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饭？”顾沉槿再次开口。
他观察着姜妍的神色，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
当然，这次他也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
但见姜妍没有立即回答，顾沉槿心底还是忍不住失落。
眼底划过一丝寂寥，声音带着难以察觉的卑微，“我最近刚来到这里，人生地不熟的，除了生意场上的合作伙伴，也没有认识的朋友…”
“可以啊。”姜妍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我知道这附近有几家店挺不错的，我晚点把位置发给你。”
顾沉槿瞳孔闪过一丝悸动，对姜妍此刻不再抗拒的表现有些意外。
但看着眼前的姜妍已经不在因为过去的事情而对他心存芥蒂，也让他更加清晰意识到，他们之前的一切，真的已经过去了。
顾沉槿嘴角弯起。
“那好，我们先添加联系方式吧。”他赶紧拿出手机，迅速点开了添加好友的页面。
姜妍并没有注意到顾沉槿此刻的情绪状态，只是很寻常地和他互相加了好友。
直到页面上跳出那条“已添加新的好友”的信息，她才后知后觉。
原来她和顾沉槿之间，已经有那么长时间没在对方的好友列表里。
两人上一次的你来我往，还停留在学生时代。
宛如隔世。
记忆里，那时候几乎都是她缠着顾沉槿，聊天界面上会跳出撒娇的表情包，还有一大片的文字信息。
询问顾沉槿去哪里了，为什么半天不回消息。
而顾沉槿总是忙着各种课题，往往过了好几个小时才回复，寥寥无几的字，语气时不时透着不耐烦。
仔细想想，那时候的顾沉槿，真的冷漠。
那时候的她，总是习惯了讨好和迁就。
顾沉槿此刻盯着姜妍的脸，几乎猜到了她是不是想起了曾经的他们。
此时他的眼里划过一抹惆怅和懊悔。
再次开口时，声音变得有些沙哑：“妍妍，很高兴再次和你相遇。”
姜妍抬眸，看着他细碎却柔和的眸光，微微扬起唇，“你好顾总。”
两人握了握手，相敬如宾。
夜晚的街市热闹非凡，霓虹灯闪烁，街边满是小吃摊的烟火气，伴随着不间断的奏乐声。
姜妍穿着背心，曾经白皙的肤色变成健康的小麦色，搭配着一条美拉德风的长裙，领着顾沉槿拐进一条烟火氤氲的小巷。
顾沉槿跟在她身侧。
目光落在她被灯光染得柔和的侧脸。
曾经记忆里那个总爱追着他跑、说话时眼里带光的女孩，如今眉眼间多了几分疏离的沉静。
他心底泛起一丝惆怅。
停下脚步，眸色沉沉，望着眼前那道无拘无束的身影。
姜妍最终在相对僻静的街角位置停住。
回头朝着他开口，“就是这家，主打本地菜，味道很正宗，平时来吃的人不少。”
顾沉槿隔着几米凝视着她，眼底一片柔光，“听起来很不错。”
他抬脚跟了上去。
姜妍推开挂着木质招牌的店门，风铃轻响，暖意夹杂着饭菜香扑面而来。
她熟稔地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随手拿起菜单递过去，“你看看想吃什么，我请客，不用客气。”
顾沉槿接过菜单，目光却没落在上面，反而抬眼看向对面的姜妍。
温和道：“你以前就很爱吃这类家常菜，这么多年，口味倒是没变。”
姜妍翻菜单的动作顿了顿。
抬眸时，神色已恢复如常，淡淡笑了笑：“好吃的口味，没必要变。”
顾沉槿：“我记得你以为还很喜欢…”
姜妍：“这两道是必点的，再加点别的？”
她开口打断了顾沉槿的话，指尖点了两个招牌菜，避开了过往的话题。
顾沉槿连忙收回思绪，顺着她的话应下来：“都听你的，你比我懂这里。”
男人言语间满是对心仪女孩的迁就，与当年那个动辄不耐烦的少年判若两人。
菜很快上桌。
姜妍也没拘束，先夹一道菜，“快趁热吃吧。”
顾沉槿敛眸，也夹了一道菜吃了一口，唇边漾起浅笑，“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在这样的地方吃饭了。”
“吃不惯吗？”姜妍一时曲解。
这句话让他怔了下，攥着筷子的手微微一紧，“当然不是。”
他又夹起一道菜，却没有直接吃，而是落在碗中。
敛下眼底的涩意，平淡道：“我这些年，去过许多国家，也吃过各种料理，但还是经常怀念起上学那会。”
那时候，他们经常会在学校附近的小摊位，吃一道简简单单的小吃。
没有山珍海味，但有家乡独有的味道。
更重要的是，那些日子，总是满载着他和她的记忆。
那时候的姜妍，总是扎着高高的马尾，抱着上一堂课的书籍，在他的教学楼外面等他一起去校门口吃饭。
偶尔，他和教授讨论课题忘了时间，女孩等久了，也会跟他置气。
但姜妍心思很简单，想要的也很简单。
他只要陪着她，去她最喜欢的小摊那里吃一顿关东煮，所有的坏情绪就会被抛掉。
那些尘封在学生时代的过往，就像被风吹起的碎纸片，明明已经散落各处，却总在这样不经意的瞬间，悄悄飘回眼前。
姜妍顿了顿，显然也是曾经的记忆被触及。
她没接话，只是从旁边抽出一张纸巾，抿嘴擦了下。
“聊聊你这些年打拼的经历吧？”姜妍看起来丝毫没有被影响情绪，眼神里流转着看似纯粹的好奇。
顾沉槿抬眸，撞入那双清澈透亮的黑眸。
他喉间微哽，握着筷子的指尖蜷了下。
像是曾经的伤疤被无意识地触及。
顾沉槿眼底暗沉下来。
他从来都不是天之骄子，寒门出身的他，没有背景，只能从小到大靠着自己的努力一步一步往上爬。
成名之前，他忍辱负重周旋在有钱有势的金家大小姐身边，甚至差点成了金家的上门女婿。
那些年吃过的苦、受过的冷眼，他如数家珍。
可如今面对心仪女孩的询问，他却不愿将这些浸着血泪的伤疤，摊开在她面前。
他垂眸，堪堪压下眉宇间一闪而过的沉郁。
他不着痕迹地掩饰了自己的异样，眼底漾开温和的笑意。
语气平淡，像在说旁人的故事：“哪有什么波澜壮阔的历程，不过是瞎闯瞎撞，运气好罢了。”
姜妍淡笑了下，不带一丝掩饰和敷衍：“那也是你应得的，毕竟你从来都那么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