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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伤疤(1 / 1)

愈子谦带着那滴滚烫的“时光蜜露”和一身疲惫的冷汗回到星霜别苑。他没有立即描述洞窟中的凶险,只是将那滴内部封印着崩塌景象的蜜露置于寒玉案几之上,七彩流光在室内无声旋转,将每个人的面孔映照得明灭不定。那光芒仿佛带着重量,空气都为之凝滞。

“我回来了。”他声音有些沙哑,目光扫过围拢过来的伙伴,最终落在火娴云写满担忧的眼眸上,轻轻点了点头。

无需多言,慕雨生的周天星辰盘与舞灵溪的万象枢脑已同时对准蜜露,数据流无声倾泻。片刻后,慕雨生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神极其凝重:“能量结构……是‘封印体’。外部是高度凝练的时间调和剂,核心封存着一段极其不稳定、持续崩溃的微观时空片段。读取其表层信息……指向‘极光倒悬’、‘钟楼之影’两个关键时空现象。结合石像最后提示,‘伤疤外翻’……这不仅仅是一个信物,更是一个动态的时空坐标触发器,它内部封存的崩溃,与永冻荒原深处的‘时之伤疤’同频共振。只有当外界特定条件(极光倒影)满足时,它才会被‘激活’,短暂指引出通往伤疤内部的‘门’。”

舞灵溪补充,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支撑这滴蜜露存在的‘封印力’,其衰减曲线……很陡峭。按此推算,下一次符合条件的‘极光倒悬’现象,根据星陨阁的天象记录推算,很可能就在七天之内。”

七天!

这个词像冰块投入寂静的水面。

星语立刻起身:“我立刻去查阅阁中最详细的天象与极光观测密档,同时准备最高规格的荒原行动补给。璇玑,你协助我,我们需要调集所有能抵抗时间侵蚀的材料和法器。”

火娴云则一言不发地拉过愈子谦的手,冰火之力温柔探入,检查他是否有暗伤。朱儿焦急地在他肩头来回跳动。愈子谦握住她的手,摇了摇头:“心神损耗大些,无碍。但……”他停顿了一下,将石像最后那句“汝之‘定义’……或为唯一铠甲……亦或……成为新的裂痕……”低声复述了一遍。

室内再次陷入沉默。这句话的意味太过沉重。青霖的虚影悄然浮现,他凝视着蜜露,又看向愈子谦,温润的脸上第一次露出近乎悲悯的神色:“这意味着,在‘时之伤疤’那种地方,你初步领悟的‘自我定义’能力,可能是抵御时间毒药侵蚀的唯一依凭。但反过来,如果你对‘定义’的掌控不稳,或自身道心出现动摇,你的存在本身就可能与那崩溃的时空产生不可控的交互,非但不能修补,反而可能扩大裂痕,甚至……被裂痕同化,成为它的一部分。”

愈子谦缓缓吐出一口气,眼神却锐利起来:“没有退路。七天,我们必须准备好。”

接下来的六天,星霜别苑进入了前所未有的高速运转。星语凭借圣女权限,开启了霜陨城星陨阁秘库,调出了珍藏的“断时金缕”(编织法衣可短暂切断时间流联系)、“溯影灯芯”(能在时间紊乱中照亮短暂的真实过往痕迹)等禁忌物资。璇玑几乎住在了炼器室,与舞灵溪一起,将众人的护身法器、傀儡关节、阵盘核心,全部用上了最顶级的抗时材料进行强化,每一件成品都闪烁着冷冽而奇异的光泽。

慕雨生根据蜜露的能量波动特征,结合星语提供的历代极光记录,疯狂推演“钟楼之影”可能投射的方位区域,将范围从茫茫荒原缩小到了三个最可能的、彼此相距数百里的危险地带。他甚至开始预设多种时间悖论情境下的紧急应对阵法模型。

火娴云炼丹的炉火几乎未曾熄灭。除了大量“溯时护心丹”,她还冒险尝试以一丝“时光蜜露”的外围气息为引,炼制了三枚“刹那永恒丹”。此丹不能提升修为,其唯一作用是在服下后的极短时间内,将服用者的“存在感”在时间流中强行“加粗”、“锚定”,抵御更高强度的时间冲刷或剥离,但副作用未知,且材料仅够三枚。

