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止渊终于再次开口,声音恢复了冰冷的平静:
“但活罪难饶。拖下去,杖责五十,革去贴身侍卫之职,调入军营戴罪立功。”
杖责五十,对于习武之人而言,虽不致死,却也足以去半条命,更是颜面与信任的尽失。
调入军营,更是从云端跌落。
“…… 谢驸爷不杀之恩!” 声音沙哑,带着一丝解脱。
这惩罚虽重,却给了他一个赎罪的机会。
两名侍卫上前,十七起身,往厅外执行杖刑。
沉闷的杖责声很快从院中传来,一下一下,敲在每个人的心头,令人胆寒。
宫止渊目光扫过厅内噤若寒蝉的众人:
“今日之事,望尔等引以为戒。公主府中,容不得半分疏忽。若再有人玩忽职守,护主不力,便不是区区杖责所能了结的了。”
“是!谨遵驸马爷训示!” 众人齐声应道,头垂得更低。
晨光熹微。
元昭宁是被一阵剧烈的头痛扰醒的。
她蹙紧眉头,眼皮沉重得如同坠了铅,挣扎了半晌,才勉强睁开一条缝。
视线先是模糊,继而渐渐清晰,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床帐顶 ——
是她的寝屋。
她怎么会在这里?
记忆如同破碎的潮水,混乱地涌入脑海。
金銮殿…… 聆音阁…… 那诡异的香气…… 元澈…… 马车…… 灼热的体温,交织的呼吸。
画面最终定格在澄园那间暖阁,元澈那双带着偏执与占有欲的眼睛……
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脊梁骨,让她猛地打了个激灵,彻底清醒过来!
身上已经换上了干净柔软的寝衣,除了宿醉和迷药带来的乏力与头痛,
以及某些难以启齿部位的细微不适之外,似乎并无其他明显的异样。
但这并不能让她安心,反而更加恐慌。
是谁帮她换的衣服?
昨夜后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醒了?”
一个低沉而熟悉的声音自床边响起。
元昭宁浑身一僵,猛地转头,这才发现宫止渊竟一直坐在床边的圈椅里。
他依旧穿着昨日的玄色常服,衣襟有些微皱,眼下带着淡淡的青影,显然是一夜未眠。
他手中端着一只白玉瓷碗,碗里是冒着热气的漆黑药汁。
目光沉静地看着她,那眼神复杂难辨,有关切,有疲惫,更深处,似乎压抑着某种风暴过后的余烬。
“你……”
元昭宁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发痛,声音沙哑得厉害。
“你怎么在这里?”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这里是公主府,他是驸马,在这里再正常不过。
宫止渊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将药碗递到她面前,语气平稳无波:
“先把药喝了。陈太医开的,安神解毒。”
元昭宁看着那碗浓黑的药汁,没有接。
她抬起眼,直视着宫止渊,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一些端倪。
是愤怒?
是鄙夷?
还是…… 可他太平静了,平静得让她心慌。
“昨夜……”
她艰难地开口,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既想弄清楚真相,又害怕听到那个答案。
“我…… 是怎么回来的?”
宫止渊端着药碗的手稳如磐石,目光与她相触,没有丝毫闪避:
“我去澄园接你回来的。”
澄园!
他真的去了!
元昭宁的心瞬间沉了下去,脸色更白了几分。
有一种被捉奸的感觉。
“那…… 元澈他……” 她几乎不敢问下去。
“他很好。”
宫止渊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丝冰冷的嘲讽:
“至少,我离开时,他还能好好地站在那里。”
这话如同一个惊雷,在元昭宁耳边炸开。
他见到了!
他见到了她和元澈在那般不堪的情形下!
她猛地别开脸,避开他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目光,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你…… 都知道了?”
宫止渊看着她苍白的侧脸和微微颤抖的肩膀,眼底深处掠过一丝痛色,但语气依旧克制:
“知道什么?知道太子趁你中药,将你带去他的私园?还是知道……”
“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元昭宁猛地转过头,眼底带着被刺痛的神色,脱口而出:
“我不是自愿的!我中了药!我……”
她想解释,却发现语言在此刻如此苍白无力。
无论是否自愿,有些事情发生了,便是发生了。
“我知道。”
宫止渊打断她,他将药碗放在床边的小几上。
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带来一股无形的压迫感,但他的动作却异常轻柔。
他伸出手,不是碰她,而是将她散落在颊边的一缕乱发拢到耳后,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她冰凉的耳垂。
他的触碰让元昭宁浑身一颤。
“我知道你不是自愿。”
他重复了一遍,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力道:
“所以我带你回来了。”
他俯下身,双手撑在她身体两侧的床沿上,将她困在他的气息范围内,目光如炬,紧紧锁住她慌乱的眼眸:
“昭宁,看着我。”
宫止渊的声音放得更柔,却带着不容回避的坚定:
“我要你记住 —— 昨夜的事,错不在你。是元澈心怀不轨,是旁人算计了你,唯独你,没有半分过错。”
他的掌心轻轻覆在她微凉的手背上,温度透过布料传过来,像一剂安定的良药,稍稍压下了她心底的慌乱:
“我知道你现在怕什么,怕我误会,怕我疏远,怕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痕迹会横在我们之间。可你看清楚了,”
他指尖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目光灼灼地映着她的眼睛:
“我在这里,不是来质问你的,是来告诉你,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