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兀的手机铃声瞬间将他唤回现实。
历迟宴猛地睁开眼,才发现自己的身体正靠在椅背,维持着僵硬的卧姿,浑身的血液几乎凝固。
看到手机上显示的视频通话邀请,他缓缓抬起修长的手指,指尖划到接听。
一张肉嘟嘟的小脸水灵灵地出现在手机屏幕上,小宓奶呼呼的声音传来:“爸爸,小宓想你了!”
历迟宴望着女儿的脸,笑容瞬间取代了原本的沉郁。
他坐直身子,手肘撑着桌面扶起手机,对着视频里的小女孩眼尾弯起,整个人透着罕见的温柔:“今晚爸爸早点回家陪小宓好不好?”
小宓嘟着嘴,摇头,“爸爸,我也想夏老师了,我们什么时候去看她?”
听到小宓提起夏眠,历迟宴想起了刚刚林琨关于夏绵已经醒来的汇报,更唤起了一分钟前梦里的画面。
向来运筹帷幄的男人,两个月前竟然为了寻找一个女人,只身去了国外,还差点在一场雪崩中丧命。
让他做梦都想不到的是,在自己最危急的时刻,竟然是夏绵找到并救了自己。
…
他应该想到的,他不在国内的几天,小宓会哭喊着要找他。
当他得知历家那边带着小宓来找他时,北国的空中寒风裹挟着雪花。
雨刷不停地刮刷着车前挡风玻璃,他正坐在驾驶座上,眉眼冷峻:“我说过,小宓的事情不需要您操劳,谁准你们没经过我的同意把她接来的?”
历霆震怒的嗓音传来:“迟宴,小宓年龄还小,又没有母亲在身边,你作为她的父亲,怎么能把她扔给佣人,自己这么多天不管不顾呢?”
“小宓依赖那位夏小姐,这次的行程我安排了她随行。”
“你也该找个女人结婚了,找个贤内助,既可以和你分忧孩子的陪伴问题,又可以在事业上帮到…”
后面的话还没讲完,历迟宴耐烦地摘下了蓝牙耳机,结束了通话。
父亲的电话再次打来时,他没再接听。
酒店宾客休息室,小宓正被夏绵牵着,周围是随行的管家和保镖。
黑色轿车在酒店门前停靠,历迟宴下车时黑色大衣上沾着雪花,衣摆在风中摆动着凌厉的弧度。
他先把车钥匙交给了酒店的工作人员安排停车,转身进了酒店宾客休息室。
夏绵匆匆起身,拉着小宓往自己身侧靠了靠,抬眸便看到了男人挺拔修长的身形赫然出现在眼前。
多日未见,男人略微凌乱的额前短发下,那双黑眸透着来自冰山雪地的寒冷,脸部线条似乎比前些日子见时愈加锋利清晰,气场只增不减。
“来爸爸这里。”历迟宴没看她一眼,只是冲着身侧的小宓伸出手。
小宓的手从夏绵的手心挣脱,奔入了想念多日的爸爸怀中。
阴鸷冷厉的男人此时卸下冰冷的外壳,深邃如潭的眸子沾染了温度。
他屈膝蹲下,缓缓摘下手套,然后用掌心轻拍着小女孩的后背,“是爸爸不好,这么久没有陪在小宓身边。”
稚嫩的声音既夹杂着委屈,又含着期待,“爸爸去找姜妍姨姨了吗?”
历迟宴稍松开小女孩,抬眸看着那双纯粹的眼睛。
只是瞬间的恍惚,他忽然发觉小宓的眼睛和姜妍像极了。
他迅速转移视线,试图把前一秒那荒唐的念头甩掉。
揉了揉眼窝,他只是觉得自己这段日子有些疲劳,再加上对姜妍的思念,主观上他看谁都会带点姜妍的影子。
“爸爸?”小宓呆呆地看着他,似乎想不明白,她的爸爸为何闪躲着不看自己了。
没有回应刚刚那个问题,历迟宴站起来,看向一旁不敢发出声音的夏绵。
语气是出乎意料的平静:“夏小姐,谢谢你照顾小宓。”
在这个男人面前,夏绵心里总是没底,不由得压低了声音:“这是应该的,我毕竟是她的家教老师。”
这一次,历迟宴没再追究她为何还敢出现在这里,而是感谢她的付出。
夏绵呼吸起伏不定,因为紧张而浑身僵硬,其实她一直以来都不是一个心理素质不行的人,相反,她在学期间参加过各种社会实践磨炼,不断完善自身综合素养。
她很努力,从小到大都是名列前茅的成绩,没有任何捷径和资源,靠着自己的付出考上名牌大学。
刚刚步入大学,她就开始在不同层级的家庭里当过家教老师,和许多儿童的家长有过交集。
但像历迟宴这般身份地位的,她确确实实也是第一次遇到。
在这样的男人面前,她难免自卑,一个经过精英教育的人,和她一个普通家庭出身的,终究是跨越银河般的差距。
未来的几天,她因为照顾小宓的需要,有幸跟着历迟宴出入过一些从未见过的场合。
听着陌生的外语和悦耳的大提琴曲,走在富丽堂皇的外国宫殿走廊,她牵着小宓,没有东张西望,时刻维持着自己知性淑女的形象,不让自己表现出任何不妥的言行。
有浅色瞳孔的女人将目光落在她和小宓的身上,眼神里透着困惑,还有一丝难掩的羡慕。
即使听不懂他们在和历迟宴说着什么,但她几乎可以猜到,别人定是会以为自己和小宓就是历迟宴的妻女。
这个无法避免的误会,总是让她心中有些窃喜,虚荣和攀比心正在一点点地占据她。
直到那一天,历迟宴忽然接到一通电话,匆匆忙忙就驱车离开酒店。
夏绵几乎可以猜到,定是和姜妍有关,毕竟历迟宴来到北国的目的,就是为了寻找那个女人。
这一刻,嫉妒和不安如同毒蛇缠绕而来。
她怕历迟宴找到了姜妍,怕他们重归于好,怕自己这些天以来的幻想,最终化为乌有。
她指甲深深扣在窗沿上,发出刺啦的声音。
耳边回荡着日前林蔓柔和的声音:“夏小姐,机会我帮你争取了,剩下的日子能不能继续在迟宴身边呆下去,就要看你自己了。”
窗外的风雪嘶吼着,酒店房间的电视里,当地新闻频道正循环播报着紧急预警。
机械的女声用英文清晰地翻译着:“山区雪崩风险极高,请所有居民与游客切勿外出”
她眼中闪过破釜沉舟的决然,做出了一个连自己都感到意外,甚至不敢置信的决定——那就是尾随过去,看个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