愈子谦则进入了最深沉的闭关。他不再刻意去“运用”新生的能力,而是反反复复地回溯在钟楼洞窟中,那种将自我存在“编织”、“锚定”的感觉。他沟通界心石雏形,不再寻求力量,而是像学生观摩最复杂的本源符文一样,去体会它那调和、承载甚至隐隐“定义”万力的本质。他的意识沉入血脉深处,不再抗拒祖龙意志那超然的俯瞰,而是尝试去理解那份“虚空”真意中,关于“稳固空间”、“界定虚无”的层面,寻找与自身“守护定义”的共鸣点。

时间在紧张的准备中飞速流逝。霜陨城内,暗流愈发汹涌。关于星霜别苑大量调动珍稀资源、星语圣女频繁出入秘库的消息无法完全掩盖。北境商会总部最高的冰塔内,几名气息阴鸷的高层正在密议;几支最顶尖的淘时客团队也收到了来历不明的重金委托,目标直指即将出城的愈子谦一行;甚至黑星商盟那个消失的执事星衍,其留下的暗线也开始活跃。

寒松长老私下传递了更令人不安的消息:荒原深处近几日时空扰动异常加剧,一些常规的、相对安全的“时隙路径”频繁崩溃,有数支深入荒原的淘时客队伍彻底失联,其中一支发出了最后的残缺讯息,只反复提及“影……子……钟……声……”

山雨欲来风满楼。

第六日深夜,别苑地下密室。

所有准备就绪。六人(加朱儿)围坐。每个人身上都焕然一新,法衣、佩饰、武器都流淌着内敛而强大的能量光华。面前摊开着慕雨生最终圈定的三个目标区域地图,每一处都标注着已知的和推演出的时空危险。

“根据推算,明日入夜后,极光出现的概率超过八成。”慕雨生指着地图,“‘钟楼之影’的投射,更可能出现在二号区域,这里有一片古代冰蚀峡谷,地形复杂,空间结构 historically(历史上)就比较薄弱,容易引动时空倒影。但这也是最危险的区域,记录中有多次‘时之兽’群潮爆发,并有疑似‘时间断层’的报告。”

“没有更安全的选择。”愈子谦沉声道,“就这里。我们提前半日出发,在黄昏前抵达峡谷边缘建立前哨,观察极光与影子的变化。”

星语点头:“路线已经规划好,我们会利用几个古代的小型传送阵遗迹进行跳跃,避开主要监视区域。但进入荒原后,任何传送阵都可能失效或不稳定,最后的路程必须靠我们自己穿越。”

“北境商会和淘时客的动向呢?”舞灵溪问。

“寒松长老会设法制造一些‘烟雾’,并安排几支诱饵队伍向不同方向出发,吸引注意力。但效果未必理想,我们必须做好被追踪甚至伏击的准备。”璇玑答道,她的千机变傀儡已进入最高戒备模式,如同潜伏的金属兽群。

火娴云将三枚“刹那永恒丹”分给愈子谦、慕雨生和自己。“希望用不上。”她轻声道,将剩余的所有丹药分发给众人。

朱儿似乎也感受到了大战前的凝重,安静地停在火娴云肩头,冰火双翼微微收拢,如同一尊精致的小小雕塑,唯有眼神锐利如电。

愈子谦最后看向那滴被小心存放起来的“时光蜜露”,它内部的崩塌景象似乎旋转得更快了些。“出发。”

第七日,天光未亮。六道如同融入阴影的身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星霜别苑,借助黎明前最深的夜色与星陨阁的隐秘通道,迅速远离霜陨城,一头扎进北方那无边无际、寒风呼号的永冻荒原。

就在他们离开后不到一个时辰,数批人马从不同方向逼近星霜别苑,扑空后,短暂的混乱与信息交换在霜陨城的阴影网络中进行。随后,更多的身影,如同嗅到血腥的鬣狗,向着荒原的不同方向疾驰而去,其中大部分,隐隐指向了那片古老而危险的冰蚀峡谷。

荒原的风,裹挟着万古不化的寒意与时光的尘埃,迎面扑来。脚下是坚实的永冻冰层,起伏的冰丘如同凝固的巨浪,视野尽头,天地一片苍茫的灰白。这里没有生命,只有风的声音,和一种深入骨髓的、时间被拉长碾碎的寂静。

愈子谦展开感知,虚空道体全力运转,试图把握空间中任何一丝异常的涟漪。然而在这里,空间似乎格外“坚韧”,或者说“麻木”,时间的粘滞感却无处不在,甚至比钟楼甬道更甚。每前进一步,都仿佛在逆着一条缓缓流淌的、冰冷的时间之河行走。

慕雨生手持改良的“时轨罗盘”,指针不断细微颤动,显示着周围时间流速的混乱变化。舞灵溪和璇玑放出数只强化过的侦查傀儡,以扇形在前方和侧翼探路,反馈回的景象除了冰雪,还是冰雪,偶尔有一些扭曲的、仿佛被无形力量拧过的冰岩。

行进了约三个时辰,天色依旧是一种永恒的灰蒙。突然,在最前方探路的“时之蝉”傀儡传回一阵剧烈波动!

