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是坦诚。”皇帝说。
相宜从容道:“殿下常在儿媳面前说,您不是寻常帝王,从不似前人那般防着儿子,多年来对他悉心教导,无微不至,乃是天下一等一的君父。他从小到大用功努力,都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报答父亲的恩情。强我大宣,是您毕生之愿,他愿意穷尽一生,为您的皇图霸业献身。”
“哪怕最终,登上皇位的不是他。”
皇帝心头震动。
相宜这番话其实是犯上的,尤其是最后一句,却莫名戳中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这半年来,不知怎的,他与太子间的父子之情好像一下子就淡了。
如今想来,实在可惜。
太子是他一手带大的,当年内忧外患之际,无人可以信任,唯有身前小小孩儿是他作为一个帝王、一个父亲,心里唯一的慰藉和期待。战场之上,父子相护,太子几次三番舍命相救,何其真心。
换做是别的皇子,哪个能跟太子比,更不要说贵妃腹中尚不知男女的孩子了。
皇帝叹了口气。
“这孩子,这么大了,还是这么实心眼儿。”
相宜默默低头。
皇帝摆手,示意在一旁坐下。
“儿媳不敢。”
皇帝说:“坐吧,你与旁人不同,乃是君策的发妻。朕与你,也是至亲。”
相宜面露感动,仿佛下一秒就能落下泪来。
她随即跪下,“父皇大恩,儿媳感激不尽。”
皇帝心里更不是滋味,说:“快起来,坐下说话。”
“谢父皇。”
相宜抹掉眼泪,端庄地在一旁坐下。
皇帝沉淀了下情绪,终于说到正事。
“你去看贵妃,说了什么?”
相宜说:“儿臣斗胆,要贵妃自请降位。”
皇帝已经知道这件事,只不过想看看相宜会不会说实话,毕竟贵妃在他面前,是一个字也没提相宜。
相宜实话实说,反倒让他更另眼相待。
“你是想平复皇后的仇恨?”
“是。”相宜点头,“说起来,陈嬷嬷到底是被谁毒死的,儿媳心里也犯嘀咕,纵然毒是在贵妃送的人参上的,可贵妃在宫中多年,不说和淑妃娘娘一般谨慎小心,也是有历练的老人了,儿媳不愿相信,贵妃会做这种傻事。整件事看下来,倒更像是旁人栽赃陷害,要贵妃与母后互相残杀,让您的后宫不得安宁,好找机会浑水摸鱼的。”
此话正中皇帝下怀。
“你是个明事理的孩子,正说在了点子上。依你看,谁最可疑?”
相宜想了想,仿佛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开口:“儿媳问过贵妃,那人参……仿佛是崔夫人送的。”
皇帝皱眉,“崔夫人?”
“是,若非贵妃送给了皇后,说不定那人参就是贵妃自己吃了。”
闻言,皇帝脸色大变。
“放肆!”
相宜赶紧起身,“父皇息怒。”
“崔氏,又是崔氏!他们好大的胆子,贵妃怀着龙胎,他们都敢谋害!”皇帝怒道。
相宜叹气,“贵妃虽是崔氏女,却一心为父皇,崔氏大约是容不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