”
“有事有事!”
代战厉急忙拿过周五娘的披风裹住她,乌甀公主拽着周五娘出去了。
这明显是姑娘家的事,代战厉也不好多问,他也出去了,去找代战骁。
这两人不是去城里逛街了吗?弟妹这是听到什么热闹了。
乌甀公主带着周五娘是直奔后院,邵云安这时候在后院的制茶间忙呢。
乌甀公主上前敲门,喊:“云安,能出来吗?有事找你。”
“稍等。”
“好。”
周五娘这才有机会问:“乌甀妹妹,你不是和二弟去城里了吗?”
乌甀公主:“就是去了城里才遇到了事!”
周五娘好奇不已:“什么事?”
乌甀公主附耳过去,跟周五娘说了,周五娘惊讶。
乌甀公主:“你说这事儿是不是该跟云安说?”
周五娘点点头:“应该。”
两人在制茶间外头等了有一盏茶的工夫,门开了,穿得比较单薄的邵云安让两人进来。
乌甀公主和周五娘一进去就解披风,里面很热。
邵云安在制茶间制的是精品茶,就不让两个嫂子上手了。
关上门,乌甀公主问:“没影响你炒茶吧?”
邵云安:“没,刚才在装罐,下一批明天,什么事啊,嫂子。”
乌甀公主忙道:“我跟战骁不是进城逛街了吗?你知道我俩看到什么了?”
邵云安:“什么?”
乌甀公主:“和你侄女成亲的那个郭家在办丧事!”
邵云安愣了:“郭睿家?”
乌甀公主点点头:“就是他家,战骁去问了,是郭睿的祖母过世了。”
邵云安眨眨眼,又眨眨眼。
岑碧华和郭睿大婚的时候,乌甀公主还在来京的途中,周五娘跟着去了岑家吃席。
乌甀公主大婚的时候,岑碧华和郭睿也来了。
有邵云安这个中间人在,乌甀公主和周五娘与岑碧华之间多少也会有所往来,自然也就知道郭睿这个人。
乌甀公主和代战骁逛街,遇到有人家办丧事,两人也没当回事。
结果听周围围观的人们说郭家,言语间还提到什么在京城国子监的亲家,代战骁就赶紧问了。
一问之下得知居然是郭睿的祖母过世了!
邵云安唏嘘:“这分家还不到一年吧?就过世了?
碧华大婚后没多久这老太太就跟分家的二儿子过去了,碧华的公爹是长子。”
周五娘纳闷儿:“怎么是跟二儿子过?”
邵云安:“因为跟二儿子过,大儿子给她养老的钱她就能贴补二儿子一家了。”
乌甀公主和周五娘:“……!!”
乌甀公主问:“那你和石井要表示吗?”
邵云安想想,说:“表示吧,人不去,这意思得送到,不是给死人面子,而是要给活人面子,怎么说也是碧华的公婆家。”
乌甀公主点点头,周五娘这时候提出了一个关键性的,明显这两位没考虑到的事情。
“祖母过世,郭睿得丁忧吧?”
乌甀公主和邵云安看向周五娘,周五娘眨了下杏眼:“亲祖母过世,按律孙辈至少是要丁忧一年的。”
邵云安:“我草!还真有丁忧一说啊!”
乌甀公主:“什么丁忧?”
周五娘把什么是丁忧解释了,乌甀公主的反应和邵云安一样,差点说出“那根草”。
郭睿还是职场新人,还是公务员的职场新人,就得丁忧回家,邵云安也不知道会不会对他的前途有影响。
他问:“丁忧是要回老家吗?”
周五娘点头:“按理说,岑姑娘与郭睿作为孙辈,都要回来丁忧守孝的。”
我草!
想起郭玉,邵云安问:“那郭玉有影响吗?他在府学读书,今年八月要参加乡试的。”
周五娘和乌甀公主也知道郭睿有个弟弟是世子王青的多年好友,还是王青成为世子前就结识的,该就是这个郭玉了。
还是周五娘,说:“也有影响的,这是亲祖母,若是日后不想被人诟病,他这一年最好放弃。”
我草!
邵云安严重怀疑是不是郭老二故意弄死自己的亲娘,就为了给两个优秀的侄子添堵呢!
王石井没在家,代战厉从代战骁那边也知道出了什么事了。
大将军府与岑府也是有交情的,尤其是岑老对那时候还没认祖归宗的邵云安的帮助,将军府一直记得这份恩情。
就如邵云安说的,他们不看死人的面子,而是要看活人的面子。
郭睿的亲祖母过世,他们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知道了就不能没有表示。
要怎么表示,等王石井回来后与他商量。
与邵云安和乌甀公主不同,代战厉和代战骁第一时间想到的也是丁忧的事。
郭睿还没有什么正经官职,丁忧就丁忧了,他是做孙子的,也就丁忧一年。
一年后,有岑家和忠勇公府帮着运作一番,他的去处倒是不必担心。
代战厉和代战骁认为这不是什么大事,邵云安心里不爽啊。
那老太太要是个好的,他也会为郭睿和郭玉难过,丁忧就丁忧了,应该的。
问题是那老太太就是个拎不清的,郭睿还没有定下来去处也就算了,郭玉今年是要大考的!