“左前方,五里,空间褶皱异常!有……生命反应!速度极快,正在靠近!”舞灵溪急声道。

众人立刻警戒。片刻之后,前方的冰丘后,猛地窜出数道灰白色的影子!它们形态似狼似豹,大小不一,最大的体长近两丈,通体由半透明的、仿佛冰晶与时光尘埃凝结而成的物质构成,没有眼睛,只有两个不断旋转的、吞噬光线的漩涡在头部位置。它们移动时并非奔跑,而是在冰面上一种断续的“闪烁”,每一次闪烁都跨越数十丈距离,身后留下一串短暂存在又迅速湮灭的残影。

“时之兽!而且是一个小型兽群!”星语低呼,怀中古琴已横在身前,“小心它们的‘时噬’攻击,被击中会直接损失部分‘时间’,导致身体机能瞬间老化或倒退!”

话音未落,为首那只最大的时之兽已闪烁到众人右侧,张口喷出一股灰白色的吐息,所过之处,冰面并未冻结或融化,而是瞬间失去了光泽,变得黯淡、陈旧,仿佛经历了千百年的风化!

“散开!”愈子谦低喝,【缩地成寸】发动,身形已出现在那吐息路径上,并未硬挡,而是左手虚空一划!

灰白吐息前方的空间如同纸张般被折叠出一个锐角,吐息触及,竟被强行扭转向侧方,轰击在远处的冰丘上,那冰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败、酥脆,最终无声地坍塌成一地齑粉。

与此同时,火娴云的冰煌剑已化为冰火长虹,直刺另一只扑来的时之兽。斗!”剑气凌厉,兼具冰封与焚化之力,然而击中时之兽半透明的身躯,却仿佛刺入一团粘稠的时之淤泥,剑气速度骤然减缓,威力被急速“磨损”!

慕雨生脚下阵纹亮起,“小周天迟滞阵”瞬间笼罩兽群,试图干扰它们的“闪烁”。舞灵溪的撼山与惊蛰傀儡正面迎上,璇玑的千机变则从空中洒下大片干扰性能量丝网。

战斗爆发得突然而激烈。这些时之兽没有强悍的物理攻击,但它们的“时噬”吐息和利爪附带的“时间剥离”效果极其致命,且身躯对常规能量攻击有强大的“时间抗性”,能将攻击的“时效性”急速消耗。

愈子谦游走在兽群边缘,他的虚空之力对时之兽有一定克制,【空间折叠】能有效偏转吐息,【缩地成寸】也能避开大部分扑击。但他很快发现,这些时之兽似乎对“时光蜜露”的气息格外敏感,攻击隐隐有向他集中的趋势。

“不能纠缠!”他心念电转,对慕雨生传音,“用‘那个’!”

慕雨生会意,一边维持迟滞阵法,一边迅速从怀中掏出一枚拳头大小、表面布满不规则棱面的透明晶体——这是他用边角料制作的“时震弹”,原理是瞬间释放混乱的时间波动,干扰时之兽的感知与行动。

“闭眼,凝神!”慕雨生将晶体猛地掷向兽群中央,同时激活了脚下的另一个触发阵法。

“嗡——!”

没有巨响,只有一股无声的、令人头晕目眩的时空涟漪猛地扩散开!范围内的时之兽发出无声的嘶鸣(通过空间振动传递),动作瞬间变得混乱不堪,有的在原地疯狂闪烁残影,有的则僵直不动,体表的时光尘埃剧烈翻腾。

“走!”愈子谦当机立断,【缩地成寸】连闪,带领众人脱离战场,向着预定方向急速远遁。

直到将那片区域彻底甩在身后,众人才稍微放缓脚步。虽然没有人员受严重时噬伤害,但除了愈子谦和拥有特殊抗性的朱儿,其他人都感到一阵莫名的疲惫,仿佛刚刚进行了一场持续数日的高强度战斗——这是时间被轻微扰动的副作用。

“仅仅是边缘地带的小型兽群……”璇玑心有余悸。

“越靠近‘伤疤’,时空越混乱,时之兽也会越强,甚至可能出现更诡异的东西。”星语调整着气息,“我们必须更快。”

