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那片发生过血腥屠戮的岩缝后,两人带着宝可梦在森林中艰难穿行了许久。
希罗娜凭借波克基斯的空中侦察和烈咬陆鲨对大地波动的敏锐感知,终于找到了一处相对理想的临时据点。
那是一个位于巨大古树根系深处的天然空洞。
入口隐蔽在盘根错节的虬结树根和厚厚的苔藓之下,内部空间却意外地宽敞干燥,足够容纳他们和宝可梦。
空洞深处似乎还有一条极其细微的缝隙,连通着地下水源,带来一丝清凉湿润的气息,也确保了饮水。
最重要的是,这里散发着一种淡淡的、类似檀木的奇异木质清香,似乎能一定程度上掩盖外来者的气息。
确认周围没有强大掠食者的活动痕迹后,他们迅速清理了入口,并用一些石块和树枝做了简单的伪装和内部加固。
烈咬陆鲨和波克基斯守在洞口附近,警惕着外界的动静。
空洞内部,只有从缝隙透入的微弱天光和几只散发着柔和荧光的奇特地衣提供照明,光线昏暗而暧昧。
沉默如同厚重的帷幕,笼罩着这方狭小的空间。
之前的“提议”如同投入死水潭的巨石,激起的涟漪尚未平息,更添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张力与尴尬。
亚玄靠坐在内侧较为干燥的树根壁上,折断的左臂在龙心强大的生命力与水滴、碧绿石板碎片缓慢释放的治愈能量作用下,骨骼已经重新接合,伤口也已愈合了大半,只留下深深的淤青和些许僵硬感。
但那种源自灵魂和血脉深处的疲惫与躁动,却并未完全消失。
三重极致痛苦的冲击虽然强行压制了欲望,却也给他的精神和身体带来了沉重的负担,此刻松懈下来,只觉得浑身虚脱,头痛欲裂。
而那股被痛苦牢笼暂时囚禁的龙血本能,如同被镇压的火山,并未熄灭,只是在黑暗中积蓄着力量,等待下一次,或许更猛烈的喷发。
希罗娜那理性到近乎冷酷的“提议”,像是一把钥匙,悬在了这座火山口上。
希罗娜则站在空洞中央,背对着亚玄。
她似乎在检查洞壁的稳固性,但微微紧绷的肩背线条,透露着她内心并不如表面那般平静。
她那身破损的风衣早已在之前的转移和战斗中变得几乎无法蔽体,只是勉强挂在身上。
昏暗的光线下,她缓缓抬起手,指尖搭在了自己肩头那早已松脱的衣料边缘。
“这里……应该够安全了。”她的声音在空旷的树洞中显得有些空灵,依旧保持着那份近乎刻板的平静,“外部有烈咬陆鲨它们警戒,这里的木质气息也能干扰感知。”
她没有回头,但话语中的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她在履行之前的“分析”与“提议”,准备进行那场被她定义为“生理层面缓解”和“生存策略”的行为。
布料摩擦的窸窣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亚玄的心脏猛地一缩,刚刚因疲惫而有些迟钝的神经瞬间绷紧!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再次变得粗重,龙心的搏动如同擂鼓般敲击着耳膜。
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着她的动作,看着那残破的黑色布料从她光滑的肩头滑落,露出白皙的背部肌肤,以及其上那些淡雅而神秘的暗金色纹路。
血脉中那股被强行压抑的灼热,如同被投入火星的油池,轰然复燃!
且比之前更加猛烈、更加蛮横!仿佛在嘲笑他之前自残行为的徒劳,在庆贺即将到来的“胜利”。
希罗娜微微侧身,似乎想要解开盘在胸前的、用坚韧藤蔓临时充当的束带。
昏黄的光线勾勒出她优美的侧影轮廓,金色的长发如瀑布般垂落,半掩着精致的锁骨和若隐若现的起伏。
那一瞬间,亚玄的脑海中仿佛有无数画面疯狂闪现——
琉璃市海崖上汐带着泪水的吻和祈盼的眼神;
与汐在海边嬉戏时她毫无阴霾的笑颜;
她站在祭坛前为自己虔诚祈祷的侧影……每一个画面都像是最锋利的匕首,狠狠刺入他被欲望灼烧的心脏!
不!不可以!
背叛的罪恶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沸腾的欲望!
对汐的承诺,对自己原则的坚守,以及对这种在“生存”名义下进行的、近乎交易行为的本能排斥,在这一刻凝聚成一股前所未有的、冰冷而决绝的意志!
他不能!无论出于什么理由,无论后果如何,他都不能跨过那条线!
那不仅是对汐的背叛,也是对他自己内心的放逐!
就在希罗娜的手指即将解开最后一缕束缚,准备转身面对他的刹那——
“呃啊——!!!”
亚玄猛地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低吼!他不再试图压制或转移那股欲望,而是做出了一个更加疯狂、更加决绝的决定!
他强行催动起体内刚刚稳定下来不久的龙心之力,以及眉心处超能石板碎片残存的所有力量!
这一次,目标不是外界,也不是自身的痛苦神经,而是……他体内流淌的血液,尤其是那些不久前才吞噬融合的、属于青刃翼龙族群的远古龙血精华!
他要将它们……强行剥离出来!
这无异于一种针对自身的、更加深入骨髓的“抽取”和“放逐”!
龙心的力量,在他血管中逆向游走,精准地捕捉、锁定那些外来龙血能量中,最活跃、最充满“繁衍”与“占有”本能的部分!
超能碎片的力量则化作最锋利的手术刀,配合着龙心的意志,开始进行残酷的“切割”与“剥离”!