就算他大概率是考不上,但他参加了大考,这边运作一番,是要送他去京城国子监的!
邵云安把郭老太太的去京城的奇葩操作说了,两位嫂子的反应是:【……】
还是周五娘:“实则可以这样,郭玉本就品性佳,学识好,祖母过世,他一心尽孝,毅然放弃乡试。
比如说祖母如何偏心堂兄,可郭玉从不抱怨,祖母过世,郭玉也十分的伤心。
再比如郭玉对自己的爹娘是如何的孝顺,在家中是如何的尊上爱下。
国子监看重学识,同样看重品性,这样的学子自然该收入国子监。
待郭玉丁忧之后,由学政亲自写一篇褒奖他的举荐信,还可请蒋尚书写一封推举书。
蒋尚书作为敕南府的原知府,他的推举书份量十足。
能拿到原知府的推举书,可堵住许多人的质疑。”
邵云安和乌甀公主看周五娘的眼神是相同的意思:【不愧是大嫂啊!
让蒋康宁给郭玉写一份推举书简直不要太容易!
邵云安想想说:“我得见郭玉一面,青哥儿很珍惜这个朋友,一直都想他能去京城读书。
我让他专心丁忧,不要担心,丁忧期一过,他就去京城!”
乌甀公主和周五娘点点头。
傍晚王石井回来见到两位舅兄和邵云安,就说了他已经知道郭老太太过世的事了。
而且王石井知道的还更多些。
郭老太太执意跟着被分出去的郭老二一家过,还跟去了乡下看族田。
作为长子的郭瞿久自然看得出亲娘打得是什么主意。
郭瞿久没有去跟亲娘辩解,该出的孝敬他出,不该他出的孝敬,他也会多给一些。
两个儿子都有出息,他不会在孝敬母亲这件事上给别人做文章的机会。
郭家族内谁不说一声郭瞿久这个长子难做,谁不说一句郭老太太糊涂。
乡下那样的地方,条件自然是无法与郭家大宅相比的。郭老太太过去之后不是这儿疼就是那不舒坦。
她疼,她不舒坦,郭瞿久在县城知道后就会给派人给她送吃喝,送药材。
当然,多余的钱财郭瞿久没有一味地支出。
郭瞿久派人送去乡下给老母亲的东西,很多都被郭瞿志两口子拿去卖了。
郭老太太的生活质量下降,跟前伺候的她的人因为总是被冯氏克扣,渐渐的也就不尽心了。
郭老太太夜里口渴,醒了,喊人没人应。
她自己下床找水喝,黑灯瞎火地绊了一跤,撞翻了屏风,撞到了脑袋。
郭老太太喊人救命,却依旧没人回应她,就这样,郭老太太在清明前的雨夜在地上躺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照顾她的仆人过来才发现老太太已经烧晕过去了。
老太太这一晕就没能起来,在床上坚持了半个月,最终还是没能坚持过去。
郭老太太摔了之后,郭瞿志没有第一时间派人赶紧回家通知大哥和族老,而是把老太太身边的仆从给绑了。
郭老太太之所以夜里喊不来人,是晚上原本应该给她守夜的仆妇被冯氏使唤地去照顾得了风寒的郭栋去了。
郭老二一家被赶来乡下带走的仆从有限,只有老太太身边原本的仆从就跟着过去了。
冯氏身边就带了两个仆从,她就跟郭老太太借人手。
借着借着,郭老太太身边的仆从是越来越少。
郭老太太身边最得力的一个仆妇做事细心,郭栋得了风寒,冯氏不放心,就跟婆母把人借走了。
那位仆妇先照顾了老太太上床,等老太太睡了,她就去守着郭栋去了。
结果谁也没想到,郭老太太这一晚偏巧口渴醒了,偏巧身边没人,她又偏巧摔了。
郭老二和冯氏心虚啊,这要让族里知道老太太是这么摔的,他们夫妇两人一定会被扒层皮。
郭老二下令把母亲身边的人绑了,老太太昏迷不醒,他就偷偷请郎中来瞧。
冯氏克扣下人的工钱,有人偷偷把那位仆妇放了,对方逃回永修县去告知大爷。
得了消息的郭瞿久带着族人赶紧回乡,郭老太太那边已经回天乏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