经历这次遭遇,队伍行进更加谨慎,速度却不减反增。终于在黄昏降临前(荒原的黄昏持续时间极长),他们抵达了那片古代冰蚀峡谷的边缘。

站在高高的冰崖上向下望去,峡谷深邃蜿蜒,两侧是刀削斧劈般的冰壁,底部笼罩在终年不散的淡灰色冰雾之中。峡谷内寂静得可怕,连风声似乎都被那厚重的冰雾吸收了。

慕雨生举起罗盘,指针的颤动幅度明显增大。“峡谷内的时空参数……一片混沌。信号干扰强烈,侦查傀儡进入冰雾超过百丈就会失联。”

愈子谦抬头望向天空。灰蒙的天幕正在逐渐加深,但还未见极光。他取出那滴“时光蜜露”,此刻,它内部的崩塌景象旋转得如同一个微型的风暴,七彩流光明暗闪烁的频率也加快了许多。

“就在这里等。”他沉声道,“建立隐蔽营地,轮流警戒。”

众人依言,在冰崖背风处寻得一个半天然的冰洞,布下层层隐匿与防护阵法。时间在等待中缓慢流逝,每一分每一秒都格外难熬。荒原的夜,是一种绝对的、连星光都似乎被冻结的黑暗与寒冷。

不知过了多久,当天穹的黑暗浓郁到极致时——

第一缕缥缈的、如同轻纱般的绿色光带,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北方天际。紧接着,是更多的光带,紫色、红色、蓝色……它们无声地流淌、蜿蜒、舞动,渐渐铺满了大半个天空,将下方的冰原和峡谷映照得光怪陆离。

极光,出现了!

而就在这漫天极光达到某个亮度峰值,光带舞动最为剧烈的刹那,奇异的事情发生了。

漫天的极光,仿佛一面扭曲的镜子,开始向下“投射”!并非简单的光影,而是某种蕴含时空法则的“倒影”。这些倒影在冰原上交错重叠,光怪陆离。

突然,在所有倒影的中心,峡谷上方那片最浓郁的极光区域,一个清晰无误的、灰白色的、如同剪纸般棱角分明的影子,缓缓浮现、凝实——

正是那座旧钟楼的倒影!它并非正常矗立,而是完全倒悬,塔尖指向下方的冰蚀峡谷,塔基没入上方的极光之中!

与此同时,愈子谦掌心的“时光蜜露”骤然变得滚烫无比,七彩光芒冲天而起,与他体内界心石雏形的共鸣达到顶点!蜜露内部封存的崩塌景象仿佛活了过来,化作一道细微却无比清晰的七彩光束,笔直地射向峡谷中某个特定的位置——那正是倒悬钟楼“塔尖”影子所指的、冰雾最为浓稠的一点!

“入口……出现了!”愈子谦低喝,眼神锐利如刀。

几乎在同一瞬间,他们来时的方向,以及峡谷另外两侧的冰原上,骤然亮起了十数道强弱不一的能量光芒和飞行法器的轨迹,正以极快的速度向着钟楼倒影和七彩光束指引的位置包抄而来!

追踪者,到底还是来了!而且时机把握得如此精准,显然早有预谋或在极近处潜伏。

“按计划,我和娴云、雨生、灵溪进入!星语、璇玑,你们在外策应,拖延追兵,必要时……自行决断!”愈子谦语速极快,决断不容置疑。星语和璇玑重重点头,眼中闪过决然,古琴鸣响,傀儡列阵,迎向迫近的敌人。

愈子谦不再犹豫,背后暗金色龙翼轰然展开,淡金色的守护辉光流转,率先化作一道流光,紧随那道七彩光束,向着峡谷底部、冰雾最深处、那倒悬钟楼影子的“塔尖”所点的位置,决然冲去!

火娴云冰火双翼振动,紧随其后。慕雨生和舞灵溪也各自施展手段,化作两道疾影。

就在他们四人身影没入那浓得化不开的冰雾,触及七彩光束终点的刹那——

整个峡谷,仿佛轻轻震动了一下。

时间,在那一点,出现了肉眼可见的褶皱。

然后,四人的身影,连同那七彩光束、滚烫的蜜露,一起消失在那片时空的褶皱之中。

外面,极光依旧绚烂,钟楼倒影缓缓淡去。而战斗的轰鸣与能量的爆裂声,已在峡谷边缘轰然炸响。

“时之伤疤”的入口,已然开启。

真正的炼狱试炼,就在门的另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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