这不是简单的能量排斥或排出体外,而是要从已经初步融合的血脉能量体系中,硬生生地将特定属性的部分“挖”出来!
其痛苦,丝毫不亚于之前折断手臂、焚烧神经、精神增幅的三重酷刑,甚至更加深入,直接作用于生命本源与能量结构!
“噗——!”
亚玄脸色瞬间变得如同金纸,猛地喷出一大口青灰色的血液!
这血液落在地上,并未立刻渗入泥土,反而如同活物般微微蠕动,散发出浓郁而暴戾的龙系气息,其中明显混杂着青刃翼龙的特征!
紧接着,更多的青灰色血珠从他全身的毛孔中被强行逼出,形成一层细密的血雾!
他整个人的气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下降、萎靡!
刚刚恢复了一些血色的脸庞再次苍白如死人,甚至隐隐透出一股灰败之气!
身体剧烈颤抖着,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彻底倒下。
剥离的不只是能量,更是他刚刚恢复的部分生命力与本源!这是真正的自残根基!
“亚玄!你——!”正准备转身的希罗娜被这突如其来的剧变彻底惊住了!
她猛地转回身,甚至顾不上自己几乎半裸的状态,浅灰色的眼眸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怒!
她看着亚玄那迅速衰败的气息,看着地上那滩明显带有异种龙血特性的青灰色血液,瞬间明白了他做了什么!
他竟然……为了拒绝她的“帮助”,为了对抗那股本能,不惜用这种近乎自杀的方式,强行剥离了体内那些引发冲动的外来龙血精华!
愚蠢!彻头彻尾的愚蠢!
在她看来,这简直是不可理喻的、被无谓的伦理道德束缚住的迂腐行为!
为了一个可能永远无法再见的“承诺”,为了虚无缥缈的“忠诚”,就将自己置于如此险境?
剥离本源,气息暴跌,在这个危机四伏的远古世界,无异于自断生路!
这不仅是对他自己的不负责任,也是对她这个盟友的极度不负责任!
愤怒,冰冷的火焰,瞬间席卷了希罗娜的心头。
她为了生存,为了大局,可以压下个人的情感与矜持,提出那种近乎献祭般的理性方案。
而他却用这种决绝而惨烈的方式,无声地、却又无比清晰地给出了他的回答——拒绝,不惜代价。
这拒绝,不仅是对她“帮助”的否定,更像是对她那份理性分析与牺牲态度的嘲讽,是对他们之间刚刚因生死与共、力量交融而建立起的、微妙而脆弱的“同盟”与“共鸣”的一次沉重打击。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希罗娜的声音第一次失去了往日的平静与清冷,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与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受伤,
“强行剥离融合中的本源龙血,你会元气大伤,甚至可能留下永久性的隐患!在这里,失去力量意味着什么,你不清楚吗?!”
她快步走到亚玄面前,蹲下身,想要查看他的状况,指尖甚至下意识地凝聚起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完全掌握的、淡金色的新生龙血治愈能量,但伸到一半,又硬生生停住了。
亚玄艰难地抬起头,嘴角还挂着暗金色的血渍。
他的眼神因为剧烈的痛苦和本源剥离而显得有些涣散,但眼底深处,却有一种近乎偏执的、冰冷而清晰的决绝。
“我……清楚。”他声音沙哑得几乎无法辨认,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肺腑里挤出来,“但……有些事……不能做。”
他停顿了一下,喘息着,目光掠过希罗娜近在咫尺的、因愤怒而微微泛红的脸颊,掠过她裸露的肩颈,然后迅速移开,望向空洞深处那点微弱的光源,仿佛在透过它,看着某个遥远的地方。
“对不起……让你……白准备了。”他扯了扯嘴角,似乎想露出一个自嘲或歉意的弧度,却只牵动了更多的痛苦。
希罗娜看着他这副惨状,听着他这固执到极点的话语,胸中的怒火不知为何,渐渐被一种更加复杂、更加沉重的情绪所取代。
有不解,有凛然,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敬佩,或许……还有一点点,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微弱的失落与挫败。
她知道,有些原则,在某些人心中,确实比生命和力量更加重要。
而她刚才的“理性”与“牺牲”,在对方如此决绝的“愚蠢”面前,竟显得有些……苍白和可笑了。
她默默地站起身,弯腰拾起地上滑落的、残破的衣物,重新披回身上,用藤蔓仔细地、一丝不苟地重新束好。
动作依旧优雅,却带着一种冰冷的疏离感。
她没有再看亚玄,只是背对着他,用恢复了往日那种平静无波、却比任何时候都更加寒冷的语气说道:
“既然你做出了选择,那就自己承担后果。我会继续寻找离开的方法和安全的路径。在你恢复基本的行动力之前,我会负责警戒和获取必要的物资。”
“但是,”她顿了顿,声音里不带任何感情,“这是最后一次。如果你再因为这种无谓的‘坚持’而将自己置于无法战斗的境地,或者拖累整个队伍的生存……我会重新评估我们‘同盟’的必要性。”
说完,她不再停留,径直走向洞口方向,只留下一个决绝而冰冷的背影。
树洞内,只剩下亚玄虚弱的喘息声,和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的、混杂了血腥与奇异木香的气息。
他靠着冰冷的树根壁,感受着体内空空荡荡的虚弱和无处不在的剧痛,望着希罗娜消失在洞口光晕中的身影,缓缓闭上了眼睛。
放逐了“本能”,也几乎放逐了刚刚建立起的一丝“默契”与“理解”。
前路,似乎因为这次决绝的背离,而变得更加孤独,也更加艰难了。
但至少,他守住了心中那片不容玷污的海。
哪怕代价是,坠入更深的、未知的冰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