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说,你宁愿今晚留在那个房间里,面对丹尼尔,也不愿意看到我出现?”
不等她回答,裴予又往前迫近半步,几乎将她笼罩在自己的气息里。
姜妍的脸色瞬间白了几分,下意识地想要反驳,却被裴予接下来的话打断。
他微微俯身,视线与她齐平,那双总是带着几分疏离笑意的桃花眼里,此刻翻涌着姜妍看不懂的暗流。
有怒意,有嘲讽,还有一丝冷冽。
“我是不是该提醒你,”他每个字都说得又慢又清晰,“在你选择回到历迟宴身边,选择依靠他那所谓‘保护’的时候,就该想到,你会成为多少人眼里的靶子,或者……猎物。”
“今晚的丹尼尔,不过是个开始。”
他直起身,恢复了那副疏离的模样,但话语里的锋芒丝毫未减。
“至于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顿了顿,唇角勾起一抹没什么温度的弧度,“当然是因为,我们是家人啊。”
姜妍心跳微顿。
脑海里回荡那两个字:家、人?
她脸色微变,抬眸便撞入裴予深不可测的眼底。
他藏在睫羽阴翳中的目光扫过她微微泛红的手腕,那是刚才被他用力攥住的地方,也是之前被丹尼尔抓住的地方,“明天十点钟的机票,这次,给你自己做选择的机会。”
在姜妍怔住的目光下,他已经转身朝着车子的方向走去。
在打开车门之前,他停住动作。
姜妍的视线始终未从他的身上挪开,她的眼中有困惑、也有质疑。
裴予唇角弯起一丝看不出情绪的弧度,“只要姐姐回到我们的身边,之前的一切,都既往不咎,可好?”
留下这句话,他打开驾驶座上的车门,踏入车内。
随着引擎发出低沉的咆哮,车窗降下,他最后看了她一眼,声音混在风里,清晰地传入她耳中:
“等你的答案,姜妍姐。”
车子绝尘而去,留下姜妍独自站在原地,夜风吹得她浑身发冷。
对于裴予刚刚的那番邀请,她完全琢磨不出对方真正的用意。
她带着一身疲惫和混乱的思绪回到了均禾湾别墅。
夜已深,别墅区一片静谧,只有路灯在地上投下昏黄的光晕。
她将车停入车库,揉了揉依旧有些发疼的太阳穴,今晚的一切,像一团乱麻缠绕在她心头。
走进客厅,灯光温暖,却意外地发现玄关处放着一双陌生的女式平底鞋,款式简洁,不是家里佣人的。
她微微蹙眉,这么晚了,还有客人?
值夜的女佣见她回来,连忙迎上来,“姜小姐,您回来了。”
“嗯。”姜妍应了一声,目光不经意地扫过那双鞋,“有客人?”
女佣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解释道:“是夏老师。晚上小宓小姐玩闹时不小心摔了一跤,哭得厉害,正巧夏老师还没走,帮忙安抚了好久。后来小宓小姐抓着夏老师的手不放,非要她陪着。加上那时候时间确实很晚了,夏老师穿着高跟鞋,脚好像也有点扭到了,不方便回去,历先生吩咐我临时整理了一间客房让夏老师住下。”
夏老师……留宿了?
姜妍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刺了一下,一种微妙的、难以言喻的不适感悄然蔓延开来。
她倒是没有想到历迟宴这么亲切。
明明之前就算再晚,都不会让人留下来过夜的,今晚却……
不过也合情合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情却变得有些奇怪。
她面上不动声色,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小宓没事吧?”
“没事了,夏老师哄了一会儿就睡着了,现在睡得很香。”
“那就好。”姜妍没再多问,转身朝楼上走去。
高跟鞋踩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有些突兀。
她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晚上拨打历迟宴电话被拒接的情景,那个冰冷的提示音仿佛还在耳边。
当时情况危急,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历迟宴,可电话却被直接挂断。
此刻,听到夏绵留宿的消息,那份被压抑的不适感再次翻涌上来,并且与电话被拒接这件事微妙地联系在了一起。
是因为在陪夏老师和小宓,所以才无暇接她的电话吗?
她知道自己的想法可能有些小家子气,夏绵是家教老师,照顾小宓是职责所在,历迟宴基于礼貌和对老师的感谢,在对方不便时允许留宿也无可厚非。
可……心里那点芥蒂却真实存在。
她走到自己的卧室门口,脚步顿了顿,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走廊另一端,那是客房的方向。门缝底下没有透出灯光,想必里面的人已经休息了。
姜妍深吸一口气,推门走进自己的房间。
关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今晚所有的情绪此刻交织在一起。
一种深深的疲惫席卷全身。
她滑坐在地上,将脸埋进膝盖。
大脑混沌中思索着裴予说的话。
这段时间,自己似乎真的太过于依赖历迟宴了。
经历了之前的种种欺骗,她现在怎么还能这样愚蠢地把历迟宴当成自己救命的稻草呢?
“姜妍啊姜妍,你还真是好了长疤忘了疼。”她轻嘲地勾唇,用很低的声音,自言自语地吐出这句话。
一种说不出的复杂情绪,细细密密地缠绕上她的心脏。
姜妍推开卧室门时,指尖刚触到冰凉的门板,走廊尽头的客房门忽然“咔哒”响了一声。
她浑身一僵,下意识屏住呼吸。
昏黄的廊灯下,夏绵穿着一身丝质睡袍站在门口,长发松松挽着,露出纤细的脖颈。
姜妍微微眯眼,认出那套睡袍还是她一直放在卧室衣帽间里面的其中一件。
她没穿过,因为历迟宴让人为她购置的衣物向来很多,她根本穿不过来。
看见姜妍,夏绵显然也愣了一下,随即弯起唇角,声音带着刚睡醒的软糯:“姜小姐回来了?”
姜妍定了定神,目光落在她光裸的脚踝上——那里缠着圈浅色纱布,“脚还疼?”
“好多了,麻烦历先生和姜小姐费心了。”夏绵往前挪了半步,睡袍下摆扫过地板,带起一阵淡淡的栀子花香,“刚才听见楼下有动静,还以为是历先生回来了。”
姜妍回应:“是我的车声。”
“这样啊。”夏绵眨了眨眼,目光落在姜妍微乱的发丝上,语气关切,“姜小姐看起来很累,您平时也是工作到这么晚回来吗?”她像是意识到什么,立马捂了下嘴,“抱歉,我好像多事了,就是历先生似乎很担心……”
姜妍打断她:“不是,今晚路上有点堵车。”
夏绵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却没再追问,只是侧身让开:“那我不打扰姜小姐休息了,晚安。”
客房门轻轻合上,走廊里恢复寂静。姜妍站在原地,鼻尖萦绕着那股挥之不去的栀子花香,和历迟宴书房里常用的雪松味截然不同。
她推开自己的房门,刚转身,手机忽然在口袋里震动起来。屏幕亮起,是历迟宴的名字。
心脏猛地一跳,她几乎是指尖发颤地接起。
“在哪?”男人的声音带着点疲惫的沙哑,背景里隐约有引擎声。
“在家。”姜妍的声音有些发紧,突然想起,刚刚夏绵说的是,历迟宴不在家?
她这才回过神来,反问:“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